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的深明大義似乎沒有與莫驕陽答成共識。
他看着杜若一邊偷眼瞄着餐廳,一邊不敢使力扭動手腕掙脫的樣子,忽爾一笑,很短,很輕,若不是離的近,怕是壓根就不會相信這聲笑到訪過。
剛剛還蹙起的眉目,舒朗的張開一些,脣角勾起了上揚的弧度,顯示此刻心情的好轉,握在她手心的手指非但沒因爲她的掙扎而退離,反而還有些得寸進尺的在她手心勾畫起來。
微癢,卻又夾雜着幾許曖昧不清。
杜若抿着脣角看着與她拉據的男人,想說什麼,卻在視線相撞,讀懂他眼裡的意味深長時,慌亂逃離。
心裡腹誹,這麼多人,這個男人,臉皮怎麼越來越厚了。
莫依嵐打完了電話,呼了口氣,對着小陽臺的玻璃,自己對自己露出個笑臉。
轉身的時候,意外發現她的哥哥和嫂子正在不分場合的眉目傳情,輕“嘖”一聲,雙手抱臂,一臉揶揄,眉梢一挑,意有所指的說道,“樓上的房間還空着呢。”
“……”
杜若臉皮薄,這般明恍恍的調侃哪裡受的住,一時間,滿面飛霞。
莫驕陽到是無所謂,只是看着莫依嵐的目光裡隱隱帶了不滿。
莫依嵐渾不在意的吐了吐舌頭,有所依恃的揚了揚下頜,一副你奈我何的樣子?
莫驕陽眉頭一擰,眼角的餘光撇見有人影走過,暗哼一聲,拉着杜若的手,扭頭就往餐桌走去。
餐桌已經準備開餐了,白廉見莫依嵐還沒打完電話,就過來看看。
與莫驕陽和杜若走個碰頭,笑着住了步,“大哥,嫂子reads;。”
莫驕陽頓住腳步,目光一錯不錯的盯着白廉看,仿似審示。
半晌,不緊不慢的說道,“未來。”
“……”
白廉嘴角一耷,側擰着身子看着牽着手離開的大舅子兩口子,深覺,這求人辦事兒的,忒特麼理直氣壯了。
莫依嵐回來演這齣戲,不只需要他配合,連他爸、他媽都跟着扯進來了,就算他愛屋及烏,可好歹這大舅哥也得給他個笑臉吧?
憋屈……
莫依嵐好笑的看着白廉吃癟的樣子,敢怒不敢言,活該受這無妄之災,“你岳父大人馬上就到了,要不要表現一下。”
呃?
白廉憋屈的心情瞬間被肩上的小手撫慰了,眸心晶亮的盯着莫依嵐,兩人從外地回來就各回各家,各幹各事兒,這幾天一直沒在一起,說實話,三年的時間由兩個房間,睡到一個房間,到最後天天抵足而眠,忽然間又變成雙人牀單人被了,實在是很不適應,今天從早上過來,他就找機會想跟莫依嵐親近,可是莫家今天人太多,他一個孫女婿初次登門,怎麼也不好意思拉着人家的女孩跑到房間裡啃吧。
忍啊,忍啊。
經受了一天看的着,摸不着,也不是摸不着,小手還是摸到兩下了,可是這小嘴真是一下都沒碰到啊。
白廉一想到剛剛大舅哥兩口子那樣堂而皇之的牽着手往餐廳走,他是分分鐘都羨慕的眼裡冒釘子啊。
“咱倆一塊下去吧,大過年的,總得有點誠意不是。”
呃?
莫依嵐雖然放下了心結,可是這樣主動親近,好像還需要點過程。
只是白廉眼裡泛着綠光,心裡的算盤打的噼啪直響,怎麼着也不能讓莫依嵐推了這事兒。
“快點,我聽大伯母說,爸媽住的離這兒不遠,咱們要是下去晚了,沒準爸媽就上來了,到時候,顯得咱們多沒誠意啊?”
白廉把自己見不得人的小心思用冠冕堂皇的話給掩蓋的結結實實,一邊拉着莫依嵐往門口走,一邊跟餐廳那邊的人說話,“爺爺,大伯,我跟依嵐下去接爸媽,一會兒就上來。
”
“……”
賈素素心裡的小錘子又開始揮舞了,她特麼怎麼就生了這麼一個沒皮沒臉的兒子呢?
