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卻聽耳邊傳來洛夜痕低悅慵懶的聲音:“爺給你的凝霜刺呢?拿出來給他們看看。”
文青羽一愣,好端端的怎麼提起了凝霜刺?
擡起頭,卻看到身邊男子一張玉顏上掛着溫暖笑容,似乎一瞬間便將天上地下所有的榮光都披在了身上。
“凝霜刺是我蜀國世代相傳的至寶,能夠擋煞驅邪,時間一切邪祟都不得近身。這事情,賀總管和怡親王該是知道的。”
果然,這話說完,眼看着賀青和連睿臉上的神色都頓了一頓。
“你就拿出來給他們看看吧。”
文青羽點了點頭,從荷包裡取出髮簪一般的凝霜刺。不過瞧了一眼,整個人卻愣住了。
凝霜刺自打到了她的手裡,上面鑲嵌的紅色寶石便一直髮着幽幽的光。如今再見到,那寶石分明一片暗沉,竟是半點光澤也無。簡直就如路邊隨處可見的石頭一般。
她便又拿出另外一隻凝霜刺,也是一般無二的狀況。而以前從凝霜刺上時不時能夠感受到的那一絲靈氣,似乎也驟然間消失不見了。
“這……這。”她擡頭看着洛夜痕。
洛夜痕淡然一笑,如玉長指自她手中將一隻凝霜刺舉了起來:“賀公公和怡親王可是看清楚了,這凝霜刺可有作假?”
眼見着賀青和連睿都沒有言語。
“凝霜刺傳自上古,據說內裡藏着天地之間的靈氣。方纔遇着了危機,凝霜刺自動啓動,保護了青青不受邪肆的侵害。然而那一股怨念太過強大,以至於凝霜刺中的靈氣耗盡。如今,不過成了一對普通的玉簪。”
他擡手,將失去了光彩的凝霜刺輕柔簪在文青羽發間。
“至於她身邊的人,自然也是因爲離着凝霜刺近,才躲過了一截。”
這話說完,所有人眼底便露出了一抹了然。凝霜刺是上古神物,她的威名聽過的人着實不少。方纔,小路子也說他是一直在文青羽身邊的,難怪沒有中了邪。
文青羽擡手摸了摸髮髻上的凝霜刺,心底裡閃過一絲疑惑。
她自然知道凝霜刺光芒的驟然消失跟秋雲染根本沒有關係。但是,光芒的消失總是要有個原因的。是什麼原因?那個原因,隱隱的叫她覺得有幾分不安。
“本王方纔說了,飛龍衛的事情與小羽兒沒有半點關係。賀公公不必多言。”
賀青立刻斂了眉目,再沒了言語。
洛夜痕淡然說道:“那麼,現在怡親王是不是可以跟爺來打一場了?”
連睿挑眉,卻聽洛夜痕繼續說道。
“方纔怡親王與爺不是約好了的麼?誰若贏了便帶走秋雲染的屍首,輸了的,就自己離開。”
說着話,他突然掩脣低咳了一聲。身子仍舊靠在文青羽身上,看起來很是虛弱。
連睿沉聲說道:“秋雲染的屍體,本王無論如何必須帶走。你若執意要跟我打,我不會拒絕。”
洛夜痕朝他微微擡了擡手:“只管打,雖然我身子有些稍稍的不適。但,爲了青青,既便是死爺也是不懼的。”
文青羽嘴角不可遏制的一抽,裝,您還能裝的再像一些麼?
“你如今受了內傷,我讓你五成的內力。”
“好。”
文青羽陡然覺得肩頭上一輕,天青色頎長的身軀已經離開了她的身邊。朝着連睿慢悠悠走了過去,哪裡看的出半點受了內傷的樣子?
她在心底裡微微輕嘆,這黑心的,真是坑死人不償命。故意裝出這麼一副柔弱的樣子,騙的連睿讓了他五成的功力。
洛夜痕伏羲真經的內力在迴風谷裡用過一次,但天下人都知道那是屬於子車焱的武功。連睿的功夫並不弱,洛夜痕想要將他打敗,難免就得用些心。那麼,便等於是向連睿暴漏了他子車焱的身份。
但是,少了五成功力的連睿,自然是不需要他再用到伏羲真經的。
洛夜痕一步一步走的極慢,連睿卻站着動也沒動。天地之間方纔還打着呼哨盤旋的風卻驟然間在那一靜一動之中消失,半絲不聞。
文青羽只覺得心頭一緊,四周的空氣似乎突然之間變的也不知是濃稠還是稀薄。吸上一口,便叫人覺得扯心扯肺的疼。
這便是高手之間的爭鬥,即便尚未出手,那樣強大的氣場卻已經叫人感受到了無與倫比的壓力。
這還是在兩人刻意有所收斂的情況之下。文青羽完全不敢想象,若是這兩人無所顧忌的放手一搏,該是怎樣一副驚世駭俗的場面?
前方,兩個人已經交上了手。
文青羽從沒有見過這樣一場的爭鬥,無論前世今生,任何人之間的比試,都不如眼前這兩人的萬分之一。
天上地下似是平地起了一層寒霜,隆冬的天氣本來就冷的刺骨。如今,越發的叫人無法容忍。竟是連呼吸之間的空氣都結了冰渣,每吸一口都極其的費勁。
洛夜痕和連睿的這一仗,居然已經到了令天地變色的地步!
