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苾芃奮力掙脫開君騫的手臂,扯過了帕子捂着火辣辣疼痛難忍的脣角,死死瞪着君騫早已經恢復了的安然神態,眼眸中的淚水瞬間燒灼乾淨。
“像你這樣萬般混賬的人……”沈苾芃氣的直哆嗦,說出去的狠話顯得軟綿綿的,好想像市井婦人那樣罵個痛快,但是卻有些詞窮,憋得俏臉通紅。
君騫看着她這般可憐楚楚的樣子,心頭一陣痠痛,有些心疼,又有些解氣,冷冷笑道:“怎麼?你難不成還要真的留下來與我共度良宵?”
“你去死吧!”沈苾芃撂下了她此生最惡毒的罵人的話,急忙匆匆推開門,鬱夏忙迎了過去。
看着沈苾芃用雪白的帕子捂着脣走出來忙驚慌失措問道:“小姐,你怎麼?”
沈苾芃一臉尷尬可是又說不出什麼,君騫早已經吃定她不會將這件令她蒙羞的事情說出來。她也不能說,在這侯府中,二爺便是天地,他一定會編一個自己勾,引他的理由並使得闔府上下的人都站在他那一邊。
“沒事的,我們走,”沈苾芃捂着脣不敢將帕子拿下來,剛要邁步走出內堂,只聽身後有人趕了過來。
“沈妹妹,”素錦步履輕盈地轉到了她面前,“路上日頭歹毒一些,你身子弱小心中了暑氣,先在此等一下我叫一輛馬車送你回去。”
沈苾芃不敢觸動素錦的眼眸,她若不是看着素錦幾次三番救她的面子上,早已經同君騫撕破了臉,只是今天這事兒在素錦面前總覺得虧心的厲害。
“嗯,我身子此時確實不舒服,有勞了,”沈苾芃低聲咕噥了過去。
一邊的鬱夏越發的奇怪。小姐捂着嘴巴不吭氣,這竹園的姨少奶奶倒也是奇了怪了,半月汀到這裡也不是很遠。竟然要專門派一輛馬車送回去?
她看了一眼二爺的書房,窗前立着一個高大的人影正向這邊瞧了過來。不是二爺還是誰?鬱夏忙轉過頭,閉了脣,有些事情似乎越來越複雜了。
不一會兒沈苾芃坐了素錦派來的馬車回到了梅亭,吩咐潤春將門關好,留下了鬱夏幫她在淨房沐浴。她將整張臉深深埋進了泡着花瓣兒的水中,君騫那樣的接觸讓她覺得很髒。
鬱夏在一邊捧着輕羅紗衣怔怔的看着她,輕嘆了口氣:“小姐。若是你難受的話,就哭出來吧!哭出來就好了!”
嘩啦!沈苾芃擡起了頭,擦了把臉上的水珠,輕輕一笑淡然如雲霞:“做什麼哭?我說過了只是在二爺的書房不小心摔了一跤磕破了點兒皮而已。”
鬱夏垂下頭不做聲了。將羅衫輕放在一邊,取了棉帕幫她將頭髮上的水擦乾淨,緩緩道:“小姐,三天後便是宴會開始的日子了,少不得要忙碌一陣子
。小姐注意着些身體。千萬不要傷了自己。”
沈苾芃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我自是曉得的,對了,鬱夏你將我配製的復顏膏拿了來。”
這幾日一定不能讓別人看出了她嘴角的詭異,只希望能儘快好起來,不要留什麼疤痕纔好。
她擦了身子。坐在了銅鏡前,脣上的那個牙印讓她看着恨得要死,可是又無濟於事。在自己還沒有強大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君騫這樣的一個人絕對不能再招惹了。不過今天的羞辱和着上一次的欺凌,她都一筆筆替君騫記着,終有一日會還的,她沈苾芃也是一個愛記仇的人。
“小姐,”鬱夏將復顏膏拿了來,一隻粉色的小銀盒子,是之前自己還在沈家的時候配製的。桃花兒和珍珠粉潤澤皮膚,玉屑琥珀癒合傷口,白獺油脂使疤痕褪色。沒想到竟然還真得派上了用場。
“鬱夏,今日的事情除了你和潤春誰也不要說出去。”
“是,奴婢曉得。”
沈苾芃取了一點兒輕輕敷在脣上,一絲絲痛緩緩襲來,沈苾芃蹙了蹙眉頭,眼神中漸漸滲出一絲狠辣來。
七月十九這一天天氣分外的炎熱,毒辣辣的陽光幾乎要將整片大地烤熟了似得。靖安侯府門前的人羣絡繹不絕,第二天是新封的安陽公主和親的好日子,北戎的戰馬組成的車隊早已經進了京城。
安陽公主直到現在也沒有在靖安侯府露面,顯得不太正常,不過已經做了皇后的女兒,成了公主。又是第二天要和親的正宮娘娘。想必不會出宮回孃家的吧?必然是在宮中學習規矩禮儀,被看管的緊緊的。
靖安侯府內院門口立着一個俏麗的身影,沈苾芃略顯頎長的身材,穿着淺粉色裙子,水紅外裳,配着端莊秀美的臉。眼波流徙,豔若桃芳,恰似一朵臨風的芍藥。華美而不輕佻,豔麗卻帶着幾分寧靜。
喜帖子早已經發了出去,送禮的絡繹不絕,垛得盈庭積廊。外院的君騫照料着衆賓客,觥籌交錯,一百多個豐饌從中堂排到兩廂房,世家貴胄吆五喝六,交頭接耳,說笑打諢,串席敬酒,提耳罰灌,確實熱鬧。
內院的女眷們在花廳也是熱鬧非常,丫鬟婆子們無一不是盡心盡力。沈苾芃言語間雖然冷清,但是舉止卻是極得體的,舉手投足間竟然帶着一絲當家主母的沉穩和周到。
只是席間至始至終沒有出現安惠夫人的身影,甚至連新過門的少夫人都不曾見到,這也太奇怪了吧?
