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榜了!
會試放榜,京城震動,一大早天色還沒亮,陸家衆人就全都起牀了。包括陸善長在內所有的陸家人心中都無比的緊張。
大家都齊齊的匯聚在了家族的主廳裡面,那一份焦灼難以用言語來表達。陸善長讓大管家去請陸錚,洪大管家去了又回來,苦笑道:
“回稟老爺,三公子還在高臥,沒起牀呢!”
“豈有此理!”陸謙一聽就心火往上冒,如果放在以前他肯定立馬炸了,可是現在,他勃然發怒眼睛卻看向了陸善長,陸善長微微愣了愣,道:“看來我是真的老了,養氣功夫比年輕人尚且不如!”
陸謙道:“父親,這一次會試錚兒凶多吉少,這萬一要是出了差錯,我陸家可就要栽大跟頭了!這個時候可有很多雙眼睛盯着咱們呢!您說說……錚兒是不是過於驕縱了?咱們這麼多長輩在這裡候着……”
“就你多嘴,你懂什麼?錚兒人家是胸有成竹。對了,我讓你們這麼一大早都圍攏過來了嗎?放榜是什麼時候?那要辰時末,咱們得到消息得巳時了。現在是什麼時候?還剛剛到寅時,就這麼沉不住氣了麼?
孩子讀書很累,這麼時候真是好歇息的時候,這有什麼奇怪的?”
陸謙碰了一個釘子,沒趣得很,而就在這時候,大管家又來通報了:“老太爺,陳家的陳至謙大人,顧家的顧天生大人來了,說是要見老太爺!”
陸善長臉色一變,陸家其他人都站起身來,陸倫道:“這兩個人能安什麼好心?他們這是來看咱們出洋相了麼?”
陸善長皺皺眉頭,不由得暗暗嘆氣,對於陸錚這一次會試的前景他也不太看好,不止是他,最近京城都在熱議此事,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陸錚都處在極度不利的局面,畢竟整個京城現在沒有人希望陸錚能出風頭,在這樣的局面下,陸錚哪裡能有勝算?
雖然說大康朝的科考是最公平的,可是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公平,尤其是會試榜單的排名,誰第一誰第二是很難斷的。
所謂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一篇文章怎麼能分得出高下來?所以,結果具有很大的偶然性,眼下的局面,陸錚幾乎沒有可能被點在前面呢!
“讓他們進來吧!來者是客,他們不仁,我們不能不義,同爲江南的人,在這個時候我們不能丟了風範!”陸善長沉穩的道。
這等局面,他當然不可能親自去迎接,然而,這個時候陳家和顧家卻是來勁得很,一會兒功夫,顧天生便腆着肚子一馬當先的走了過來,他的後面不是陳至謙又是誰?
他們兩人可都是三品大員,今天這功夫竟然有空來陸家,其用心不言自明。他們不止是自己來了,還帶了不少人過來,都是家族的後輩呢!
“哎呦,善長兄,今日我就知道陸家是大喜的日子,這不我把咱們家的後輩們都帶來了!讓他們都來學習學習,哈哈!”顧天生哈哈大笑,態度十分的熱情。他身後陳至謙是晚輩,他湊過來衝着陸善長深深的鞠躬道:“世叔,有些日子沒見了,您瞧上去愈發的康健了!今日顧世叔相邀,我便把陳家的一些後輩小子也都叫了過來,一起來給陸錚賀!”
兩人的態度看上去都十分的客氣,可是怎麼也掩蓋不住眉宇間那股幸災樂禍的味兒,陸善長擺擺手道:
“來人啊,給客人上茶,請客人落座!”陸家的規矩絲毫不亂,賓主落座之後,忽然聽到有人道:“咦,怎麼沒有看到陸錚呢?”
敢情是陳至謙身後的陳家子弟城府最淺,按耐不住了,先說話了。陳至謙一點責備的意思也沒有,他笑吟吟的道:“世叔,今天是放榜的日子,莫非這麼早陸錚世侄就去看榜了麼?”
陸善長冷冷的哼了一聲,道:“至謙,剛剛坐下,茶都沒喝一口,屁股都沒坐熱,怎麼了?就這麼着急麼?這裡是京城,可是咱們幾家都是江南人,搞那窩裡鬥不僅對咱們彼此不利,而且徒惹人看輕啊!”
陳至謙道:“世叔,您這話是從何說起?我們可是真心來爲陸錚世侄作賀的!京城誰不知道陸錚乃一等一的大才子,以舉人的身份便得了朝廷的五品官。而且皇上欽點他參加會試,這等形勢下,今日金榜題名是必然!
咱們江南的幾大家,這些年人才凋零,陸錚能有這等才華,是咱們幾大家年輕子弟的楷模,我和顧世叔今日是誠心來捧場的呢!”
