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轟一聲馬車邊的聽衆作鳥獸散。
文青羽氣鼓鼓放下了簾子,蔫蔫的靠在了車壁上。身邊洛夜痕卻驟然爆發出一陣歡暢的笑,笑意似乎從胸腔中直直髮了出來。整個身軀都似在微微的震動,顯然極是愉悅。
“笑什麼笑!”文青羽狠狠剜了她一眼,若是到了這個時候她還不知道,自己剛纔是上了他的當,她就真的可以去死了。
這個黑心的死男人,是將她的脾性給摸了個透徹。是以,便故意激怒了她,叫她說出了那麼一句沒腦子的話。
這一下,無論是子車世家還是靈刃,自然都知道這兩人之間是再難插足的了。
這貨,就是在想盡辦法的宣誓主權!
“洛夜痕,我很不痛快你知道麼?”
“恩。”洛夜痕點點頭:“不知,怎樣才能叫青青痛快?”
“你告訴我,你究竟是怎麼叫濟準的糧倉着火的?”
這事,她想了許久,卻始終不得要領。
“很簡單。”他收起了笑容,人也恢復了慣有的清冷。
“濟準這些糧食存放所用的布袋上都抹了磷粉。”
“恩?”文青羽一愣。
“爺命人事先將去了味道的磷粉化成了水,將那些布袋浸透了又晾乾。濟準收的糧食自然要用那些布袋裝着。磷粉極其容易燃燒,爺昨夜命人在糧倉頂上放了一面鏡子。今日午時,爺的人便用另一面鏡子將光線通過糧倉頂的鏡子射入到糧倉裡。磷粉被陽光曬了一會,自然會燃燒。而靈刃則裝成了救火的兵丁,趁亂收起了鏡子。自然沒有人發現。”
“不過,爺的布袋只准備了一個倉庫。之所以能將濟準所有的糧倉都燒乾淨,怪只怪他將糧倉修建的太近,以至於受了牽連。”
文青羽頓了一頓,這人得有多深的心思啊?
他竟然早在濟準開始收糧的時候就動了手腳?他怎麼就知道自己一定就會與濟準起衝突?他又不是絕塵和華淺笙那樣的神棍,哪裡來的神機妙算?
“你怎麼知道濟準會來找麻煩?“
“爺自然不知道他會來找麻煩,爺只是希望凡事留一手,必要的時候纔不至與手忙腳亂。”
好吧,文青羽頓了一頓,有些人天生的就是心思複雜,不是一般人能夠理解的。
“最後一個問題,你怎麼將鏡子放在了糧倉頂端?坤山大營該不是那麼容易進的吧。”
“的確不容易,卻也不過是人不容易進。”
“什麼意思?”
“軍營防備的是外人,卻從不防備鳥。夜鷹自然該在夜間盤旋。”
文青羽看了看他,所以,他手下居然有人能夠訓練動物?是有人操控了夜鷹,將鏡子悄無聲息放在了糧倉上?
與這人爲敵,真是……相當的可怕!
這麼想着,她心底裡卻升氣了一絲欣慰。幸好,她與洛夜痕並不是敵人!
能有這樣強大的人在身邊,其實也是件非常不錯的事情吧。
馬車裡再沒有傳出什麼聲音,衆人不由鬆了口氣。接下來便順順利利進了城,回了扶歸客棧。
徳溪城與武林大會之前有了很大的改觀,雲開動作很快。已經全面接手了德溪的全面事物。
一部分不大重要的暗樁擺在了明面上,掌控着德溪各行各業的命脈。但,真正要緊的暗樁卻仍舊如往昔一般,並沒有半絲的變化。
文青羽對這個境況很是滿意,雲開的能力果然不容小覷。
相信,接手整頓坤山大營,也定然不會叫濟準隨隨便便佔了便宜。
“少主。”
她剛一進了客棧,卻看到蓮霜正站在二樓憑欄處等着她。
蓮霜這幾日傷纔剛好了一些,本就纖細的腰身越發的瘦弱,顯得一雙大眼尤爲的突出。臉色,卻再不是離開燕京時那般的紅潤。透着難掩的蒼白。
“你怎麼起來了?”
“適才京城裡來了急報,奴婢不放心交給任何人。是以,親自等着少主回來。”
文青羽眉峰挑了一挑,京城裡的急報?莫不是天塹山出了什麼事?
如今,連睿和華淺笙已經一前一後離開了德溪。莫非,是他們對天塹山出手了麼?
“哪裡來的急報?”她聲音有些喑啞,生怕聽到什麼叫她不能承受的消息。
“是王府來的。”蓮霜朝着她走去:“七姑娘親自給少主發的消息。”
“哦?”文青羽很是意外,葉七給她傳的消息?葉七假扮她出現在所有人面前,她那人一向沉穩,能夠找到這裡,說明京城裡該是出了什麼大事。
“信呢?拿來我看。”
蓮霜將一卷紙條遞給了她,文青羽展開迅速看去,眼底終於閃過一抹驚駭。
“洛夜痕。”
她將紙條遞給了身邊天神樣的男子,洛夜痕卻並沒有伸手去接。
“我已經知道了。”
文青羽心中一動:“所以,你今日才設局叫濟準心甘情願將軍權交給雲開?你是知道了我要離開,所以,才替我處理好了德溪所有的事情,不想叫我掛心的麼?”
