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溫存, 第二日一大早,公孫府外兩輛馬車正往蕭府緩慢前行。嘉玉和公孫良相偎坐了車上,新婚小兩口這回一別少也得有十天。公孫良摸了懷中嘉玉的頭:“好好待在府裡, 江東是暗裡洶涌, 各路的人如今都悄悄入了江東界, 圖謀的是什麼再沒有更清楚的。光明正大來的, 咱也不怕, 可就怕那些人使些下作手段。”
如今江東地界上,生人面孔漸漸多起來。江東自上而下的官員,哪個不是低調了行事, 除了府衙便回了自個家中,就怕被那些人盯上。誰又會是天生就想做內奸, 還不都是被逼的。貪圖名利也好, 金錢也罷, 不過是有損於人品,可一旦成了內奸, 連着家人的性命只怕也難保。
可總有那不怕死的,愛財勝過愛命的,若把人家眷給抓住了,毀了清白事小,失了性命事大。公孫良擔心的可不就是這些。如今多少人盯緊了蕭府, 不算上新帝的耳目, 便是那些叛軍的人也能把蕭府圍個圈。
嘉玉哪有不明白的, 正是因着這些, 她纔不明白燕子瞻爲何會此時來了江東。
送了嘉玉進府, 公孫良轉身便又上了車,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楊三郎明顯已經有了心, 卻不知爲何沒有動靜。凌睿接觸他這麼久,瞭解到的也與他所知道的相差無幾,看來還得他親自出馬。
嘉玉進得府來,自有管家迎上來。府中只有婦幼,男人都去了營裡。蕭府裡的下人們除了那幾個蕭景山近身侍候的人,哪知道外頭是個什麼狀況,日子該怎麼過還怎麼過。
進了得月樓,嘉杏幾個正把凡哥兒抱了來逗着玩。嘉蕊如今把得月樓裡的小廚房管理得緊緊有條,幾姐妹雖不在一處住着,倒比得以前更親密了些。嘉可不是做着針線就是描花樣子,再不然就是作畫,她性情越發的恬靜,人也養得水靈靈的。
嘉杏不想嘉玉會來,忙起了身:“大姐?不是說得過了晌午纔來的嗎?”幾人這才齊齊看了門口。嘉玉進得門來,逗了凡哥兒一下,說道:“你姐夫臨時起的意,說是越早走越好。”
嘉蕊瞧得嘉玉兩眼,道:“大姐,你進府時可看到門口那裡多了些人?我昨兒聽下人說,咱們府周圍不知怎麼,一時間多了好些人來人往的。”
嘉玉點得一下頭,雖然只幾眼,可她卻知道,這些人再不是江東本地的。本地人哪來這個閒情一日裡就圍着蕭府轉。
爲了不讓妹妹們擔心,嘉玉道:“沒什麼,許是因着北方打戰,好些人逃了過來罷了。這些人究竟不是本地的,你們儘量少出門,要錢要物的還是小事,就怕有個膽大的,把人擄了去。”
一個個聽着嘉玉如此說來,心裡也是怕的。便都點了頭,她們本就少出門,這下更是不會了。
嘉杏抱了凡哥兒給奶孃,抻了抻衣服:“昨兒我聽說京都裡來信兒了,大嫂收了信兒悶在屋裡半日。怕不是大嫂家裡出了什麼事吧。”
嘉玉也猜不透張家如今是個什麼立場。新帝主政,事實上大事小事都還是太后在做主,張家是新帝的老師,可不是太后的外戚。如今的局勢只怕對張家也不太有利。
嘉玉喝得一口茶:“我去看看她。”她也想知道京都裡究竟是個什麼情況,這個扶不起的新帝又出了什麼新段子。嘉玉剛起身,嘉杏卻拉住了嘉玉的手臂,在她耳邊低聲道:“大哥怕是有十來日不曾進後院了,前兩日回來也宿在外院。”
嘉玉眉一挑,這兩口子難不成真槓上了?嘉玉點點頭,道:“我去去就回來。”
有了這樣的消息,嘉玉認爲,她見到的曼凝就算不是垂頭喪氣,怕也沒多大的精神頭。可正好相反,曼凝看起來臉色很好,看向妞兒時嘴角的笑不經意間便會浮起,沒有半點兒不開心的樣子。嘉玉掛了笑臉:“大嫂。”
曼凝擡起頭來,一臉笑意的看着嘉玉:“不說是午後纔回來的?也不讓人通知一下,我好去外頭接你。”
嘉玉倒也不與她客氣,坐了她旁邊,一起看着嬰兒車裡的妞兒。她如今成了婚,雖還沒懷上孩子,可心裡卻着實是盼望着的,對妞兒便更有了一分親近之意。
“昨兒我還收到父親的信。”嘉玉不想曼凝倒還主動提起,又聽曼凝說:“京都裡如今倒還一如往常,父親進了太學,皇家裡如今子嗣凋零,太后娘娘把那唯一的孫子看得跟眼珠似的,讓父親貼身的教着,就指望着他能早日懂事成長。”
難怪心情不錯,張閣老起而複用,整個張家都得了臉,若是曼凝那兩個哥哥再被升了官,張家倒還真是今時不同往日。
“那可是好事,哥哥知道嗎?”
