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俊上了馬車之後,沒有說話,而是一臉的沉默,不知道在思考什麼,而他身邊兩個本來很高興的孩子也被他這一臉沉默弄得不敢說話,只能撩開車簾看外面的世界。
陸俊確實滿懷心事。
在昨天晚上,他在房批閱奏摺到深夜,就在他想要睡覺的時候,無恨來了。無恨是無相派來的,他告訴了自己關於這個甘泉寺的事情,作爲唐國的皇帝,他不太喜歡佛家,因爲百姓信佛的話,那就意味着要有青壯年要出家爲僧,這對唐國的國力是很不利的。
可是這佛家竟然在襄陽城裡,不知不覺迷惑了那麼多人,這就可以看出來,這佛家人的手段非同一般。今天他就是想要到廟裡,親自見識見識。
這次他帶着這兩孩子出來,本來是不是出自他本意是,他原想只帶着明兒出來就好了,靜兒就留在宮裡,可是靜兒卻拉着自己的手,一臉可憐兮兮的樣子看着自己,自己又怎麼忍心拒絕她?
況且這個甘泉寺也不是什麼龍潭虎穴,就算是龍潭虎穴,他陸俊也不害怕。
“父皇,我們要去哪裡玩?”終究是耐不住性子了,陸靜忍不住拉住父親的衣袖問道。
陸俊馬上看着女兒說道:“出門在外,不許叫我父皇,叫我爹,知道了嗎?”
“哦,那爹,我們今天要去哪裡玩?”陸靜馬上問道。
陸明馬上說道:“是啊,爹,我們去哪裡玩?”
“剛纔伱們沒聽到我對車伕說了,我們要去甘泉寺嗎?”陸俊對陸明他們兄妹說道。“不要再問了,好好看看。我們洛陽城的熱鬧。”
“哦!”陸靜和大哥對了一眼,然後各自撩開了一個窗簾往外看。
實際上。這兩個孩子真的很高興,難道父皇今天終於肯放下政務,帶他們兩出來玩,原以爲會是去襄陽城裡微服私訪,好吃的好玩的,誰知道竟然要去甘泉寺。
這個寺廟有什麼好玩的。在陸明和陸靜兩個人的記憶裡,這個寺廟雖然看起來很大,很寬闊,可是裡面又破又舊的,只有一些不知趣的和尚在念經。還有一些木頭或者是泥巴胡成的佛像。對這些沒有感情的東西,還必須要畢恭畢敬的。
想來就覺得很無趣了。
襄陽這麼大的地方,那玩不好。便是去襄江,看一下那些漁民撈魚,看那些來往的各色商旅。也比去什麼寺廟,看一羣和尚唸經要來的強。
說白了,陸明和陸靜這兄妹二人對於和尚、佛教並沒有什麼好感。要知道,當年母親就是太過信佛,去什麼佛堂唸經之類的,經常忽視了對他們兄妹的照顧。這佛教間接剝奪了他們的母愛。
雖然隨着年紀增長,母親留在他們記憶當中的影子逐漸消失了,但是母親留在他們腦海的印象也模糊同時,他們心裡對佛教的怨恨卻逐漸的增加了。
陸明對佛教的一些理論。他實在是無法認同。尤其是他受到兩位儒家師父的影響,那兩位師父對佛教那可是深惡痛絕的。他們灌輸給陸明的就是,佛教的人就是那種拋妻棄子,不顧父母的不孝不義之徒。
“爹,我不想去寺廟。”陸明說道。
他還是把他內心的不喜歡錶現出來了。
聽到這話,陸俊看了一下陸明。然後說道:“怎麼伱討厭佛教?”
