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姑娘,我們去那邊看看呢?說不定主子也在。舒骺豞匫”這時,阿福過來,手指着翠湖上盪漾着的畫舫,建議道。
李青歌還未說話,夏之荷便擋了過來,她一眼認出阿福就是一早來接李青歌的車伕,忙擠出笑臉問,“這不是三殿下府上的車伕嗎?”
阿福朝夏之荷看了一眼,淡淡一笑,“正是。”
夏之荷忍下心中雀躍,笑問,“你家王爺怎麼沒見?”
“這個小的也不知道。”阿福直接道遴。
夏之荷有些失望,“”轉頭看李青歌,話到嘴邊,終究還是沒好意思問出口,罷,反正他們約好了不是嗎?只要跟着李青歌,絕對沒錯。
李青歌卻是不着痕跡的笑了笑,夏之荷的心思,她怎會不知,前世榮寵之至,這世,野心依舊,又怎麼能錯過這個機會呢。
只是,上一世,她跟了赫連奚,這一世,赫連奚有了柳如煙,還會要她嗎梆?
而她,也似乎志不在赫連奚,而在赫連筠呢?不然這麼沒臉沒皮的粘着自己做什麼?
可惜,赫連筠只說這邊有詩茶會,讓她有空可以過來看看,卻並沒有與她約定一起來看的,所以,跟着她也沒用的。
“夏姐姐,我們打算去別處看看,你呢,是不是要在這裡等等大少爺?”李青歌問。
夏之荷面色一僵,訕笑道,“大表哥他跟瑤妹妹在一塊呢,我先與你們一起吧,說不定等會兒能碰上呢。”
“哦。”跟就跟吧,李青歌倒無所謂,只是,她剛纔可是喝了蘭千雪的迷、藥,不知道待會會怎麼樣?
一行人商量好了,便沿着翠湖邊上往西而去,那邊有座小橋,直達聯排的畫舫,倘若不想從那小橋通過的話,靠岸邊上每隔十米處就有一條小木舟,但凡你想去哪座畫舫,都會有人送。
李青歌等人選擇走路,無非也是想欣賞一下岸邊的景緻。
“小姐,那邊圍了好多人,我們也去看看呢?”從一出來,醉兒的一雙眼睛就不夠看的了,此刻,不曉得又看到了什麼,喜的叫了起來。
李青歌尋着她視線望去,就見一排灌木之後,圍着看熱鬧的男女老少,便道,“好啊。”
醉兒忙牽了畫兒跑在前頭,驚的翠蓉跟在身後,連連叫喚,“跑慢點,仔細摔着了。”翠蓉經過那件事後,也曾有過一個孩子,不知生父是誰,但身心受辱之後的她仍舊深愛那個孩子,只是,不想,天有不測風雲,那孩子五歲時得了重疾,最終於一個深夜死在了她懷裡,所以,見着畫兒之後,她時常會想起那個孩子,無形中也當畫兒如自己親生的骨肉一般疼愛。
而相比之下,李青畫也比同齡的孩子懂事的多,最難得的是,他有一顆純良的心,曾經,因爲她殘損的面容,她被人當成瘋子,還被許多小孩扔過石頭,可是,畫兒不一樣,他敢直視她的臉,甚至敢用那軟乎乎的小手撫摸她臉上的疤痕,那一刻,那小小人兒的眼睛裡充滿了暖意,那一聲聲的翠蓉姑姑更叫的她心裡暖暖的。
“呵呵,翠蓉姐姐,你也小心着吧。”看翠蓉小步追跑着,差點被路上的小石子滑到,身後的翠巧跟着取笑起來。
今天,風和日麗,主僕歡愉,大家心情都很不錯。
李青歌也是笑了,跟翠巧說,“你也去玩吧,我這裡不用伺候,對了,醉兒身上帶了銀子,你們看上什麼好吃的好玩的,只去買就是了。”
翠巧一吐舌頭,笑道,“那好,奴婢過去湊湊熱鬧,呵呵。”
“你肚子餓不餓?早上也沒見你吃什麼東西。”高逸軒走在她身側,體貼的問,因爲這次詩茶會,乃是難得的商機,周邊不少小攤小販紛紛聚集了來,就這裡這邊不遠處的一個小廣場,那裡擺滿了琳琅滿目的商品,吃的穿的用的玩的,應有盡有。
李青歌搖了搖頭,“不餓呢,我們也去瞧瞧。”反正來就是玩的,拋去一切過往,其實,李青歌本是個天真爛漫愛玩鬧的女孩兒,只是,後事磨難毀了她原本的性子。
高逸軒瞧進她眼底的笑意,心裡也是開心,忙道,“好。”
夏之荷跟在身側,有些不耐煩,“李妹妹,那邊腌臢的很,那麼多人,氣味也難聞,莫若我們去別處吧?”和那麼多老百姓擠在一處,真的玷污了她的身份。
高逸軒斜眼睨了她一眼,故作清高,沒人請你過去。
李青歌淡淡笑望着夏之荷,“不如姐姐在此等一會兒,我去瞧瞧怎麼回事?回頭再說與姐姐聽,就算氣味難聞,也只薰我一個人,如何?”
