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一殺手

天空淡藍藍宛若一片透明的綢布,莫名讓人有種秋高氣爽之感。天微有風,四周枝葉在寂寂作響。

李澄舟行到小道上,見池塘旁一片荻花,煞是好看,才驚覺到了初秋時節,秋景初盛。

杜知倩此刻打定了主意,要去參加這宴。這宴上,各大門派之間關係錯綜複雜,倘若她被人在宴上故意刁難,興許會弄出不少笑話。

無論怎樣,他不能這般放着杜知倩不管。他記得沒錯的話,賈韌椅也在邀請這列,賈韌椅本人善控大局,能言善辯,要是讓賈韌倚幫襯點,宴會更加舒暢。

一條人影翩如驚鴻,緩緩自外而來,落於地面,正當一處房屋正前不遠。

賈韌倚正在屋內看一大疊信件,旁邊的硯臺應是端硯,紋理綺麗,質剛而柔。名下客棧涉及產業大,擔子不輕,端硯磨損的着實有些厲害。

一襲青衫,這人含着笑臉,往前邁進一步時,賈韌倚終於認出了他,“是澄舟麼?”

“是的。”李澄舟點頭稱是。

“澄舟行蹤飄忽不定,讓老哥我一頓好找。”賈韌倚連讓侍女爲他擺座添茶。

“賈大哥掛念我,受之有愧,真是好久不見。”李澄舟拱手回禮,一陣寒暄。

兩人許久未見面,無數話在心中積壓,當下聊下痛快。忽然,賈韌椅注意到李澄舟的佩劍,那柄佩劍流蘇簌簌,一下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不動聲色,說着說着,話題轉到杜知倩身上。

“說來也巧,那日我在悅來客棧客棧查賬時,竟是碰見一個別開生面,極有趣的姑娘。她好像還認識你。”他說完後,別有意味的望了一眼。

賈韌倚專門做江湖消息,不免心生好奇他的忘年交。他與李澄舟相識兩年,也曾對酒當歌,一直在懷疑尋覓什麼卻沒有說。如今湊巧遇到杜知倩,又怎麼會忍住,不開口。

李澄舟猜到對方在說誰,嘴角微微有些笑意:“思來想去,你注意到她估計是由於劍穗。我本意是想讓懂此物者對她稍有招待,真沒想到她初入江湖會遇上你。”

“澄舟這話,不正是在說緣分嗎?”賈韌倚哈哈大笑。

“是緣分,晚上的宴會,你到場後,能不能幫襯些?。”說着說着,李澄舟言辭正經,不像是聊天。

賈韌倚微愣,隨即反應道:“這樣看現場的情況,要是做的太過火,那怎麼辦?”

“你也可以袖手旁觀。”李澄舟想了想,開口道。

賈韌倚微微一笑,說道,“那我直說了,我剛巧謝絕這宴會了,所以不去。方纔是在想你到底是不是看重她,所以跟你開個玩笑。”

“你?”

“雖然爲兄我奇怪,你怎麼對杜知倩有所執念,不過我可從不奪人所好,你大可寬心,”賈韌倚洋洋灑灑幾句話,當是給李澄舟餵了定心丸。“要是真出了什麼事,你大可來找我,我替你收拾爛攤子。”

兩人敘舊照舊,恍然如夢。

“我先前託你辦的事,你現在查到了哪一步?”

“我行事向來小心,你可看仔細了‘賈韌椅一邊說,一邊從衣袖中翻出羊皮卷,攤開羊皮卷后里面有一張白紙。他喚來玲玉來此,小心翼翼在白紙上灑了點酒。

這白紙上本來並沒有一個字,頓時勾勒出一幅殘缺的圖,圖上的痕跡對於李澄舟來說,並不陌生。

“這幅圖裡就藏着我想要的東西嗎?”李澄舟看着這張紙,整個人有些猶豫。

賈韌椅怔怔看着這張圖,好一會兒開口道:“這些年,我東奔西走,四處打聽纔得到這一塊,你要知道,找到它們,並不容易。你已經有了一張,這是第二張圖,一共有三張,你想要的東西在這三張圖拼湊的完整圖裡。“

李澄舟聽到這話,默默的走到木窗附近,此刻陽光輕灑,穿透郁郁青青的竹林,在地上形成斑駁不定的竹影。

“你怎麼沉默了?難道是在想杜姑娘的事?”賈韌椅聲音低沉,頗有穿透力,一下子擊到了李澄舟的心。他遠遠凝視着李澄舟,輕易的看到李澄舟身上那一絲慌亂。

雖然李澄舟對杜知倩的事只口不言,但是李澄舟從不做無謂的事,這不符合他的作風,何況他也不適合杜知倩。

賈韌椅打量着李澄舟,身在霧中,還在儘量探尋着蛛絲馬跡。

好一會兒,一隻畫眉飛過梢頭,窗外的梧桐樹上落下幾片葉子。

“我已經準備這麼久了,不可能半途而廢,“他說到這,修長的手指下意識的去接着陽光,繼續說道,“我會答應替你做的事的。”

賈韌椅聽了他的話後,從後面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澄舟,希望你得償所願那天,覺得這一切是值得的。”