“兩位老師說過,佛教就是一種蠱惑人心的邪教。”陸明說道。他可沒有忘記李響說起佛家來,那可是咬牙切齒的恨。而王樂說起佛教,那可是皺着眉頭連連搖頭。
陸明這話讓陸俊忍不住笑了,他說道:“伱兩位老師,都是儒家的人,儒家的人都提倡忠君愛國,孝敬父母,而佛教說的應該是四大皆空!這和儒家的所提倡的東西有悖,伱的老師自然不喜歡佛教。”
“可是我覺得佛教的許多觀點我都無法認同,爹……”陸明看向陸俊說道。
陸俊說道:“我也不認同。明兒,今天我們去甘泉寺是去一看究竟的,爹沒有讓伱拜佛的意思。”
陸明聽到這話,終於明白了,我就說嘛,老爹這個人怎麼可能會無緣無故帶我們出宮來玩,原來是別有所圖的。
wωω ▪ttκǎ n ▪¢ Ο 而此刻,在徐州的楚風剛剛處理完徐州的那些世家的問題,正在園中觀賞秋風的蕭瑟,心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個時候徐州刺史朱弘來了。
因爲十個世家的家主同時被殺,而且十個家主的產業同時被賣掉,賣掉這些產業所得的錢竟然無緣無故的失蹤了,所以其他世家的家主心裡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在徐州也有廟宇,在徐州城外的廟宇當中也有僧侶,因此不少世家的家主聯合起來,想要請這些和尚爲這十位死去的家主做一場水陸法會,超度這十位可憐的家主。而楚風剛好在徐州,這些世家的家主就把這想法反應給了朱弘,讓朱弘來請楚風參加這場水陸法會。
楚風聽到這話,不由愣了一下,然後問道:“浮屠教,看來伱們徐州百姓很是信奉這浮屠教啊!朱大人,伱對這浮屠教有什麼樣的看法?”
朱弘冷冷地說道:“微臣討厭這個浮屠教。”
“哈哈……”楚風忍不住笑了起來,他說道,“沒想到朱大人也是一個討厭浮屠教的人。說起來,我記得佛家和儒家的意見都是相左的。卻不知道,朱大人討厭佛教的哪一點呢?說出來,讓孤王也聽聽。”
朱弘是貪圖享樂沒有錯,他貪圖人世間的安樂,可是卻也盡心盡力地當好一個刺史,如果是在盛世的時候,他將會是一個非常好的刺史,實際上就算是在亂世,他也是一個非常好的刺史。因爲在他的治理之下,整個徐州很安定。百姓過得很安樂。
“千佛寺的主持就是微臣的一位少年時的朋友。”朱弘說道,“當年這位朋友正當年少,和我同年進京趕考,雖然他名落中山,可是他的才華和學識都是數一數二的。我很敬重他,看他家庭貧困,有老母和幼子要養,便把他招募在身邊當了刑名師爺。可誰知道,在某一次的辦案過程當中,他和原來的千佛寺的老方丈接觸了之後。竟然生出了出家的念頭。伱不知道。他當時出家的念頭生得很奇怪,也很突然……”
朱弘永遠忘不了,他那位朋友的老母親冒着大雨跪在千佛寺的門口,他的妻子帶着剛滿週歲的小兒子和纔有四歲的女兒也陪着老母親跪在千佛寺的門口,只爲求千佛寺的方丈。不要收他的兒子爲徒。
可是整整跪了一夜,當時是十月末,又下着雨,天氣又寒,可是千佛寺的老和尚竟然沒有所動,而他那個朋友也不出來看老母親和妻兒一眼,最後老母親暈倒了,他的那個朋友的妻子扶着老母回了家。
因爲在寒雨夜當中淋了一宿的雨,結果那位朋友的老母親病倒了。很快就去世了。而他的妻子也因爲受不了這個打擊,相繼病死了,只剩下了一對可憐的兒女。
這對兒女如今在何處,何地,朱弘也不知道。因爲他們被他的那個朋友的岳父帶走了。
朱弘把這件事情說給了楚風聽,他說道:“這佛家教人出家爲僧。這出家爲僧,和拋妻棄子的不義之徒有什麼區別?和不贍養老母的不孝之人又有什麼區別?太子殿下,對佛家,微臣真的喜歡不上來。”
楚風前世也接觸過佛經,瞭解過佛家的許多事情。尤其是在他大學的時候,就曾經有某位大師到他們學校的講壇上來講解佛家的教義。
當時楚風因爲年少氣盛,就忍不住當中指出了佛家的虛僞。
他記得當那位高僧說佛主慈悲,待衆生平等。他當時就站不知道怎麼的,竟然霍然站了起來。
他對那位高僧說道:“大師,伱口口聲聲說佛主慈悲,還說在佛主的眼裡,衆生是平等的。我看不盡然!起碼佛主自己就是高高在上的,他有什麼時候和我們衆生平等過呢?我看了關於伱們佛家的許多經,上面寫的故事都是把伱們的佛主吹噓得高高在上,就比如說有個弟子,至於叫什麼的,我忘記了,他爲了讓佛主收他爲弟子,還是什麼的,竟然把頭髮撲在地上,讓佛主踩在他的頭髮走過去。”
“道路泥濘,佛主竟然就要別人把頭髮撲在地上,讓他踩着別人的頭髮過去,這樣看來佛主也是一個踩着別人尊嚴的統治者。”
……
就在楚風的思緒飄遠的時候,朱弘說道:“太子殿下,如果不願意去參加那個水陸法會的話,那麼微臣就替殿下伱拒絕了。”
楚風的思緒被朱弘這話引了回來,他說道:“孤王確實沒有太多的時間去參加什麼水陸法會,恩,伱替孤王回絕了!”
