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宵這番話說的極其生冷,他甚至在稱呼妹妹竇影的時候,用了‘罪犯竇影’這四個冷漠的字眼!
最後那句話,他是頓了頓,才表達出來的。
他說:“不若,下令……箭攻吧!”
魏逸軒聽到竇宵這一提議,當即勒住馬繮繩。
“嘶——”馬兒突然被勒住脖子,前蹄猛地擡起老高,痛苦的叫出聲來。
而戚如畫也險些被甩下馬,幸虧魏逸軒手疾眼快的摟住她的纖腰。
魏逸軒意識到自己反應太誇張了,便繼續抖着馬繮繩朝前行駛。
他側臉看着竇宵,不確定的詢問道:“竇宵,你知不知道你此時此刻在說什麼?”
他詢問這個問題的時候,心中若說一點都不震撼是騙人的。因爲在此之前,他纔剛在腦子裡閃過‘箭攻’的想法。但是礙於之前答應過戚如畫保住竇影性命,所以他還處於猶豫間!如今聽到竇宵提出與他相同的意見,這真不得不說令魏逸軒又驚又喜。
驚的自然是這個提議所要承受的後果,喜的則是竇宵平日吊兒郎當,關鍵時刻竟然能如此深明大義,這讓他禁不住心中徒生傾佩之情!
泱泱大國,能做到不徇私枉法,將自家人送上斷頭臺的,真心沒幾個!更何況,他對竇宵瞭解頗深,知道他絕對是一個重情重義的男人。
竇宵聽到魏逸軒不確定的詢問,一邊駕馬一邊謹慎嚴肅的回答道:“侯爺,我很肯定的告訴你,我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我們竇家,不說滿門忠烈,至少也是將門之後。我太祖爺爺,祖爺爺,爺爺,甚至是我爹,他們都是巾幗英雄。作爲將門之後,我不能爲國效力,已屬遺憾。若自私自利,縱容竇影殘害無辜生命,那便是不忠不孝。今日,我有權利代表我們竇家決定不孝女竇影之生死。請侯爺下令箭攻,爲我竇家清理門戶,竇宵在此……感-激-不-盡!”
他在最後用了‘感激不盡’四個字,他這是在徹底打消魏逸軒對他存有愧疚心態。今日無論竇影是生是死,魏逸軒都不虧欠他們竇家的。一開始,便是他們竇家,是竇影,虧欠了魏逸軒和戚如畫!
竇影犯下的錯,實在是太罪孽深重!戚如畫和魏逸軒的孩子,是被竇影謀害而死。馬元和李牧揚,是被竇影謀害而死。剛剛山坡上諸多被炸傷的侍衛,是被竇影謀害而殘的!
事到如今,竇影的所作所爲,已經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已經完全無法容忍原諒了!唯有死,對她而言纔是徹底的解脫呀。
兩匹馬保持平行速度前行,魏逸軒在聽到竇宵那翻義正言辭的話語後,便沉默了。
不過,他沉默片刻後,便開了口。
他說:“竇宵,我不否認,在今天之前我就已經懷疑竇影謀害我家小乖了。所以我精心部署,讓我的影衛十二個時辰如影隨形的監視竇影和鄭巖。造成今日這種逼的竇影走投無路的局面,我並不後悔,但是我很抱歉,對你有所隱瞞!”
竇宵心中澀然,其實魏逸軒不說不解釋,看到今天這番狀況他也隱約猜到了。
如若不是提前有所防範,然後精心部署了一切事宜,怎麼可能如此順利解救出戚如畫?但是竇宵並不生氣魏逸軒對他的隱瞞。
他強裝平靜的迴應道:“侯爺,我理解,我不怪你!換做是我,我也會以如畫的安全爲主,小心謹慎行事!所以你……真的不要對我說抱歉!”
魏逸軒點頭,繼續說道:“還有,在此之前我家小乖一直強調,要我保住竇影的生命安全!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竇影身上揣着炸藥,想來定是她從死去的礦山管理員手中高價購買的!”
竇宵‘嗯’了聲,“一定是這樣的!”
頓了頓,他目光瞧向緊抿脣瓣的戚如畫,聲音澀然卻堅定地說道:“如畫,我知道你是個善良的女子。你想要保全竇影,無非是不想愧對於我。你這份心意,我竇宵領了!但是……但是現在,竇影已經神智失常,喪心病狂了。她手上沾滿了鮮血,無論如何結果都只有一個,那就是死!”
戚如畫心口一滯,“竇宵,你不要這樣說,也許……”
竇宵打斷戚如畫要說的話,“如畫,你別出聲,你聽我說!竇影不論在山上死,還是回到京城死,結果都逃不掉一個‘死’字,沒有也許了。但是若在山上,侯爺的人大可以給她一個痛快,免她受苦。而一旦回到京城,她手上有丞相之子和提督之子兩條命,只怕屆時那嫉惡如仇的李丞相,定會連同各大臣聯名上書,判竇影極刑!兩權相害取其輕,在竇影這件事情上,請你尊重我這個當哥哥的意願,不要阻止侯爺下任何命令可以嗎?”
