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個節目也能錄出危險。
讓俞興意外的是，犯了錯的BOSS苗悅雖然中午沒見人影，但下午的錄製仍舊繼續，只是，這一位如同臺上的主持人一樣，越錄越安靜。
上午那麼一個求職者的插曲，大家現在漸漸都回過味來。
要是都圍攻或者置身事外，這事過去也就過去了，偏偏，百曉生的俞興來了這麼一出，愣着踩着大家的表現成了舞臺中心的人物。
而且，人家的理由也特別正當，他真的是學醫出身……
不少上午錄製時表現積極的BOSS都心裡不是滋味，但又發作不得。
等到結束一天的錄製，俞興照例沒搞什麼寒暄，只扭頭的時候和凡客的陳年對了個眼神，隨即就拉着小英吃去晚飯。
“你們今天下午錄製的時候，我特別精神，就在看那些嘉賓BOSS呢！”劉琬英反而變得興致勃勃，“誒，我看主持人好像還想過來找你呢，我發現你這人是真的毫不在乎啊。”
她想着俞老闆之前的戰績，笑道：“你隔了一段時間又來錄製，這一來就至少幹碎了一個嘉賓，主持人也得算是半碎，這後面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俞興先爲小英打開車門，然後自己坐進駕駛位，說道：“我又不靠主持人活，也不靠這個節目活，同樣啊，不靠百曉生和投資人活，我就靠咱倆活，靠造假活，能怎麼地吧？”
劉琬英品鑑道：“有點中山狼的味道。”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俞興微微一笑：“不不，其實，我倒是巴不得沒人造假，甚至希望社會大同，可惜……”
劉琬英這一瞬間脫口而出四個字：“騙局永存。”
可惜，騙局永存。
雌雄大盜頗有默契的相視一笑，轎車也自電視臺絕塵而去。
復出的錄製相當有節目效果，但它還得再過幾天才能播出，也不知道最終會剪成什麼樣。
俞興如他所說，其實不太在乎這事，不過，他這天晚上倒是注意到百曉生與自己微博帳號下都出現了明顯是今天參與錄製的現場觀衆評論。
作爲站長，作爲博士，俞興的蹤跡很好被追蹤，也就很容易互動。
甚至，俞興帳號的私信裡也出現了現場觀衆的感言乃至反思。
“俞總，我就是一個大二的臨牀學生，當時，我在臺下看到他倒下，我有上臺的衝動，但是又擔心破壞節目的錄製，擔心……擔心這人是演的，擔心自己冒失後會承擔責任，擔心自己的處理能力不夠，後來看到你上臺，我感覺好慚愧。”
俞興是在臨睡前注意到這麼一條算是比較特殊的私信。
他想了想，給了條回覆：“我們都不是完美的，你不用爲你的遲疑而內疚，我覺得人的每一次經歷都是一次面對自己的機會，你想成爲什麼樣的人，你的思考乃至這種慚愧的情緒就會一步步把你推向那個位置，如果那確實是你想要的。”
“不要太苛責自己，不要太苛責自己的選擇，就算是咱們的師長與醫院裡經驗豐富的醫生，他們有時候面對病人也會有拿不準的時刻，相較於你僅僅作爲一個普通觀衆而產生的內疚，臺上一些嘉賓和主持人連道歉也沒有，我再想到一個年輕人在宿舍的夜晚裡輾轉反側，簡直都要感動了。”
“如果你仍然覺得心裡不太好受，這樣吧，我謹代表比你早進幾年醫學院卻又肄業的學長給你一個處罰，明天抄寫三遍醫學生誓言，早點睡，祝你學業順利，成爲一名好醫生。”
俞興等了一會，沒等到回覆就關上筆記本睡覺。
次日，他纔看到半夜裡的回覆，顯然，這個年輕人確實輾轉反覆的許久沒睡。
“謝謝學長。”
回覆很簡短，但和他的情緒結合起來又顯得挺鄭重。
俞興瞧見回覆，臉上不自覺也有笑容。
誰說大學生不好的，這大學生簡直太棒了啊！
說起來，如果沒有他們，自己的第一桶金也割不出來，算算時間，明年應該會有漏網之魚走向婚姻的殿堂吧，或許還能抓過來宣傳一波個人形象。
俞興昨天確實“不忍心”，但今天作爲一個創業者，也習慣性的考慮了事情必然會出來的客觀影響。
最起碼……微博粉絲能漲漲？