“”夏之荷被說的臉皮青一陣白一陣的,“不是,姐姐是瞧着妹妹什麼樣的人物,怕那些人不仔細,衝撞了妹妹就不好了。”
“謝姐姐惦記着,青歌沒那麼嬌弱,呵呵。”李青歌笑着,便與高逸軒還有阿福一起朝那邊熱鬧的地方走去。
夏之荷氣結,狠狠的瞪了一眼李青歌,真是個上不了檯面的小蹄子,熱鬧有什麼好看的?還不趕緊與三殿下回合纔是正經?
眼看着衆人真的將自己丟下,她又鬱悶的一跺腳,緊接着提着裙子快步追過去,“李妹妹,等等姐姐。”
李青歌只當沒聽見,徑直與高逸軒還有阿福說笑。
夏之荷黑着臉,也怪平時沒怎麼鍛鍊的結果,本來就沒多少一截路,只是因步子走的急了些,追上來的時候已然臉紅氣喘,額頭還出了汗。
“李妹妹”
“咦?”李青歌故作驚詫,“姐姐怎麼來了?有事?”
夏之荷一邊擦着汗,一邊喘氣道,“呵呵,姐姐想,一個人也沒什麼意思,就陪妹妹一起過來瞧瞧。”
“還是別。”李青歌忙道,“這邊人這麼多,夏姐姐嬌花一般的美人兒,要是被人擠了踩了,更或者不小心碰着了,可如何是好呢?”
她言語之中滿是揶揄,讓夏之荷心中作嘔,卻還強笑道,“哪裡的話,妹妹都能來,姐姐就更不懼了。”
“呵,那姐姐就跟着吧。”李青歌倒也沒給她什麼好臉色,只一掉頭,又繼續朝前走。
夏之荷連忙提裙跟上,那慌亂焦急的模樣與李青歌優雅自若的神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窗晴鬥碾小團龍,活火新甌淺焙紅。
江漲雪融山上日,缸傾酒盡落花空。”
剛接近人羣,李青歌就聽得一女子溫柔動聽的聲音,好一首充滿奇趣的迴文詩。
李青歌心中讚歎,人羣中已經爆發了熱烈的掌聲,都嚷着好,還要來一首,只聽那女子說,“三樣茶,我還是覺着這普洱最是上層,不知爺覺得如何?”
“你說哪樣好就哪樣好,爺的口味,你不是最清楚嗎?”略帶輕佻的聲音,李青歌覺得有幾分熟悉,從人羣的縫隙望去,就見一英姿挺拔的男子,將手搭在女子肩頭,形容十分親暱。
是他?赫連奚?
說來也怪,與赫連奚也不過數面之緣,可是,竟然聽着聲音,看着背影,李青歌便一眼就認出了他,或許也是此人身上那股子與生俱來的貴氣與霸氣吧,即便是身穿普通公子哥的衣服,只往那一站,也顯得那麼的與衆不同。
是赫連奚的話,那麼他懷中的女子便是柳如煙無疑了。
“呵呵,掌櫃的,怎麼樣?我姐姐厲害吧,你這裡的普洱茶看來都要歸姐姐所有了。還有這套瓷器”
“蘭兒,”柳如煙止住妹妹的話,說道,“不過是來玩的,何以當真真的要東西?”