曼凝臉上一閃而過的痛楚被嘉玉看在眼裡,隨即她還是笑道:“他最近可忙了,你剛進門時怕也注意到了吧,江東現在可不太平呢。”她看了嘉玉笑得一下,又道:“雖然是好事,不過也沒必要到處宣揚的。而且爹肯定也收到消息了。”爹收到了消息,懷遠也該知道,可他卻仍然沒有回來,曼凝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裡做錯了。
嘉玉不好再問,只道:“子房也一樣,這一回怕是得去半月。世道不好,咱們也只有跟着吃苦,只盼着皇帝能快些想出辦法鎮壓下去,否則官家後院哪個不是擔驚受怕的。”
曼凝笑道:“說的是。妞兒自生下來身子就沒利索過,我大半的心思都撲在她這兒了,府裡的事倒沒怎麼管了,好在手邊上還有幾個可用的人。若有什麼沒周到的,你可別與嫂子計較。”
“嫂子說哪的話,妞兒可不是我外侄女,她好纔是真的好。”嘉玉笑看了妞兒,這孩子就是太弱小了,還好是生在蕭府這樣的大宅子裡,吃穿不愁,再是珍貴的食物藥濟,只要大夫說得出來的,蕭府便能辦得來。若要真生在小門小戶的,怕是難以挨下去。
曼凝顯然有事藏在心裡,可她不說,嘉玉便不好問。回了得月樓,嘉玉看了一屋子的姐妹,卻沒有什麼心思。呆呆的坐在那兒,心裡也不知在想什麼。嘉蕊看過她幾回,她仍是那樣的表情。嘉杏只當是大姐與姐夫新婚燕爾就要分別,定有不捨。用過午膳幾姐妹便回了自個兒屋裡休息。
嘉玉想得一下,還是決定去紫竹館一趟。
紫竹館對面有個茶樓,嘉玉換得男裝,坐在茶樓的二樓臨窗處。尋了個小童把信兒往裡一遞,出來的不是那個芫兒,只是一個丫頭。這種地方,嘉玉兩輩子都沒來過,也不知道是個什麼章程,這樣做也不知能不能把消息送進去。
她等了好久,來的卻還是那個小童:“大哥哥,那個姐姐讓我把這個給你。”嘉玉接過來一看,是一封簡單的信。這個芫兒,真把自己當大家小姐了,竟敢不出來見她,如此還不算,還讓她夜裡去紫竹館!
嘉玉差點就撫手而去!可再一想到燕子瞻,她生生把這口氣給嚥下去了。
到是夜裡,嘉玉換了身男裝出現在紫竹館門口,那些燕燕豔豔的便都圍了上來。一看就是沒出入過這種地方的人,那些人見了又怎麼會不撲上來,若不是嘉玉有些底子在,恐怕會被那些人給當場剝了衣服。
那老鴇一眼便看出嘉玉不同常人,上得前來撥開那些人,道:“公子像是初次來,不知喜歡什麼樣的?”
嘉玉睨得那人兩眼,從腰間取出一個錢袋吊在手中:“芫兒。”
那老鴇兩眼放光,把這錢袋拿在手中掂了掂,道:“公子稍等。”說着便回頭對着二樓喊道:“芫兒姑娘,有客人來了。”
喊得這一聲,自有人來引了嘉玉上樓。左轉右拐,嘉玉走進一間廂房,剛一進去,那引路的人退出門後便所門輕輕關上。屏風後走出一個女子,正是芫兒。
嘉玉恨恨的看得她一眼,坐到桌邊:“他人呢?”
芫兒看着男裝的嘉玉,上前來挑-逗的瞧着她,手指尖尖想要去挑嘉玉的下巴,被嘉玉甩手一下打開:“說話。”
芫兒笑得一聲兒:“哪有你這樣的客人,人家都巴不得將我摸個遍,我讓你碰你倒還不願意。”
她說話輕挑,嘉玉不欲理會,只道:“你若不說出他所在,我便走了。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與他交待。”
芫兒這才一下坐到嘉玉對面兒的凳子上,嘟了嘴道:“無趣。”
“既知無趣,便告訴於我。他到底在哪?”嘉玉可沒多少耐心與她周旋。
芫兒翻了個白眼,嘉玉不得不說,漂亮的人做出再醜的動作也是美的,那一眨眼之間,風流盡現。芫兒這才拍了兩聲手,裡邊兒竟走出一個身材高大的......女子。
可是無論這個人怎麼打扮,嘉玉看得幾眼後便認出來了,這不是男扮女妝的燕子瞻是誰。她差點兒沒噴出那口茶水來。不過,燕子瞻長相還真不錯,若不是他太高了些,這打扮起來比一般女子可還好看。
燕子瞻沒說話,芫兒卻道:“把我接出去吧。”說着又風情萬種的看了嘉玉道:“奴家今兒晚上就侍候爺了。”
嘉玉打了一個冷顫,這女人太能讓人入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