陳至謙裝出一副十分誠懇的樣子,他久居官場之人,而且極其擅長見風使舵,演技相當的高,明明是一肚子壞水,卻故意裝出很委屈的樣子,這一幕真是讓陸家衆人義憤填膺,惱火得很。
可是陸家卻無可奈何,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明知人家不安好心也只能忍着,那種感覺實在難受得緊!
陸家人心裡不快活,客人們則是更活躍了,年輕人說話沒有遮攔,顧家這邊立刻有人說起外面的傳言來。
“我可聽外面說,這一次大考高手如雲,太子和幾位王爺都看中了一彪才子,這些才子個個才華超羣,估摸着這一次有些自詡爲一定能勝的人,只怕回頭要被打臉了!”
“可不是麼?有些人稍微有了一點成績便翹尾巴,自以爲老子天下第一了呢!殊不知一山還比一山高,我們怏怏大康朝,能人輩出,誰能保證自己真就是第一才子?”
年輕人冷嘲熱諷矛頭直指陸錚,陸家的一幫人聽得心頭實在是火氣,可是人家說這番話的都是晚輩,陸家今天陸俊等年輕一輩都沒過來,陸謙幾兄弟還能和晚輩一般見識去麼?
因而場面是越來越尷尬,而陸錚也一直不現身,到後面陸家自己人信心也喪盡了,沒辦法,局面就是如此,不能怪顧家和陳家議論,因爲整個京城大家對此都有了共識。
陸錚這一次栽那是必然,這麼多王爺包括太子都恨不得陸錚栽,陸錚能不栽麼?
氣氛一下變得壓抑,陸家衆人心思真是苦悶得恨,這樣的形勢無疑讓陳家和顧家衆人更加囂張,變得愈發得寸進尺了。
“世叔,這些議論我也聽說了一些,莫非這一次陸錚是真的沒有希望?倘若這一次陸錚得不到會元,或者進不了三甲,那……那恐怕就有些名不副實了,回頭對陸家來說是巨大災難啊!”陳至謙盯着陸善長,皮笑肉不笑的道。
陸善長輕輕的哼了一聲,道:“文無第一,誰能保證一定能得第一?我家錚兒就算再有才華,那也不能說自己一定就是第一,那樣未免小瞧天下讀書人了!”
陳至謙哈哈一笑,道:“世叔這麼說,我心中大抵有底了!哎,其實年輕人嘛,偶爾受點挫折不算什麼,可是陸錚因爲一點挫折,便喪失了鬥志,您瞧瞧,咱們這麼多客人來了,他一個人耍脾氣,躲着不見客,這實在是失禮啊!”
顧天生哈哈一笑,道:“至謙啊,你啊,就是性子直。陸錚人家是大才子,驕傲一些不應當麼?這一次人家吃了憋,受了委屈,心裡還沒想通呢!一次考試不僅丟了面子,而且還丟了美人,甚至後續可能還要迎來更殘酷的局面,你還不讓人耍耍脾氣麼?”
陳至謙道:“顧世叔,您這麼說我就不認同了!對,我是脾氣直了一些。可是這不是咱們自己人之間說話麼?咱們幾家用得着分彼此麼?都是江南的家族,眼下遇到了這樣的事情,自己的子弟走歪了,我們當然要仗義執言,是不是?”
顧天生和陳至謙兩人一唱一和,儼然是得寸進尺撕破臉了。今天他們上門就是來挑釁的!
什麼江南幾家大家一家人,其實他們兩家早就找了各自的主子了,他們一方面和太子走得近,一方面和宰相府保持高度一致。
在他們看來,這一次陸錚是犯了衆怒了,不僅戴皋不能容他,太子更是要拿陸錚立威。在這樣的情況下,陸錚就算是拜了陸長河爲義父,他能架得住戴皋和太子的夾擊?
再說了,陸長河向陸家靠攏無非是看中了陸錚的潛力,倘若陸錚沒有了潛力,聲名掃地了,陸長河還會和陸家保持一致麼?
樹倒猢猻散,現在陸家就靠陸錚,陸錚被打壓了,陸家就完蛋了呢!
陳至謙和顧天生對視一眼,彼此都很得意,就在這時候,忽然聽到一聲斷喝:“放你們的狗屁!你們兩個鬼頭鬼腦的,是見不得我兒好!你們這兩個真是懷透頂,真是不得好死!我告訴你們,我兒陸錚今天一定能高中,他還要登金鑾殿中狀元呢……”
“譁!”全場大亂,得意洋洋的顧天生和陳至謙兩人都懵掉了,他們定睛一看,敢情說話的是陸家的一位婦人呢!
這婦人不用說就是齊秋月,作爲陸錚的生母,她性子就是這般直接潑辣,眼見陸家人全慫了,她纔不管對方是什麼身份呢,站起身來都懟,敢小瞧她的兒子,不懟還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