不同於百曉生天然的還存在一些門檻，新浪微博的受衆確實更廣泛，而新浪的打法也是在力推具有影響力的公衆人物，希望以之撬動他們背後的關注。
國慶假期第一天，俞興吃完早飯又去公司裡逛了一圈，還支使楚智光去買了很多零食零嘴，爲值班的同事們解解饞。
隨即，他就和小英約着去打羽毛球了。
難得有這樣幾天的假期時間，他們已經定好時間，先在申城逛兩天，然後回金陵三天，最後再過來把過山峰的外圍工作研究細化細化。
俞興的羽毛球水平完全沒法和劉琬英比，但現在打下來也自覺有些模樣了。
他等到出了一陣汗，頗爲得意的笑道：“我現在進步很大吧？”
劉琬英隨手重新把頭髮紮了扎，無奈的說道：“或許，你應該感謝我放水了？”
俞興驚訝：“有嗎？”
劉琬英用球拍貼向俞老闆的臉，看着他的臉頰被擠到變形，忍不住笑道：“有。”
俞興自我修復情緒的能力極強，聳了聳肩：“那能讓你手軟，也算我有本事吧，你之前還說不再和我一起打球了呢。”
劉琬英無言以對。
兩人沒有什麼特別的計劃，上午打球，下午閒逛，或聊幾句做空，或聊幾句衣服，又或者就是一起吹了吹外灘閒適的風。
到了晚上的時候，他們的漫無目的被諸多材料拉到了共同的事業之上。
“讓過山峰擁有更專業的團隊能力，這是主動與被動都需要的方向，我已經盡力了。”
劉琬英指着家裡客廳裡分門別類擺放的資料，儘管這麼說，言語間多少還帶了點得意。
俞興回頭看了眼牆上的CDEF，又信手翻了翻材料內容：“這些就是四個項目各自的材料梳理啊。”
劉琬英微微點頭，如數家珍的說道：“這是C線德爾集團，這堆是D線旅程天下，旁邊是幫他們造假的中介的信息，但中介的線索還需要更多的挖掘，我們如何從中獲利也需要再想想。”
“這是阿里和雅虎的近期股價與業務信息，這些基本都是公開的，這條E線距離我們最近，也是需要搏一搏的，不過，從我收集的更宏觀的信息來看，國內還沒下達的政策對於電子支付肯定是有支持我們搏一搏的內在要求。”
“F線的華夏森林，現在已經能確定它下個月會提交招股書，年底掛牌應該也沒問題，關於華夏森林，因爲我們已經有對嘉漢林業的成功做空，順着先前的手法，應該能找出來端倪，而且，市場應該會有一定的先入爲主。”
先入爲主就是過山峰已經連續成功2次，嘉漢林業還牽扯了保爾森這樣的華爾街明星，名氣上已經有很大進步。
另外，在F線展開之前，E線的阿里必然先爆發，如果阿里不成問題，華夏森林迎接的就是三戰全勝的過山峰。
俞興踱步，片刻後又坐在了小英的身邊：“嗯，我想想。”
他越想越歪。
“哎，你想歸想，歪過來幹什麼？”劉琬英伸手推了推俞興的肩膀，“談正事呢！”
“哦，哦，情不自禁。”俞興什麼也沒想到，又見小英這會的表情很嚴肅，悻悻的說道，“再加一個G線，明年做做移動通訊軟件，用來突擊企鵝股價的，移動化的這個大趨勢……”
他“咳”了一聲，認真了一些：“你看，阿里年底的行業會議都讓我去當嘉賓呢，還點了菜，要聽我說移動化的想法，雖然不知道他們怎麼想起這一出，嗯，難道之前那個青年新經濟裡也有阿里的員工麼？但反正，移動化浪潮已經是大家都能意識到的背景。”
劉琬英蹙眉，斟酌好一會才說道：“企鵝難道意識不到嗎？”
“大公司有大公司的好，小公司有小公司的妙。”俞興想了想，說道，“我也就是試試，我們的資金很好分配，如果能做出來一些東西，到時候就可以佈局，而只要能成功賣給阿里，兩邊都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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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這和做百曉生是兩碼事，百曉生需要考慮公司運轉，考慮現金流，考慮能活多久，這樣的小項目本身就是商品，不以長久生存爲目標，只要擴大用戶規模，展現價值，尋找接盤。”
這是兩種導向。