洛夜痕看了看她,眼底皆是繾綣的溫柔:“恩。”
仍舊是簡簡單單一個字,並沒有什麼花哨的語言。卻比世間任何的花言巧語都叫文青羽覺得安心,那無聲的溫暖立刻便從心底升起,隨即流淌進四肢百骸之中。
她突然上前了一步,走到他身邊。然後伸手,環住他的腰,白玉般的面頰便貼在了他健碩的胸膛之上。
“我等你回來。”她說。
面頰之下,那一刻心房跳躍的急促有力。卻火炭一般的燙,文青羽只覺得就這樣靠在他身上,比剛纔在馬車裡還要叫人難爲情。
可是,偏偏,她卻不想起身。就這樣靠在他身上,這個瞬間叫她覺得,此生就此終了,似乎也無憾了。
他幽深的鳳眸一滯,脣角微微勾了一勾,眼底似有什麼一點一點破碎。
“恩。”
仍舊是那簡簡單單一個字,卻是最重的承諾。
“咳咳。”蓮霜一聲低咳,臉上稍許有些尷尬:“少主回去燕京,請帶上蓮霜。”
她的聲音很輕,似乎也知道這個時候說話實在不是時候。偏偏有些話卻不得不說。
文青羽擡頭,鳳眸之中光芒微閃。看的,卻是二樓欄杆處,月白衣衫邪魅俊秀的雲開。
她沒有忽略,蓮霜在說出回京那話的時候,雲開臉上那毫不掩飾的蒼白。
“你確定?不再考慮下?”
“確定!”蓮霜神色異常的堅決:“不用考慮。”
“好。”文青羽點點頭:“你回去也好,有若離在,你不是沒有機會。”
這話,說的是蓮霜的事情,卻是說給雲開聽。眼看着雲開修長的手指在欄杆上用力的一握,然後便轉身走了。
文青羽心中輕嘆,雲開蓮霜並不是對彼此無情。卻有太多的顧慮,但願到最後,兩個人不要真的錯過了纔好。
“洛夜痕,我走了。”
“恩。”洛夜痕朝他點了點頭:“飛影飛玄隨你回去,飛鸞……”
他聲音頓了一頓:“暫時留下吧。”
“好。”
“我留下飛鸞,是因爲她有必須留下的理由。”
文青羽看他一眼,心底裡多少有些怪異。洛夜痕做事情,什麼時候給別人解釋過?
他一向愛做什麼便做什麼,這一次凌雲軍單單留下飛鸞,她並沒有覺得有什麼問題。可是,他這一解釋,便叫她覺得很是不正常。
“洛夜痕。”人羣裡妖嬈的飛鸞款款走了出來:“單獨留下我做什麼?你肯我還不肯,要留,就叫飛玄一起留下。不然,我也不留!”
人羣中,靈刃那一幫大老爺們朝着飛玄眨了眨眼。
飛玄的臉迅速紅了,但那眼底卻是怎麼都難以掩飾的尷尬。
飛鸞朝他挑了挑眉:“怎麼,你們兩個勞燕分飛,不得相聚。你就想破壞我的好事?我告訴你,沒門!”
洛夜痕抿了抿脣,低聲說道:“既然如此,飛玄便也留下吧。”
他回頭,鳳眸眨也不眨看着飛鸞:“但願,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飛鸞撇了撇嘴,再沒說什麼。扯着飛玄去了後院。
文青羽微微顰了顰眉,始終覺得剛纔一幕,有些說不出來的古怪。哪裡有問題,卻又說不出來。
五日之後,她便再度回到了燕京。
回京比她離開用的速度更快,她心底裡隱隱覺得,京城裡出的事情一定非常嚴重。不然,以葉七的沉穩,定然不會急着叫她回去。
她吩咐靈刃帶着蓮霜回了天塹山,自己和飛影則從密道回到了榮王府裡。
一別將近一月,榮王府中卻如她離開時一般的寧靜。卻多少還是叫她覺出了幾分莫名的緊張。
她和蓮霜剛一出了密道,便感受到撲面而來的一股殺氣。殺氣到了門邊卻陡然消失。
下一刻,門便從外面被打開,接下來便看到了一身肅殺之氣的秋露。
“少主,你終於回來了!”
秋露似乎長長出了口氣,眼底多少有一些釋然。
文青羽清眸在房間裡迅速一掃:“葉七呢?”
“七小姐已經困在宮裡兩日了,至今仍舊沒有回來。”
這話說完,眼看着文青羽眼底便出現了難以掩飾一抹驚駭。
葉七居然被困在了宮裡整整兩日?她收到傳書是在五日之前,算算日子傳書發出卻還要再早上好幾日。也就是說,早在至少半月之前,就有人盯上了葉七麼?
半月前,剛好是武林大會開始,暗月少主第一次在江湖中出現的日子。
“什麼理由?”
葉七如今的身份並不是葉七,而是榮王府榮王正妃。宮裡面宣召一個外命婦進宮總需要一些理由,何況是留宿宮中?那便更需要合適的理由!
“是宮裡慎貴嬪娘娘傳出了喜脈,但是胎像不穩。所以,皇上下旨,宣王妃進宮陪伴慎貴嬪。”
“慎貴嬪?”文青羽挑眉:“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