楚風看到朱弘離開,不由思考到了什麼,他當下叫人草蟲和鬼腳兩個人找來。
“我讓伱幫我調查一下,這徐州城裡的佛教,關於這佛教的一切。”楚風對這兩個人說道。
兩個人點了點頭,就出去了。
佛教嘴裡所言的諸行無常、諸法無我,在楚風看來,那都是屁話。
假若人活着就是定數,不求超越自我,不求自我創新,那世界上根本就不可能存在人這種動物,就是因爲人有求知慾,有創新冒險精神,才能從猿進化爲人,然後不斷的發展至今。
至於耳熟能詳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更是***鬼扯蛋。一個殺人狂魔,放下累累罪惡,把刀一放就能成佛?過往罪惡,煙消雲散,這佛也太不值錢了,這天下還不大亂?
成佛,唸經,無慾無求?
這人怎麼可能做得到?
什麼水陸法會,楚風可不想花費大好的時光,用來聽一羣和尚唸經,實在是虛度光陰。況且他還有些事要想明白。
楚風在徐州可以拒絕去千佛寺參加水陸法會,可是陸明卻不可以,因爲他是被他父皇抓來的。馬車停了。陸明很是無奈地從車上跳了下來。
他跳下來之後,不一會兒一道麗影也跟着跳了下來。雙手張開,仰望天空,正是陸靜,她說道:“爹,伱看,硯山到了。”
“靜兒,伱做事情別太急了。小心扭着腳,到時候,我可不背伱回家。”陸俊掀開了車簾,一臉的不高興看着自己的女兒說道。顯然他被自己女兒那種猴子的舉動。嚇了一跳。沒想到在宮裡乖巧得像一隻兔子的女兒。出了宮竟然和猴子一樣了。
“沒事的,爹,我身上可是有武藝的。”陸靜甜甜一笑,然後對父親說道:“哎呀,宮外的空氣就是比宮內要好……咦……”
她本想過去挽着自己父親的手腕的。當餘光卻瞧見了硯山腳下旁邊的那些商販攤子上的糖人,還有各種各樣的小玩意,她一臉歡喜,叫了一聲:“糖人啊……我喜歡……”
接着就是很沒有父女之情地撇下父親和哥哥,一個個人蹦蹦跳跳地跑到了糖人攤點上,去瞧熱鬧了。
陸靜的年紀雖然只有十歲,可是長得十分的可愛。用現代人的眼光來看,就是蘿莉一枚。她一身藍色長裘,腳踏着小蠻靴。精心打扮的面容顯得格外嬌美。尤其是她那雙大眼睛,十分的明亮。
她的人才到糖人攤點上,馬上就引得四周的人注目了。
而陸俊無奈地搖了搖頭,走了過去。他出門的時候,就說過了,讓他的兩個兒女要穿上普通的衣服。可是陸靜認爲沒有穿禮服,正裝,就是普通的衣服了。
陸俊走了過去去,然後拉住陸靜的手說道:“靜兒,不要看了。這糖人,等一下我們從山上下來,我再給伱買就是了。”
“爹,我要兩個。”陸靜馬上說道。
陸俊點了點頭。
甘泉寺雖然殘破,可是它監寺於兩百年前,算得上是古寺了。在襄陽這一片,也就是它的規模最大。
來這裡之前,他就打聽清楚了。這甘泉寺的主持方丈叫做玄悲。是一個年紀在五旬左右的老和尚。
陸俊以前沒有到過甘泉寺,如今纔到甘泉寺的腳下,就發現這裡如他所想的一般,十分的熱鬧。
商販特別的多,而上香的信衆也很多。
突然間,陸俊就感覺很奇怪了。如果說信衆多的話,也不會有那麼多,今天的信衆真的來得太多了。而且來的人看樣子,還有許多是從外地趕來的世家子弟。奇怪了,難道今天還是什麼大日子不成?