李玥一把拽着沈苾芃,她本來爲人豪爽,酒量很大,此時倒有些醉意了。
“你這個丫頭,有什麼秘密沒有同姐姐講?”
沈苾芃忙笑道:“鬱夏,倒一杯醒酒的茶來,少夫人分明喝醉了,剛剛你這話都問了一遍了。”
李玥翹着指尖點着沈苾芃的臉頰:“壞丫頭,怎麼不見你家主母和我那個新娶過門的小姑子?”
沈苾芃一頓,這已經不是第一個人這樣問了,她隨即提高了聲音也算是同其他的人做一個解釋,笑道:“夫人同少夫人偏生都趕着這個節骨眼兒上病了的,也是沒法子,趕着我這隻鴨子上架,累得要死要活還落不到好去
。”
她避重就輕,李玥倒是無話可說了,拿起酒杯笑着同她幹了一杯,纔算放過她。沈苾芃平日裡滴酒不沾,但是今天這樣子的場景,卻也沒法子推辭,轉眼間便有些頭暈目眩。
她將剩下的殘席交給了陳媽媽和張媽媽料理,自己扶着鬱夏的肩膀踉踉蹌蹌回了梅亭。本來酒量就小,哪裡經得住這麼多貴婦的禮讓。門廳的幾十支銀燭高燒,照的透明徹亮。
沈苾芃終於支撐不住,倒在了馬車上,暈暈乎乎地回了梅亭。回到了梅亭,沈苾芃只覺得心頭的煩熱怎麼也去不了,鬱夏忙倒了醒酒茶也是不得好。
“鬱夏,我覺得好難受,”沈苾芃心慌慌的跳躍着,真不該剛纔拘於虛禮,多喝了幾杯。若是自己冷着臉推卻了李玥和陳閣老夫人的好意,要是自己不去逞強,也不會將自己弄的如此狼狽,醉意朦朧。她只是不曉得自己的酒量竟然是如此的小,鬱夏不得不苦笑着幫她在淨房中擦了身子,扶她到了榻上躺好。
沈苾芃這一覺睡得倒是很沉很香甜,全身軟趴趴的,像是死過去一般。朦朧中只覺得一陣燒糊了的味道迅猛間傳了過來。
不好!她心中猛地清明起來,醉沉沉的酒意也去了一半兒,只見近在窗前案几上畫畫兒剩下的半張宣紙突然點着了。那火苗詭異的很,像是鬼火般四處亂撞,很快向沈苾芃睡着的榻腳捲了過來。火舌一下子捲上了帳幔,眼看着要燒到了沈苾芃的身上。
“鬱夏!救我!!潤春!!!”沈苾芃拼命地想爬起來,卻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整個身體竟然不能動彈,嘴巴雖然大大的張開着,卻是發不出任何的聲音來。
轟得一聲,火苗捲上了沈苾芃的錦被,刺鼻的濃煙嗆了過來。
“救命!!”沈苾芃咬着牙卻發不出絲毫的響動,濃煙幾乎要將她嗆暈了過去,這一次不小心又着了道兒。只是這一次害她的那個人心思是如此歹毒,竟然要放火活活燒死她!
她掙扎着想要滾到地上,可是很明顯自己的身體被下了毒,像自己這樣一貫用毒的女子竟然也發現不了。可見這毒素確實猛烈怪異。
火苗越躥越大,鬱夏和潤春也不知道哪裡去了?有沒有中了同樣的毒?難道外面真的連一個救她的人都沒有嗎?
“不想死的話就別動,”一個沉鬱的聲音響了起來。
沈苾芃艱難的轉過頭卻發現門廳處站着一個高大的人影,不知道是敵是友,她雖然緊張到了極點卻沒有絲毫的法子自救。
那人身穿一襲夜行衣,蒙着面,腰間的烏黑色劍鞘在火光中閃爍着烏沉沉的光影。
咳咳咳!沈苾芃一着急吸進了一口濃煙,猛地咳嗽起來,肺部灼燒的厲害,疼痛如刀割般撕裂而來。
“笨蛋!”那人似乎很懊惱罵罵咧咧衝了過來,一把將她從榻上抱了起來,一腳踹開了窗戶,躍了出去。整套動作快如鬼魅,絕對是一個不容忽視的絕世高手。只是踮着腳尖幾個躍起便已經飛奔進了梅林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