戚如畫聽到竇宵放低姿態,幾乎是用乞求的語氣在跟她對話,心中莫名酸楚起來。她在爲竇宵做打算的同時,卻原來竇宵也在給她做打算,給竇影做打算!
他平時糊里糊塗的一個人,偏生這個時候尤其聰明覺悟。他料到了竇影的下場必死無疑,便這般與她相商。
“竇宵……竇宵……”戚如畫心中默默的念着對方的名字,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
竇宵見戚如畫沒有表態,便繼續遊說道:“按照烈焰皇朝的律法規定,人因身份尊貴卑微而分三六九等。李牧揚作爲丞相之子,身份極其尊貴。馬元身爲提督之子,亦是不可小窺之輩。他們不但被竇影殘殺,還被毀了容貌。身體髮膚受之於父母,竇影此等做法無疑是將事態朝不可挽回的局面發展!按照烈焰皇朝律法之規定,殺人毀容者,將會受到五馬分屍亦或是千刀剮刑,更甚至會受到梳洗之刑的嚴懲!所以如畫,懇請你讓竇影,讓我的妹妹早死脫生,免受皮肉之苦吧!”
戚如畫聽到竇宵這番說辭,整個人都震驚了。五馬分屍和千刀剮刑,已經是非常殘忍的刑罰。那梳洗之刑,作爲一個網絡作者,戚如畫更加不陌生!
梳洗之刑,是一種極爲殘酷的刑罰。實施梳洗之刑時,劊子手會把犯人剝光衣服,果體放在鐵牀上,用滾燙的開水往犯人身上澆,然後用鐵刷子一下一下的刷去犯人身上的皮肉。直到把皮肉刷盡,露出白骨,而受刑的人等不到最後早就氣絕身亡了。
這種刑罰自古以來便又,但是因爲要脫光衣物,所以一般不會用在女子身上。戚如畫沒有想到,烈焰皇朝的刑罰中會對女人實施梳洗之刑!
她扭頭看向身後的魏逸軒,無聲的用眼神詢問對方是否屬實。
魏逸軒輕點頭,低聲說道:“竇宵所言非虛!毀人容貌者,輕則剮刑,重則梳洗,視爲罪犯對被害者的懺悔。之前我應你那般爽快,一來並不知道竇影殘害並毀了李牧揚和馬元容貌,二來也不知道竇影手中有炸藥。那時候只當竇影綁了你,未造成實質性傷害,所以想着留她一命交給皇上發落也可以,免得咱們面對竇宵,還有竇大將軍時心存愧疚之情!”
“如畫!拜託你,最後發發善心,讓我妹妹竇影……走的安逸些吧!”竇宵這個時候再次開口,對戚如畫乞求出聲。
戚如畫輕嘆了一口氣,重重的點頭,算是答應下來了。她不是沒看到竇宵說這番話時,眼底流露的痛苦之情。他知道竇宵心中終究是捨不得竇影死,但是無可奈何,沒有辦法。
竇影,造孽太深,已經不得不以死謝罪了!既然終究跑不掉一死,與五馬分屍、千刀剮刑、還有梳洗之刑相比,一箭送她歸西,真的是最安逸的死法了!
得到戚如畫最後的許可,竇宵和魏逸軒雙雙快馬加鞭,期間竇宵催促魏逸軒下令箭攻。
魏逸軒沒再遲疑,單手在脣邊吹了一聲嘹亮的口哨,然後聲音尖銳的呼喊道:“暗衛各自準備用箭攻擊逃犯,萬不可讓對方逃脫!”
尖銳的聲音夾雜着無盡的內力,呼嘯着傳遞在山林深處。戚如畫第一次見識到武俠電視劇中,用內力隔空說話的真實場面。
哦靠,原來這種隔山打牛功什麼的,是真的呀?
片刻之間,山林深處傳回一聲刺耳的哨聲。
魏逸軒一邊踹着馬肚,一邊大聲對竇宵說道:“跟上!你該送她一程的。”
竇宵心情沉重,知道魏逸軒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狠狠地踢踹馬肚,重重點頭應道:“瞭解!”
兩匹馬,三個人,以迅雷之勢追趕上定北侯府的暗衛和普通侍衛時,陣陣箭羽已經朝前方逃竄的馬車飛射而去,毫不留情。
隱隱的,有男人的悶哼聲傳來,明顯是鄭巖中箭了。那馬匹似乎也中了箭,發瘋似的叫喚着,狂奔着,竟是一路朝山崖邊沒命的奔跑起來。
“不!影兒!”竇宵那刺破長空般的呼喚聲,響徹整個山崗。
他終究是來晚一步,只能與魏逸軒和戚如畫一邊策馬飛奔,一邊眼睜睜的看着馬車帶着鄭巖和竇影呼嘯朝山崖下墜去。
當馬車徹底消失在眼前,墜落到懸崖下以後,竇宵一口血噴出來,整個人如同斷了線的風箏,重重的從馬背上摔到地上。
魏逸軒緊忙勒住馬繮繩,失聲喚道:“竇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