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七十六章

時間一晃眼便到了迎荷的出嫁之日。這一日, 整個坊裡的富貴人家都得到了邀請。

趙府的人從雞叫一遍就開始忙起,廚房、迎客、準備茶點這些事自有下人們一一辦妥,迎荷的閨房裡, 幾個姐妹們一起說話。喜娘爲迎荷點妝, 大夫人又拿起木梳給她通發, 通得三遍眼裡的淚花便滾了出來。

嘉玉幾個原本還說笑着, 瞧得大夫人落淚, 臉上雖還笑着卻都噤了口。迎荷轉頭笑拉着大夫人的手,說道:“娘應該高興纔是的。”

大夫人抹了淚,拿了金釵給出來給喜娘, 對迎荷道:“娘這正是高興。好了,趕快梳妝好, 時辰可不等人。”

外頭是允天喜地的忙碌着, 屋裡幾人都笑得眯了眼。迎荷拉了嘉玉的手, 道:“你等着,總有讓那些人怎麼說出的話怎麼吞回去的一天。”迎荷這話是安慰嘉玉。嘉玉來京都, 誰人不知是因着皇上妃子的厚愛,可誰也不成想會鬧成這樣,看笑話的人自然不在少數。

公孫良是什麼樣的身份,在那些個貴族眼裡,怕是連九王爺世子的十分之一也不到, 更不用說三王子和太子。憑得蕭景山再是忠心耿耿, 也敵不過皇上的猜疑之心, 不能把他怎麼樣, 總還能拿捏他的子女。

這樣的心思怕是都在京都裡傳遍了, 嘉玉卻是淡定,從始至終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像是打定了主意任憑皇上做主的樣子。如此倒是討得了皇上的好,便是三王子的母妃和九王妃在給迎荷送添箱禮時,也還特意給嘉玉送上了一份兒。

到得吉時,葉志誠騎了俊馬來趙府迎親,迎荷穿着大紅裳,戴了鳳冠,喜娘背出了閨院,出了二門外再由承煥扶着上了轎。隔了紅蓋頭,隱隱約約看得葉志誠正在她身旁兩步樂哈哈的看着她。便是隔了一層紅紗,迎荷也覺得臉上燙燙的,把手中的蘋果再握緊了一分。

從趙府到葉府,穿過了兩條街,又過得一道橋。公孫良便在橋那頭的茶樓上,笑意十足的看着騎着紅花大馬的葉志誠喜氣洋洋的帶着迎親隊伍經過。這是門好親事,無論是上前世還是今生,趙府的大姑娘都算得上有眼光,選了一門不錯的親。

葉府早就務好了,拜堂合巹、撒帳宴客,件件都辦得熱鬧喜。

趙府請來的親戚女眷都圍在大夫人那裡,個個都說着吉利的話,沒有迎熹幾個小姑娘在場,婦人們說話都是嘴快的,打趣着大夫人就要當外祖了。大夫人此時哪有不開心的,樂得嘴角都快扯到耳朵根了。

迎荷向來是端莊的,便是落入皇家的眼也都要道聲兒周正,這也是大夫人教導有方。先不說迎熹,便是迎香兩個庶出的女兒也都落落大方,得體得很。趙府的家風再是挑剔的人也不能在雞蛋裡尋出骨頭來。

上門來的哪有沒些個心思的,哪家的兒子快到年紀了便都湊上了前,都盤算着與趙家哪個女兒相當。迎熹是二房的嫡出,再沒有不來求的,只是二夫人是個特別的,不看功名,只看那人是否詩書有禮,待她家女兒好纔是真的。她臉上雖是笑呵呵的,心裡卻實是看不上這其中任何一家的兒子。配不上嫡出的,總還有個庶出的,雖說庶女年紀尚小,總也得替她相看着纔是。

一家有女百家求,先前還有來求了嘉玉的,可自皇上擺出那些個態度出來,還有誰敢明着與皇家作對,便是再覺得這是一門好親也不敢求了。

迎熹幾個與葉府請來的女孩兒們一處說笑着,等新娘進了喜房便又熱熱鬧鬧的跟着進去。葉家請來的那些個女子,看迎荷手上的如意,又瞧了上方皇上親書的‘百年好合’的匾,哪還敢看輕,都與迎荷幾個姐妹說着話。

只嘉玉覺得尷尬了些。不是沒人認識她,只是她如今的身份,沒人敢親近。便是有看笑話的今日也不敢撒潑,她又是不常在京都走動的,哪裡來的真心待她的手帕交,只有迎荷幾個才才知實情。迎荷便拉了她的手,隔了紅紗笑看了她幾回,手上又緊了緊。