俞興見小英還在思考，提醒道：“你忘了瑰愛網？當初還是你提醒我，可以不把瑰愛網的盈利作爲目標，而是把這家公司當作一個適合出售的商品來打磨，這是兩種導向。”
劉琬英恍然：“你是這麼想的……”
她沉默幾秒後說道：“聽起來的本質好像和瑰愛網確實類似，好吧，我一想到企鵝的體量和它的優勢，很難不……怯戰。”
公司能不能成功與公司能不能賣成功，這是兩回事。
去年的瑰愛網這樣運轉過一次。
同樣的思路，劉琬英應該能輕易理解，但面對不同體量的目標，人的考量很容易就受到太多影響。
“怯戰是正常的，畢竟是巨頭的核心賽道。”俞興說到這裡從沙發上站起來，走了幾步，“搞這個肯定和瑰愛網的細節不一樣，但思路是一樣的，我們要把公司打磨成商品，另外……”
他回頭看向小英，笑道：“另外，與去年不同，尋找接盤這個事本身就能通過過山峰來呈現價值。”
劉琬英想到俞興提到的阿里，又想到年底他要去臨安，搖了搖頭：“你這不是尋找接盤，是要內定接盤啊。”
“在國內能當企鵝對手的沒幾個，阿里是最合適的。”俞興盤算道，“這麼一說，我還得好好想想年底的發言，東西還沒出來，兜售的鋪墊要開始做一做了。”
劉琬英琢磨了一會，說道：“企鵝不會第一時間推競品，因爲它有QQ這個軟件，對吧？”
俞興深以爲然的點頭：“對，那是大公司的王牌軟件，它總不能因爲市場裡出現一個小公司的小軟件，然後就不搞QQ的移動化，專門傾盡全力的來和我們競爭吧，這是一個錯位，也是必然的錯位。”
劉琬英思考着競爭局勢，嘆道：“如果你能做出來一定的規模，吸引到企鵝的注意，等它過來用力的撲殺你，阿里也就入場了，是麼？”
俞興笑道：“這就看阿里到時候買不買了。”
劉琬英左思右想，如果自己是阿里的高層之一，市場裡有一家難得在通訊軟件領域勢頭不錯的公司來投，自己有什麼理由不伸手？
俞興又轉了幾步，忽然想到瑰愛網，想到大學生，想到早晨冒出來的念頭，沉吟道：“瑰愛網到了明年，有一些大學生就應該步入婚姻的殿堂了，如果這個軟件先從年輕人入手，唔，我好像也能用這個來炒作一波。”
一個公司的創始人形象很顯然的能影響到用戶的選擇，這個項目不要最終成敗，只要初期積累與中間提速……大學生簡直太棒了啊！
劉琬英驚訝又有些哭笑不得：“這也能用到嗎？你是沒法放過大學生了嗎？”
俞興檢討式的嘆息道：“路徑依賴啊。”
不光是大學生，百曉生的用戶羣體也能帶來極大的助力，畢竟，這款軟件不是爲了擊敗企鵝，只是打磨成看起來很美味的商品。
劉琬英同樣想到了百曉生如今已超過百萬的用戶規模。
去年的俞興一窮二白，還硬生生的最終賣掉了瑰愛網，今年的俞興手裡有百曉生、過山峰，還與投資人們又打又相識，明年的俞興肯定更……
劉琬英有點不太好形容，再想到他的規劃和描述。
企鵝是巨頭，是想想就能讓人怯戰的真巨頭，但隱約也能看到星星之火的燎原之勢了。
俞興不是要最終燎原，只取這個“之勢”。
劉琬英覺得心跳有些快，忽然說道：“過山峰的第二條箴言應該也印在名片上。”
她之前笑談要把“騙局永存”印在名片上。
俞興好奇道：“是什麼？”
劉琬英右拳擊打左手手心，笑道：“沒有利空，創造利空。”
俞興點點頭，又搖搖頭：“但這沒法寫在我們的調研報告上。”
儘管沒法寫，但劉琬英還是想到了一個類似remaineth的可以賦予象徵意義的詞calamity，進而想到如何給出英文版本。
她饒有興趣的說道：“If there be no calamity，then calamity shall be created，如果，我們能找到國外的外圍成員，以後倒是可以把這樣的話當作指令，多好多酷。”
俞興想到國內媒體翻譯的錯位，本意明明是騙局永存，但大家非要說是欺騙永存。
他笑道：“你這樣中轉英的，回頭要是再轉成中，它又會翻譯成什麼樣？”
劉琬英沉吟三秒，給了答案。
——若無災殃，便造災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