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家婚愛,權少惹不得 隱形的稻草人 28 害怕失望,拒絕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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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是!”門口的小承嘉目光直直地看着廚房裡那一道高頎的身影,他的身高只有仰着頭才能望到這個男人的後腦勺,而在面對着這個以強勢姿態突然撞進他們母子生活的男人,小承嘉雖然小,但是此時的他氣勢卻一點也不輸陣。
“回答我!”
因爲在家裡,在他的身後,媽媽是女人,女人需要男人保護,而在這個家裡,他是唯一的男子漢。
他的唯一的念想就是保護好媽媽,哪怕他現在的力量是弱小的,哪怕這樣弱小的力量在這個男人面前是微不足道的。
沒有那個能力是可怕的,但是如果連這種勇氣都沒有了,那就可悲了!
他只是想知道一個結果,一個自他懂事以來一直都想要找出來的答案。
如果你是,請回答我!
這一個聲音隨着他小心臟砰砰砰地震懾着他的五臟六腑,他是那麼渴望地想要知道面前的這個男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父親,儘管此時他的姿態表現得在他看來是那麼的卑微,但是爲了心裡的那個聲音,爲了那一個早苦苦等着卻遲遲沒有等來的結果,他即便是卑微又有何妨?
背過身去的男人身子一僵,不僅是因爲孩子那炙熱的目光讓他已經沒有力氣再轉身看他一眼,卻又動作機械地想要轉過身來,他這麼做了,緩慢轉身,慢慢地蹲下了身子,讓自己跟孩子的身體相平行着,眼睛裡的情緒複雜萬千,卻用平靜的目光看着面前的孩子,微微顫抖的脣瓣動了動一直都沒有發出聲來,臉上的肌肉隨着那顫抖着的脣角微微扯動着,就像在用盡所有的思緒組織腦海裡的語言一樣,他蹲下身卻遲遲沒有開口,在跟孩子的視線久久對視之後低啞出聲,“這樣的父親,你期待嗎?”
蹲下身來的司嵐在問出這句話之後,心裡一陣難過,這句話是他內心深處一直想問的話,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就像是用盡了自己全身的力氣,說出來,然後,靜靜地等待着,連他自己都無法說清的那種心理思想狀態,那麼的期待,那麼的忐忑,那麼的--不確定!
小承嘉迴應他的是平靜的面部表情,出乎意料的安靜,他靜靜地看着面前的人,微微紅腫的雙眼直直地看着他,慢慢地哽咽着出聲,“有一個人,他從兩歲開始,最先喊出來的名字不是‘媽媽’,不是‘哥哥’,而是‘爸爸’,他蹣跚學步摔倒摔疼了喊的是‘爸爸’,受委屈了喊的是‘爸爸’,生病了打/針了哭着也是喊着‘爸爸’,他從懂事長大到四歲,一直等待着他的爸爸,但是,他卻沒等到爸爸的到來,永遠都等不到了!你問我是否期待,我只想告訴你,當你經歷了絕望卻等不到你想要的結果,再期待的東西都不會再期待了,不期待了,不想要了--”
承嘉說着說着小身子慢慢地往後退,他的那雙眼睛也在他哽咽的講述中越來越紅,最後實在忍不住地流下了眼淚來,那是眼淚控制不住地往外涌,誰能知道這個還不到五歲的孩子心裡到底承受了多少不爲人知的痛苦?又是經歷過怎樣的痛苦讓這種痛苦根深蒂固地鑲嵌在他腦海裡根除不去?
他後退,一步步地遠離面前那個蹲着的男人,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來。
如果你看到了,你一定會很失望,但是我好慶幸,你沒有看到!
你沒有看到他讓媽媽喝下七杯白酒喝得腸胃出血差點醉死在醫院裡;你沒有看到他讓媽媽在鐵門外哭喊了整整兩個小時,淋得渾身溼透聲音嘶啞地跪倒在大雨中。
這些,你都沒有看到,我好慶幸!
蹲在廚房門口的司嵐看着孩子的身影慢慢地遠離了他可觸及的範圍,看着他邊退邊搖頭說着‘不期待了,不想要了’,這一句話就像一個咒語在他的耳邊不停地迴響,那是孩子最真實的聲音,他用這種方式告訴他。
他不要他這個父親了,不要了!
司嵐整個人都僵在原地,耳朵裡也是一陣嗡嗡嗡的響聲,腦子裡的空白在無限的延伸,他聽不見孩子關臥室門的聲音,聽不見身後竈臺上米粥翻騰而起的咕咚聲,聽不見風掠過廚房窗口的聲音,他的腦海裡只留下了孩子剛纔那張滿是淚痕的臉,以及那一聲‘不要了!’在腦子裡反覆地迴響着,有說不清楚的淒涼感在心河裡靜靜地蔓延開來。
不期待就不會有失望,因爲失望太多所以變得絕望,如果沒有那麼多的希望人就不會失望了。
孩子就是這麼想的,因爲害怕失望,所以拒絕期望!