外頭一直鬧到掌燈還沒散,葉家是實權在握的,誰也不敢輕慢。葉志誠更是守在皇上身邊兒的人,他成親之前皇上便親書了祝詞,如今又派了內監來送禮,場面更加的熱鬧起來。

公孫良也在受邀之例,皇上的心思只幾個近臣知道,外頭還沒傳出半點兒風聲,大家與他的親近自然是因着如今他不僅在太子和三王子麪前得眼,便是皇上,待他也算得看重。

外頭送客,迎熹與嘉玉都隨了大夫人回府,這一日雖是疲憊,心裡卻是甜的。大夫人操勞一輩子,爲着的不就是一雙兒女的前程,如今兒子早就成親,只差一個孫子就齊全,女兒也嫁了如意君,往後的日子只會越過越好。想着想着便歪在轎裡頭眯了眼。

迎熹與二夫人同轎,迎香兩個同轎,只嘉玉獨自一人,走在最後。別人看她的眼色,她怎會不知,只需忍得一時,風吹雲散,總有見日的時候。

迎荷三朝回門時,帶了好大兩車的回門禮,大夫人一瞧便知葉家對迎荷很是滿意。哪有不滿意的,葉家再是大權在握,也比不得趙家這樣的世家,趙家祖上與各國的皇家都還沾親帶故,如今雖是燕國的天下,趙家也沒了當年的盛況,但積世的作派從來不輸任何權貴。

大夫人看她臉紅腰細的樣子,脖子間又隱約露得點點紅,心裡便高興。只要葉家待迎荷好,她便放了一百二十顆心。

迎荷回門與姐妹間好說得一些話,又獨獨拉了嘉玉在旁,低語幾句,把皇上的心意說了個全。說是半月前就已經有旨意到了蕭府,嘉玉回了蕭家,便是喜事連連了。

三朝回門不過兩日,凌珩便帶了人來接嘉玉回府。這回說的卻是要請了大夫人去做嘉玉及笄禮的主持。這樣的好事兒是沒有會回絕的,又是自家親外侄女,更是要準備得妥當些,她是兒女雙全,上有老下有小,是真真兒的有福之人。

凌珩本是有些惱意,原先說得好好的要給嘉玉說一門親,如今卻成了這個樣子,對皇上的恩情可再比不得蕭景山了。而這期間,趙府對嘉玉也算迴護周全,還不至讓人當衆笑話了去,否則他便是拼着一身功名,也得向皇上要個說法去。

趙老太爺和趙老夫人留了他兩日,把京都的情況與他一說,凌珩心裡也算有了譜,出得趙府的門時,便去見了公孫良。

兩人本就相知,如今公孫良又把京都的情勢給他分析了透徹。原本他就認爲公孫良是個不錯的人,只是要配他的妹妹,身份着實是差了些,如果有了皇上賜婚,倒又是另一番說法。只是終究還是讓嘉玉吃了虧了,這筆賬總是要記上一筆的。

世子爺燕子瞻在北邊打得辛苦,錢糧不夠,卻仍然傳出捷報。公孫良估摸着不出兩月,便會傳來大捷的消息,生擒頭目是不可能的,只要收復了失城便是大功一件。

這些事兒於蕭府來說也許毫不相干,可這事兒畢竟牽扯了蒙將軍,當年是他帶了人滅了趙國,公孫良如今不過是以牙還牙,讓他失了聖心而已。一旦皇上對他失了心,對另外三個將軍都是考驗。他不僅不會挑唆蕭景山,還會勸慰着凌珩不要意氣用事,穩住了凌珩便是穩住了整個蕭府。但其他兩位大將軍見蒙將軍失勢,便是無心他也會讓人挑唆到他們作亂。

這些事兒不能告訴任何人,便是凌睿也不知道。他再不若重活之初,沒了身份的重重枷鎖,跳出那個貴族圈子,忘記國仇家恨,只想與嘉玉兩相廝守。如今他才明白,沒了那些身份地位,他想與嘉玉明正言順在一起都是異想天開。

在京都,他再不若前世那樣急功近利,而是遊刃有餘,做事的目的也不再是爲了報仇而報仇,更多是爲他與嘉玉創建一個更好的生活環境 。

嘉玉和凌珩上船離開京都那日,他偷偷先潛進了船上,等着嘉玉到來。凌珩既已知情,便再不阻攔。

“你與我們一同回去?”嘉玉很意外他在船上,畢竟如今他的身份再不是蕭府的幕僚,而在皇上那裡都掛了號的客卿,再者,皇上還有那樣的心思,公孫良不會傻到給人留下話柄。

公孫良好久不見嘉玉,見她臉色還好,便知她沒有將京都城裡那些風言風語所傷到,便笑道:“來送你們。我還得再有些日子才能回江東,怕是有些時候見不到你了。”說着上前一步,拉了嘉玉的手,道:“那個錦袋可要放好。”

嘉玉不明所以看了他一眼。公孫良呵呵一笑,附在嘉玉耳邊道:“這可是要傳家的。”

不說這句話,便是他那輕浮的動作,已讓嘉玉臉紅髮燙,啐得一口,推開他道:“浪蕩子。”

公孫良卻趁得外頭無人,嘉玉失防,擡了嘉玉的下巴,深深的吻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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