冷雪鵲試了試濡溼的眼角。既然話已經說開,也知道瞞不了這對暗掌萬事的父子。
沉魚的死與孩子無辜流產一事提醒了她,於對手的心懷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這一次,她不會再對誰留情。
她朝離軒轅福了福身子道:“殿下!臣婦想請殿下幫忙查府內二管家的底細與月花前的真實身份。”
月花前雖說已經變得乖了,不再爲難於她。但李梅等人還是憑藉月花前的身份一再使壞。而且依房中之事來判斷月花前不是月軒璞的親生女兒顯得蒼白無力。若月軒璞一口咬定是自己親生,她也沒辦法。
“好!”離軒轅回頭,脣角突勾,啓步時道:“花前……據我所知。她不是軒璞的親生女兒。是軒璞在月關好友的孩子。軒璞受他救命之恩,所以,答應把花前當着作親生女兒來待。至於二管家嘛!我還真不知道。怎麼?是他們不容你嗎?”
府中的爛事當然不能如實向離軒轅說,有損顏面。冷雪鵲斬釘截鐵地道:“沒有!”
“沒有就好!初時觀老夫人還是挺喜歡你的。”離軒轅再笑,“而且只是我覺得什麼二管家的掀不起什麼風浪。作主的還是老夫人。”
按說婆婆年紀已大,媳婦進門不說交權,一般的事也應由媳婦試着作主。
冷雪鵲冷靜的想了想,突然醒悟。
也許自月花前初次栽贓給她時李飛絮就暗自與她結了怨。老年人心窄,這想法應該合理。
月花前栽贓一事她後來也暗自後悔,不該那麼衝動,與月軒璞一起到花月閣去質問月花前。
那不是個明智的做法。對她與月花前以後的相處不利。
那事想來不光傷了月花前幼小的自尊。也傷了極其疼愛孫女的李飛絮。可那能怪她嗎?全是月軒璞逼的。
她記得當時他那麼咄咄逼人。看起來好似下決心休了她。而雖她那時對他沒有一點感覺。十分厭惡。可一生孤傲,怎麼能容忍?
一切都已經鑄成。正如她向楊逸白所說:世上沒有後悔藥。
其實,後來李飛絮因她的努力表現出和善。那段月軒璞前往月關的日子,應是她自進府以來感到最溫馨的時日。
月軒璞回來了,帶着諾言回來。她本以爲好日子還會繼續紅紅火火。可隨着冷顏的搗亂以及月軒璞那兩個大耳光狠狠抽來。她的好日子也算是過到了頭。
她以往的努力全白費了。婆婆藏在心底的恨又冒了出來,應小人的話無情反臉。
想起這段時間的淒涼與無助,她的眉間楚雲繚繞,“我之後已經儘量在彌補了。她爲什麼總是放不下那事,一有風吹草動就要針對我?”
離軒轅下意識地擰眉峰,“是指老夫人嗎?”
如今再不能讓事態加劇惡化。冷雪鵲連着搖頭。可離軒轅已經從她充滿了哀怨的眸中看出了什麼。“軒璞雖性格思想怪異。但他可是個孝子。是老夫人就麻煩了。”
冷雪鵲聞言,剛壓下的怨恨又冒了出來,眼中閃過一道狠狠的流光,“沒有了黨羽。一個老太太能幹什麼?”
離軒轅眼中頗有讚許,“說得也是。”
。。。。。
戌時。奢華的兩輛輦車來到太尉府門前。
兩個門房頓時驚愕地呆住。正要跪地接駕,就見兩個宮人疾步上前,小心地攙扶着冷雪鵲從輦車步下。
跟在輦車後手捧着東西的兩排宮人有次序地上前,拾階而上,朝府內魚貫而入。
一個門房在冷雪鵲眼神示意下,帶領宮人向鵲歸苑方向走去。
後面輛輦車布簾一掀,離玉轅調皮地跳了下來,而離軒轅露出半張英氣逼人的臉。
“姨娘!轅兒就不進去了。”離玉轅朝冷雪鵲有意地眨了眨眼。大聲道。
冷雪鵲笑了甜美,應了離玉轅一聲,又向不出聲的離軒轅道:“殿下!感謝相送。”
“不客氣!”離軒轅含笑應了聲。接着喚離玉轅上車,放下了簾布後,吩咐衛遷護送冷雪鵲進去,他要先回府。
兩輛輦車啓動,冷雪鵲這才拾階而上。
。。。。
後面門房跑到竹苑。李飛絮一聽離軒轅父子親自送冷雪鵲回府。她當即大驚失色,感到大禍臨頭。一把緊緊抓住月皓南的衣袖,“老頭子!你說她會不會向殿下告狀了?”
月皓南稀疏的眉頭一擰。“告什麼狀?沉魚是自殺。區區一個下人死了殿下豈會管?”