李澄舟回過頭,與他相視而笑。

蘭花谷作爲江湖有名的門派,這次谷主設宴,宴會與衆不同,錢財與人脈俱與之密切相關。

此間殘雲吹散暑氣,前幾日下過的雨已讓蘭花谷籠罩着嵐煙。杜若苑已經設席,宴請一些人來此。

喬松、秀柏、奇石、名葩、池沼一方,花亭幾座,中間有一高軒,朱欄繡房甚是闊暢。此乃宴客之所,左右俱有迴廊。

但見該苑周圍的樹木上纏繞着嫣紅絲綢,大廳外橫樑上每隔一段就掛着一盞燈籠,萬盞燈籠的光輝將杜若苑照得喜氣洋洋。

層層帷帳的後面,許白樺安然端坐在軟榻上,他的睫毛纖長竟透出一股俊逸出塵之氣,全然沒有普通商人那股酒肉感。

侍女跪坐一旁,爲他酙上一杯酒,他起身,舉杯酬過天地,才望着堂下數人開口道,“諸位,今日能給我面子來此一聚,是給我許某人面子,我先飲一杯。”

“且慢!”左下首位的青年站起來身來,竟是直接拂了他的面子,場面靜了一下。

杜知倩與李澄舟分別坐於右三右四,兩人默契互視,看戲中。李澄舟衣衫華麗,旁人猜其出身,自應不差。她一身淡妝,如月下梨花端坐一旁。

這許白樺財大氣粗,甚而特擺迎涼草盆栽於庭,清風徐來。草色碧,枝幹類苦竹,葉細如杉。

許白樺被人拂顏面,正當其他人不知會如何收場。他並無怪罪,淡淡一笑道:“不知我兒有何見教?”

言辭舒緩,頗有耐心。

此人不是這蘭花谷谷主許白樺之子許瀧?杜知倩睫毛微動,打量此人外形。

許瀧忙即欠身施禮道:“今日爹宴請諸位,無功不受祿,我可喝不下去這酒。”

許瀧面相冷絕清秀,雖一身錦繡卻無紈絝感,桌子旁還有一柄長劍。劍身比常人長了一倍,而劍鋒似乎如海天一線,鋒利到幾乎看不見。

當下若干人等也一陣騷動,肥馬輕裘,紫蟹黃雞的少谷主尚且如此,吾等人豈有不從之理,紛紛表示無功不受祿,喝酒也得有由頭。

這竟是聚衆喝酒也怕師出無名?有些人不滿意這些話語反駁,兩方各執一詞。

許白樺微微一笑,眼角帶出了隱隱皺紋,淡淡地說道:“諸位靜一靜,今日我做東道主請各位,是想敘舊情,饋謝大家一路扶持。擇日不如撞日,難得大家至此,在大賽之前,抽空一聚,不正是時機?”

“未能體會爹心思,是我不足。”許瀧似有愧色,言語冷冷的。

一連串話語下來,他人不多話,相安喝酒吃肉纔是正道,口裡紛紛稱頌道是個不醉不歸的宴會。

杜知倩心思流轉,暗想是個有意思的聚會,兩人雖互稱父子,言語並不契合。

這時幾隻飛蛾在桌案燈前繞來繞去,杜知倩信手拿起一支燈籤,隨便點了幾點。飛蛾俱已墜落地上,手法之快速利落,大非尋常。

幾個眼尖的人看到這場景,內心一陣涌動,這個女子來歷不可考,到底是誰?

李澄舟察覺周遭詫異眼光,側過頭抿着笑,與杜知倩說道。杜知倩只說他別多想,她在這安分吃口菜爲好。

談天說地,歡樂此時。

蘭花谷有陳年的好酒,有上好的招牌菜——風乾的雞、陳年的火腿,別處難得一回的野味。此處的宴會豈會少這些,堂下人皆是吃喝盡興。

許白樺見其餘人如此捧場,又緩緩道,“江湖來往講究的是個義字,我靠着各位扶持,能得這般家業,自然也想各位能盡興纔好。”

說罷,他言語間有些自得,然後擺手間,蘭樂聲隨起,即有人和着樂聲,娓娓唱來,蜿蜒燈光裡,一羣歌姬舞女前來彈琴唱歌。

這些歌舞,對舞者有五人,身上衣着長袖緩帶,這些飾物繞身若環,紛紛摩擦在地上摩地,身姿曼妙旋轉,整個骨子弱如似芍藥。

整個宴會熱鬧着,杯觥交錯。大家在臺下勸酒狂歡,一面相互攀交情,一面以堂中美人爲談資。

杜知倩對着眼前的菜糯米蒸雞很有興趣。這糯米雞乃一方名菜,將雞分斬數塊置以瓦碗,外置以糯米佐料,放籠火蒸,食時用筷夾食,米雞混淆,味美異常。

她不禁叫李澄舟也來嚐嚐菜,李澄舟細細咬了口,想嘗得其中滋味。

“這道菜還不錯,雞肉油而不膩,糯米吸油極好,不沾牙而有雞香味。”李澄舟邊吃,邊點評道。

“澄舟還可以嚐嚐其他菜,也是不錯。”杜知倩笑着提醒李澄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