她心中一動,陡然想起了雨蕎。雨蕎不會武功,很有可能會被這樣子龐大的內力涌動所傷。
“雨蕎……”
“小姐叫我?”
身邊立刻響起雨蕎脆生生的聲音,文青羽頗爲意外。聽聲音她竟半點沒有受到傷害?
扭頭看去,這才發現飛影不知何時站在了雨蕎身邊。那一隻大掌微微按在車轅上,而雨蕎正是坐在車轅上。
“沒事,你若覺得累了,便先進馬車裡休息去。”
這話她是對着雨蕎說的,但那一雙清眸看着的卻是飛影。
自古,患難方能見真情。在如今這般境況之下,飛影不但要自己運功抵抗兩大高手對決帶來的傷害。還要分出一部分內力來保護雨蕎。這樣子的人,值得交託。
正前方,兩條身影早已交織在一起。起先,還能瞧得清楚天青色和湛藍色交替閃過。可是,功夫不大,天上地下便只剩下一陣幽幽的冷風,哪裡還能看到兩人的身影?
這兩人的身體四周,似乎平地起了一層白霧。霧氣如有實質,肉眼可見的濃稠。將洛夜痕和連睿包裹了起來,什麼都瞧不見了。
文青羽知道,那是高手交戰而形成的氣流。功力淺薄的人,根本無法窺探到裡面人半分。
即便是她如今身負赤陽蓮影第七重的功力,依然瞧的不是太清楚。依稀只能看到白霧中不斷閃過的些微光亮。
她在心底裡嘆了口氣,這便是實力的差距。
比不上洛夜痕也就罷了,如今竟是連連睿都不如。有了時間,她真的得好好研究下赤陽蓮影的突破方法。萬不能在這些人面前,絲毫沒有自保的能力。
“轟!”
天地之間突然一聲巨響,濃稠的白霧一下子散盡。露出裡面頎長的兩條身影,一天青一湛藍,相對而立。
洛夜痕微微撣了撣衣角,天青色海水雲紋的蜀錦袍子仍舊往昔一般的鮮亮,半絲褶皺也無。那樣優雅閒適的樣子,哪裡像是剛經過了一場惡戰,反倒像足了踏春歸來的貴公子。
連睿的身軀同樣站的筆直,大戰之後,那一張狂放不羈的臉龐上,越發憑添出一絲光彩。但,那寬大的衣袖分明幾不可見的顫了一顫。
“撤兵!”
他揚了揚手,天地之間響起嘹亮的一聲輕喝。
“王爺。”賀青顰了顰眉,眉眼中分明有一絲不贊同。
“本王輸了,願賭服輸。”他擡起頭,瞳眸極快的掃過洛夜痕和文青羽。
“但,本王相信,本王不會一直輸。”
洛夜痕微笑:“那是以後的事情,如今,爺和青青就先行告辭了。”
說罷,扯着文青羽的手,朝着馬車走去。
文青羽清眸中微微溢出一絲淺笑,昏黃的日光下,竟也怒放芙蓉一般的嬌美。任由洛夜痕執起她一隻素手,半點不曾反抗。
連睿站在原地動也不動,直到眼前馬車再沒了半絲蹤跡,卻仍舊動也不動站着。目光深沉,似經歷了一場花謝花開。
良久,方纔低吟道:“我心急着長大,卻原來還是與你錯過了麼?”
他這話說的極低,聲音很是含糊,滲透着苦澀。沒有人聽清楚他說了些什麼,衆人尚未從剛纔那一場大戰中回過神來。榮王卻已經帶着榮王妃走遠了。
賀青離着連睿最近,終於低聲說道:“王爺,命裡無時莫強求。”
連睿抿脣,瞳孔猛的一縮。身邊賀青仍舊弓着身子,謙恭而卑微,沒有半點越矩之處。
他顰了顰眉,擡起頭來:“撤兵,回城!”
隨後,又回頭對軍醫吩咐道:“儘快做一副擔架,將路公公送回宮中。”
這一邊,連睿撤兵回城,自去找連胤覆命。
那一邊,飛影已經架着馬車繞了一圈到了天塹山的地界。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文青羽目光灼灼盯着洛夜痕,這貨在連睿發難的瞬間,突然就出現了。
她有理由相信,他定然早就埋伏在了自己身邊,就等着她遇險纔好來個英雄救美。不然,時機怎麼會那麼湊巧?
“回來有些時候了,不過到了那片林子,卻是方纔的事情。”
文青羽清眸一眯,這麼說自己是冤枉他了麼?這話怎麼那麼不可信?
“你說着話能聽麼?”
洛夜痕點點頭:“自然能,爺有人證。”
他長臂一伸,將文青羽攬在懷中:“若是爺不出手,你以爲秋戰能出的了燕京城門?”
文青羽愣了一愣,終於回過神來。她就覺得奇怪,對付一個賀青對於秋露和靈刃來說,已經算是個嚴峻的考驗了。何況又來了連睿?
但是,秋戰仍舊被營救了出去。不但救了出去,還叫連睿和賀青都吃了大虧。原來,是洛夜痕出手幫忙了麼?那就不奇怪了。
“定國公府那一場火是你的主意吧。”
“恩。”洛夜痕輕聲答應着:“宮裡那位敢算計你,爺怎麼能不還他一份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