司嵐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地上站起來的,他邁着雙腿機械地朝着側臥走去,在側臥的門口停駐,側臥跟主臥相隔着廚房和洗手間,此時站在門口的他靜默無聲,手放在了門把上卻遲遲沒有主動地去擰開。
通往客廳外面的陽臺,有一陣陣的涼風涼悠悠地吹進來,吹得人透心的涼。
這一頓晚餐註定是落寞的,小承嘉因爲渾身開始發起了水痘,只吃了些清淡的粥,儘管他已經跟司嵐說了自己的真實想法,但在半個小時之後再次開門時,那雙微紅的眼睛已經恢復了正常,唯一讓他有些不同的就是因爲他眼皮上的水痘冒了出來,使得他的眼睛睜着都有些費力。
不過卻一點都不影響他的判斷力,他之所以開門出來是因爲想着這個男人可能不太清楚家裡一些用具的擺放位置,此時媽媽還在chuang上昏睡着,他既然醒了也有這個體力就不會由着自己的脾氣縮在自己的臥室裡不出來,更不會因爲半個小時之前在這個男人的面前哭了一場就覺得尷尬,他是男子漢,他沒那麼矯情!
司嵐看着小承嘉端來一小碗的粥,小手的拇指上都是水泡,亮澄澄的好像一碰就會破出水來,他伸手就要來接承嘉端來的粥碗,低沉出聲,“我來就好了!”
承嘉卻把手裡的碗往一邊移了移,看着chuang上的母親,“你幫我把她扶起來,我扶不動她!”
司嵐靠在chuang邊將昏睡的林雪靜扶了起來,她間歇性地高燒,時冷時熱,而司嵐也查看了一些資料,大人發水痘比孩子的病情更嚴重,此時觸及到她的身體體溫,司嵐皺了皺眉頭,體溫雖然沒有剛纔那麼高,但是就這種情況看,還需要繼續物理降溫,他把林雪靜額頭上的冰袋移開,爲了保證她能坐得穩,司嵐讓她斜靠在自己的懷裡,這才伸出一隻手去拿小碗裡的勺子。
“讓我來!”司嵐生硬地開口,因爲小承嘉自從跟他說了那話之後便對他的態度急劇冷淡了下去,也可以說,其實自從相遇到現在,小承嘉對他的態度一直都是這樣,哪怕是那天他在精益辦公室替他們母子解圍,但恐怕即便是有那麼一點好感也因爲在司家的那一個情節給抹滅掉了。
承嘉自己拿起了勺子舀起來一勺子粥來放在母親嘴邊,低聲喊了一聲“媽媽!”,見昏睡的女子眼皮子動了動,似醒非醒,眼皮子好像睜了睜睜不開,不過脣瓣卻有感應地張開了些,讓小承嘉喂出的那一勺子粥順利地喂進來嘴裡。
粥是以米湯爲主,小半碗的米湯就這麼一口口地喂她吃了下去,司嵐看着她臉上冒出來的密密麻麻的疹子,這些疹子大概在明天就要冒出水泡來,而且這個過程中還發癢,稍有不慎抓破了就會留疤,她那碎碎的劉海下全是紅色的小疹子,一張臉上大片的已經連成一片了,這發疹的速度很快,連眼皮子上都有,照這樣的情況下去,她有可能明天連眼皮子都睜不開。
司嵐沉着一口氣,看着小承嘉手裡的那隻小碗裡的米粥見了底,聽着他低低說着物理降溫需要用的冰袋已經準備好了,說完他還擡頭看了一眼司嵐,“晚上我來照顧她,你睡側臥!”
司嵐怔了怔,看着那小小的身子爬上chuang,挨着昏睡的女子身邊小心翼翼地躺下去,這個孩子有超脫了這個年紀的成熟和冷靜,他把一切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條,甚至在這樣的情況下,也不放心把母親交給別人來照顧,哪怕是他現在也是個病人。
這就是出於一種內心的不信任,他不會把母親交給一個自己不信任的人來照顧!
硬生生被孤立出去的感覺讓司嵐怔在臥室的門口。
但在他還沒有走出那道門就聽見chuang上有迷迷糊糊的聲音響起,她在說夢話,渾渾噩噩地開始說起了夢話。
轉過身去的司嵐聽見她在低低地啜泣,聽見她哭聲同時也聽到了她迷迷糊糊喊着的那個名字,而旁邊躺着的小承嘉隨即靠了過去,低聲說着,“我在,我在!”
“我又見到你了,是你回來了嗎?”
“是,是,是我,我一直都在,媽媽,我一直都不曾離開,我在你身邊,永遠都不走!”
chuang上的林雪靜被這低聲的安慰慢慢撫平了心緒,她停止了哭泣,把身子蜷縮成一團,她安靜得再次睡着,但是坐在旁邊的小承嘉在看着門口轉過身上的男人時,突然輕聲地說着。
“我無數次都在幻想着,一年前死去的那個人是我,而不是那個健康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