“怎麼不能?這上面寫了,誰若能品出茶的意境出處以及感觸,可向掌櫃的索要喜歡的東西,妹妹看這裡也就這普洱茶和這套瓷器還能入的了眼。”柳如蘭拉着姐姐的胳膊,神態驕縱。
柳如煙搖搖頭,正想說什麼,只聽那掌櫃的笑言,“這位姑娘,您也別推辭,剛纔您對本店三樣茶的品評,那真是絕妙至極,尤其是最後一首感觸小詩,小老兒若將它寫了表在店中,那定能帶來不少生意呢,呵呵,所以,即便沒有這小姑娘的索要,小老兒也會將這兩樣東西贈送給姑娘,只是,東西淺薄,怕入不了姑娘的眼。”
柳如煙面含笑意,擡首看了看赫連奚,見他聳聳眉,沒有其他意思,便道,“好,既然掌櫃的如此說了,那這普洱茶,可否送小女子一兩先回去嚐嚐。其他的,掌櫃的就自己留着,等下或許還有高人來訪呢。”
“姑娘客氣了,那小老兒就幫姑娘把茶包好。”
“多謝!”柳如煙客氣的道謝,柳如蘭卻驕傲的揚了頭,“掌櫃的,今天你遇到我姐姐,那可是前世修來的福氣哦。”
衆人不禁一陣唏噓。
——
李青歌站在人羣之外,瞧見了裡面的一幕,不禁微微一笑,果然,京城才女柳如煙不同凡響,人美聰慧更善良。
“小姐。”見好戲差不多了,醉兒便帶着李青畫擠出人羣,看到李青歌,興奮的道,“小姐,你看到了吧?柳大小姐好厲害,和小姐一樣的厲害呢,不但能一口品出幾樣茶來,就連茶的出處,怎麼烹製,甚至用了什麼水?就連種茶之人的模樣都說了,真真是奇事。”
“呵,這天下能人多着呢,你以爲你家小姐就是天下第一了?”李青歌笑睨道,想起上次在筠王府喝的那茶,可是用的梅花花瓣上的露水,試問究竟愛茶到何等程度,才能做出這樣的事來?露水還罷,可還得梅花花瓣上,未經陽光照過的,這不單是毅力就能堅持的,更有其中深層的愛吧。
醉兒咧嘴笑,“小姐也厲害,呵呵。”
“就你會說。”李青歌也笑,這時,看了下左邊那個小廣場,就見翠蓉翠巧兩個似乎買了不少好吃的東西,往回趕,便笑道,“好了,你們兩個小的看熱鬧,她們兩個現買了好吃的,還不快去接。”
醉兒與李青畫樂不顛的迎了上去。
翠蓉將幾竄烤的噴香的肉串給李青畫,看他一邊吃自己則在一旁幫他擦嘴角的油漬。
翠巧買了些燒餅,據說是什麼祖傳的,裡面的餡兒可有門道了呢,李青歌接了一個來嘗,確實比以前吃過的鮮美可口。
然後,拿一個給夏之荷,卻發現夏之荷站在人羣猴,,雙眸死死的盯着裡面的人。
自然,夏之荷也是一眼就認出了裡面的赫連奚,當然,柳如煙那是她猜出來的。
從頭至尾,她都一瞬不瞬的關注着柳如煙,想看看這位現今五殿下的寵姬,曾經三殿下的紅顏知己,究竟如何模樣?行事又是怎樣的做派?
這一瞧,直讓夏之荷內心燃起了嫉妒的火焰,本以爲她自己就夠美的了,可是,當柳如煙側首擡眸看赫連奚的那一幕,即便是個側顏,硃脣皓齒,溫婉如玉,美麗的讓人心動,可想而知,當這樣一個美人睜着一雙明眸善睞,深情款款的望着你的時候,試問天下有幾個男人能抵擋的住?
怪不得這賤人能勾的了三殿下,同時還能俘獲五殿下的心。
“夏姐姐,剛烤出來的燒餅,要不要吃?”李青歌直接將燒餅遞到她眼前。
夏之荷一愣,雙眼盯着那邊上烤的焦黃的燒餅,不禁皺眉,這也是人吃的嗎?她們夏家就連三等奴僕也不吃這東西。
“我不餓。”她說。
李青歌也不多勸,反自己和其他人吃的歡,倒讓夏之荷有種被排除在外的感覺。
“那個”她想說要不也嚐嚐味道吧,李青歌卻將最後一塊分給了一個路過的小童,那小童大約三歲,由父母帶着,見到他們幾個人人人手中拿着燒餅啃,竟咬着手指看的笑,李青歌見着可愛,非常喜歡,前世,囡囡也喜歡咬手指,也喜歡那樣瞅着她笑。
當即,李青歌拿出一塊燒餅,追了上去,遞給了那孩子。
小童父母原想謝絕,但看李青歌盯着小童那帶淚的目光,也不知心底被什麼觸動了一下,竟然沉默不語,只任由李青歌將燒餅掰的小小的一塊喂進小童嘴裡。
“囡囡,吃,好吃。”李青歌癡癡的望着小童,滿眼的希冀與憐愛。
小童許是感覺到了李青歌目光中的慈愛與友善,竟然張着小嘴,吃了一塊,又要另一塊。
李青歌笑着又繼續喂他,一邊喂一邊細細的看他吃,那眼神就好像總也看不夠,就好像要將這一幕永遠的看進心裡,“囡囡,慢慢吃。”漆黑的眸中突然涌出淚來,李青歌卻渾然不覺,淚花之中,她好像又看到了囡囡喜歡的笑。
直到那對夫婦抱着孩子走了,李青歌目光依舊怔怔的,整個人呆若木雞,就好像突然被人抽走了靈魂一般。
“丫頭,丫頭”高逸軒看出不對,忙喊她。
李青畫也抱着姐姐的腿,喊着,“姐姐,怎麼了?”