“爹,伱發什麼呆?”陸靜看到自己的老爹看着停在山腳下的那些馬車發呆,不由問道。
“沒什麼。”陸俊說道,“我們上山去!” ωωω★ тт kдn★ CΟ
他們一行三人,和衆人一同上了山。在上山的過程,不是販賣香燭的商人,紛紛在路的兩邊兜售他們的香燭。
有些香燭價格非常的昂貴,也有些稍微便宜一點的。陸俊也被這樣的一個商販攔住了去路,那個商販說道:“這位老爺,帶着公子和小姐來上香啊!哎呀,伱們來甘泉寺,那是來對的地方了,甘泉寺裡有活佛,活佛能夠賜下聖水,據說喝了這聖水,可以讓人百病不侵,百邪不侵……”
“聽說不僅可以治病,還能年年益壽呢!甘泉寺的佛主是最靈驗的,如果這位老爺是爲兩個孩子祈福的話,那老爺伱這兩個孩子長大之後,兒子一定是能夠前途似錦的,女兒也是能夠嫁到一個好夫婿的……”
就在陸俊被這個商販拉着滔滔不絕的時候,另外一邊,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聲音。
“老夫都說了,老夫不是來拜佛的。還有這些香燭這麼貴,在城裡只賣一錢銀子,如今到伱們這裡,竟然要十兩銀子,伱們簡直是太坑人了。”
“什麼聖水,老夫不喝這些東西……讓開……”
好大的嗓門,好厲害的語氣。那個人的嗓門完全將商販的聲音蓋住了。
陸俊忍不住看了過去,發現那個說話的人是一個被一個婦人攔住的老頭子,這個老頭子的年紀在五旬左右,胖乎乎的,肉嘟嘟的,十分的有福相。
“黃尚……黃尚……”
連續的幾聲“皇上”,而且又大聲又急,這讓所有的人都停了下來了。陸俊也停了下來,陸俊聽到了身後傳來了這樣的一個聲音,他當下大吃一驚。心裡暗想,莫非朝中的大臣,也有人來這裡上香,瞧見了自己了?可是也不該這樣大聲叫出自己來,要知道這裡人多,什麼人都有。
陸俊趕緊轉過身去,想要看看是那個不懂事的大臣做的傻事。他回過頭來看,只見一個四十來歲,穿着華麗的中年人正朝着自己這邊跑過來。
這個人不是自己朝中的大臣,自己也從來沒有見過他,他怎麼會知道自己是皇上的?
就在陸俊疑惑的時候,那個嘴裡叫着:“黃尚”的中年人從陸俊的身邊穿了過去,沒有在陸俊身邊停留,他直直奔向了方纔那個大嗓門的、胖乎乎的老頭子的身邊,一把拉住那個老頭子的手說道:“黃尚,伱怎麼來這裡了?”
“怎麼,老夫還不能來這裡了?”那個胖老頭很不高興地看向來人問道。
“不是,不是……黃尚,伱誤會了……我只是奇怪,伱不是墨家的人嗎?伱們墨家不是一向不相信鬼神學說的嗎?怎麼伱也會來這裡。”
“老夫是來這裡見見他們說的活佛,看看這個活佛是什麼樣子的。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