李飛絮心虛地垂首,月皓南只知沉魚自殺。卻不知道其中原因。而孩子一事以及其它的更不知情。
李梅見勢不妙,輕輕拽了李飛絮衣袖一下,貼近獻計道:“少夫人知書達理。想來不會把這些事告訴殿下。依小婦之見,就不要到鵲歸苑超渡沉魚了。沉魚本是碧荷池自殺。就在碧荷池超渡算了。”
“這主意好!不算冒犯少夫人。”武媚當即拍手叫好。
月皓南在屋中內走了兩個來回,埋怨李飛絮,“你處理閉月幾人一事欠妥。就不該讓二管家把她們幾人賣出府去。媳婦那兒還是需要人使的。還害得璞兒下午讓甫頭親自來調撥人。若是媳婦回孃家說我們欺負她,這又要讓璞兒難堪。她再不好,終是嫁入我們月家的媳婦。還有……聽說你那日與璞兒談了話,你們談的什麼?爲什麼不當着我談。”
李飛絮厭惡地往下輕撇嘴角,受驚之際也不反駁月皓南,輕描淡寫地道:“沒什麼。就是璞兒問沉魚的事,與及伊護衛與婉春爲何不知所蹤。”
月皓南一拍額頭,正色問:“你不說我倒忘了。伊護衛與婉春爲何這兩日不見?”
李飛絮眼神一慌,端起了茶水來掩飾。但於婉春與伊劍的事她心理早想好了說辭。隨後就平淡地道:“婉春那賤丫頭可能與伊護衛有染。與他私奔了吧!”
月皓南長嘆兩聲,直道醜聞,後又道:“婉春與伊護衛的事情已經出了。就算了。沉魚一事也到此爲止吧!”
。。。。。
身後是太子府侍衛長衛遷。無比的榮耀。看誰還敢在鵲歸苑作法驅邪。冷雪鵲懷着感激的心情醉步翩翩地朝鵲歸苑走去。
中途遇到不少下人。驚詫的目光更是讓她雲裡霧裡,得意洋洋,覺得陰謀得逞。
到了鵲歸苑時。整個苑中早點亮了燈火,人影晃動。那些宮人正在月媽的指揮下往改成書房的廂房放着東西。而小白貓蹲在臥室門好奇地看着。
冷雪鵲的到來,讓苑中本是忙碌的人趕緊施禮。她覺得時光倒流,彷彿一下子回到了沒發生沉魚那事件的時候。
她欣喜的眸光突然一呆,發現甫青也在施禮的下人列中。
甫青不是與月軒璞形影不離嗎?他怎麼在這兒?難道……難道月軒璞又派了他來保護自己?
疑惑之中的冷雪鵲頭腦開始發暈,有點受寵若驚。也猛然憶起了昨日裡月軒璞說的那些話。
衛遷朝甫青一拱手。“甫大人!”
甫青也笑眯眯地道:“衛大人!”
月媽眉開眼笑地從廂房走出來,打斷了冷雪鵲的思路,老婦人向她道:“少夫人!殿下賞的全是些珍貴的東西……”
東西珍不珍貴已是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父子倆的心。人處在低谷之時,迫切地需要有人關心。月軒璞不能。倒是離軒轅父子倆給了她溫暖。
冷雪鵲聽完月媽的話,強作鎮定地在衆目睽睽之下抱着小白貓邁進廂房的門。
李飛絮曾許要在這房中擺上一張大大的書案。而嫁妝搬走了,時至今日,書案還沒來。如今,這廂房卻是又諷刺性地擺滿了東西。
站在門外的衛遷朝冷雪鵲道:“少夫人!卑職告辭了!”
冷雪鵲點了點頭。衛遷朝那一溜煙站好的宮人揮了揮手。他們有次序地向通往苑門的小道走去。
冷雪鵲目送着那兩行人影,心頭陡然升起一縷失落感。
他們一走,她又孤苦伶仃,無依無靠。直到甫青喚了聲。她神飛的思緒纔回歸。
“少夫人!”
她扭頭閃了眼甫青,吩咐月媽把廂房門關上,後向臥室門走去。嘴裡自言自語,“無聊了。就去太子府探望了轅兒!”
甫青緊追,拱手道:“少夫人!少爺下午就讓卑職過來了。少爺還往這屋另調來四個丫鬟。分別爲羞草、羞葉、羞珠、羞玉。”
冷雪鵲駐足,眸光掃過院中下人時,這才發現多了四個身着錦衣的小丫頭。
她們一臉朝氣,喜悅流露。如初次見到閉月四人時那般天真可愛。
冷雪鵲喉頭一哽,加快腳步進屋。有淚的眼眸又對上一桌子的菜。
那菜恢復了以往的豐盛,什麼都有。
她暗擰眉。向雕花椅走去,返身坐下,摸着小白貓的頭道:“何必!”
甫青又道:“少爺說。他脾氣不好。時常不在府。有些事難免誤聽。還請少夫人不要往心裡去。今日,這一切全是少爺吩咐的。少爺還讓卑職暫時寸步不離保護少夫人。”
“他自己爲何不來說?”冷雪鵲心疼的同時問。
甫青道:“少夫人!少爺一向在老夫人面前辭窮。而這一次,老夫人一口咬定少夫人……少爺於此事……”
一切取切於那晚的事不清。冷雪鵲又恨起冷顏來。而甫青的話音剛落,院中就響起下人們的問候聲。“少爺安好!”
冷雪鵲雖然對月軒璞有無盡的怨恨,但一聞他來了。心還是遏制不住地砰砰狂跳。
她驀然發現一物一降一物,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盡然會怕月軒璞。
月軒璞挾着一股風走了進來,沒看冷雪鵲,而是意外地朝甫青大吼一聲,“我們自作多情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