衆人立刻圍了過來,不明白剛纔還好好的李青歌,爲何突然間會變得,變得渾身瀰漫着濃郁的哀傷,毀天滅地一般,尤其是那雙深邃的眸子裡,那包含的沉痛絕望哀傷。
“李姑娘。”曾經歷過痛不欲生的翠蓉,突然覺得她身上的這種氣息與自己曾經的某個時段很相似,不由過來,伸手溫柔的撫在了她的肩頭。
心中甚是疑惑,是因爲那個孩子嗎?
李青歌一驚,宛若噩夢初醒,卻是連周圍的人都沒看一眼,整個人頹然無力的蹲在了地上,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一顆接着一顆不斷的落到地上,融進泥裡。
衆人懵了,不明白她怎麼了,就是想哄也不知從何入口?
高逸軒更是心疼極了,只陪在她身側,一遍遍的喊着,‘丫頭,沒事,軒哥哥在呢。’
然而,李青歌流淚依舊。
很快,李青歌的腳下,有一小片地方被淚水浸溼。
哭吧,哭吧,好久都沒有這樣哭過了。
不是她軟弱,只是,她太想囡囡了,那麼好吃的燒餅,如果囡囡能吃上一口,該有多好。
都別管她,也別問她,就讓她痛快的哭一場吧,爲囡囡,爲曾經逝去的小生命。
夏之荷一旁見着,不住冷笑,還真是個怪胎,先是追着人家孩子跑,然後看到人家走了,竟然也像個孩子似的蹲在地上哭了起來,不像話,太不像話了。
她不自覺的站到了衆人之外,看着路過之人的指指點點,不禁轉過了頭,狀似與李青歌等人不是一處,分明不像一同被取笑的嫌疑。
可是,突然的,一縷銀白色從身旁掠過,她本能的擡頭,就見赫連筠優雅如斯的從身旁走過,心頭大喜,剛想喊,卻見他從容的走到了衆人之間,在李青歌跟前站定。
“怎麼了?可是本王讓你等急了,這才哭鼻子?”
矜貴之中獨有的溫和聲音,讓李青歌微微一怔,淚光迷離間,就見一雙石青靴子落在自己跟前,銀白色的衣襬隨風翻卷,上面的精美圖案似乎也要活了過來。
怔怔擡首,李青歌依稀看到了一條玄色的綢褲,銀白鑲着金邊的袍子,腰間一條嵌玉腰帶,很是華麗。
“你?”李青歌像個孩子似的,蹲在地上,頭卻仰的高高的,甚至脖子都有些酸了,晶瑩的眸子被淚水洗過,越發的澄澈乾淨,不含一絲雜質,卻讓人莫名心動心痛。
“對不起,我來晚了!”他微微彎下腰,朝她伸出了一隻手。
李青歌目光怔怔,盯着那差點貼到自己下巴的手,只覺得這隻手,很漂亮很漂亮,修長的五根手指,就連指甲都修剪的那麼整齊圓潤,陽光下,竟然還能折射出暖容的光來。
她喜歡乾淨漂亮的東西,不自覺的,她將手伸出,卻遲疑的僵在半空,他——
衆目睽睽之下,赫連筠微微勾起漂亮的薄脣,反手一握,將她小手握在掌心,稍一用力,將她從地上帶了起來。
“怎麼哭的這樣傷心?我不過來晚了,又不是不來。”他雙眸漆黑如墨,深邃如潭,深深的望着她,充滿憐惜,溫涼的指腹溫柔的掠過她的眼角,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痕。
衆人不覺倒吸一口涼氣,他他不就是當今西陵國最受寵的三皇子赫連筠麼?
夏之荷愣在原地,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高逸軒也被眼前這一幕驚的忘記了說話。
其他人更是如此。
就連,那邊剛散去的人羣,也不由朝這邊聚了來。
赫連奚懷擁佳人,似笑非笑的看着這深情的一幕,眼角的餘光卻瞟着懷中人兒漸漸僵住的神色,還有那雙眸之中微微流露出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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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首柳如煙做的小詩,是靈兒借鑑古人的,嘿嘿,靈兒不會寫詩,親們別見怪哈,最後,求票求荷包o(n0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