白雲峰非常有先見之明的拿着筷子夾了兩道賈素素喜歡吃的菜放到了碟子裡,桌子下的手搭在她的腿上,輕輕的按了一下,臉上擎着笑,“李嫂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
杜若和莫驕陽是後入席的,她的位置與方曉挨着,剛坐下,方曉就在桌子底拉了她的手一下。
杜若偏頭看了一眼方曉,眼神疑惑。
方曉先是夾了一筷子菜到杜若的碗裡,然後才小聲道:“晚上跟媽去酒店住吧,媽有話跟你說。”
杜若點了點頭,目光下意識的就看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莫驕陽眼角的餘光本就關注着杜若,雖然沒看到方曉在桌子底下的動作,可是桌面上兩母女竊竊私語,還是看到了。
心裡大致猜測到了方曉要說的話,只是看着杜若把目光看向自己肚子時,那微微落寞的眼神,還是讓他心下一緊。
尤其一想到方曉會提到杜若的身世,雖然他不能代替她承受這一切,可是他還是不想在這麼大的事情面前,他不在她身邊陪着,萬一……
握着筷子的手,不自禁的就放了下去,從桌面拿到桌下,落在杜若的腿上,微微收了收力道,不會疼,卻表示他的在意與關注。
杜若垂眸掩思,掀開眼簾時,莞爾一笑。
偏頭看了一眼莫驕陽,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低聲把方曉讓她晚上去酒店住的話說了。
莫驕陽眉頭有些淺蹙,低沉的聲音帶着不容拒絕的霸道,“我陪你。”
“……”
或許是看出杜若想要拒絕,莫驕陽直接抽回手,拿起筷子,夾了一道杜若平時比較喜歡吃的菜,放到了她面前的碟子裡,“之前一直叨咕想吃李嫂做的菜,今天這一大桌子,大半都是李嫂的手藝,在自己家,裝什麼假?”
“……”
馮有忠眼角的餘光一直注意着杜若這邊,看到她臉頰微紅,泛着窘意,眼裡的光,漸漸柔和下來,拿在手中的酒杯狀似不經意的與莫偉天的杯碰了一下,然後手腕一揚,杯中酒,仰頭而盡。
滿桌人,論身份貴重,自然是馮有忠現在地位高,可是論長,莫偉天的年歲,還有他的功績在那擺着,馮有忠自然不會搶了莫偉天的主位。
於是,莫首長坐到了馮有忠的下手。
馮有忠飲了杯中酒,碰的是莫偉天的杯,這杯酒,意味不明。
滿桌的人都知道莫偉天去年入了兩次院,從中秋之前,到無旦之後,前後不過三個多月,至於這病情的真與假,年歲在這兒擺着,就算是這次假了,下次也有可能是真的。
所以這酒啊,肉啊,自然就需要控制,甚至都有可能一口不動了。
可是馮有忠竟然去碰了莫偉天的杯,這一聲碰撞帶來的清脆撞擊聲,彷彿一道警示,又像是一個不經意的舉動,至少在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別有居心的表情。
當然,權勢達到馮有忠這樣,任何一個無心的動作,表情,都有可能被演繹成諸多有心的版本。
全桌子的人,似乎都被這聲清脆的碰撞吸引了視線,卻又沒人真的不懂眼色,直勾勾的看過去,只是十多個人圍坐一圈的大桌子,竟然連夾菜的動作都停止下來,更別提任何不和諧的聲音了。
莫偉天目光復雜的看着眼前的酒杯,彷彿感觀遲鈍的沒有察覺到那些若有似無飄過的視線。
蒼桑的目光在眼簾微闔時,掩下了繁複心緒,再睜開時,只餘杯中被激起的波紋還在淺淺的晃動着reads;。
皮膚鬆馳的手背因爲擎杯的動作,讓那些表皮好像又有了舒展的機會,手腕輕擡,酒杯便被執了起來。
“首長,大夫不讓我爺爺喝酒。”
一桌子人,誰也沒想到開聲阻攔的會是杜若。
明明沒有禮貌,可是她的聲音是那樣清脆、溫軟,乾淨的除了關心,不帶任何利益附加的躑躅。
莫偉天握着酒杯的動作,一緊,目光情不自己的看向了杜若。
杜若緩緩站了起來,心知自己唐突了,可是莫偉天的身體情況,的確不適合飲酒,不過酒桌上的規矩,她是懂的,碰了杯,就要喝,不然,就是對敬酒的人不尊重,雖然,莫偉天的年齡在那擺着,可是馮有忠的身份又不是莫家想不尊重,就能不尊重的,所以,這杯酒,不喝,便是麻煩。
雖然爲難,可是她也沒多糾結,目光微帶歉意,卻不改初衷的看向馮有忠,嘴角微彎,噙着一抹商量的笑,“首長,讓驕陽陪您喝吧,爺爺年前纔出院,大夫囑咐了不能喝酒的。”
馮有忠嘴角有淺淺的笑,緩緩的綻開,看着杜若時,目光裡有一種她讀不懂的驕傲和得意,擡手示意她坐下,不在意的搖了搖頭,“不用,本來也沒打算讓老爺子喝,我剛纔碰那一下,是心裡表示感謝,僅止而已。”
感謝?
莫偉天幾不可見的抽搐一下嘴角,對於馮有忠的言不由衷,也算是領教了,心裡慨嘆着這人啊,換了位置,這性子真是越來越難以捉摸了。
“建軍,你陪有忠和雲峰、志國,喝兩杯吧,我這身體,以後這酒啊,怕是喝不成嘍。”
自嘲一笑,莫偉天把陪酒的差事兒交到了自己兒子身上,同時,也算是應和了剛剛杜若那句話。
指派完,又看着坐在顧學茵身邊的賈美雲吩咐道:“美雲啊,你招呼着素素、學茵,還有方曉吃菜。”
“呵呵,莫老,這滿桌子坐的,哪有外人,還用什麼招呼,餓了自己就動筷子了reads;。”賈素素說話透着與年齡不符的頑皮,不動聲色的緩和着氣氛,彷彿對剛纔的暗潮洶涌半分未覺。
莫偉天到是挺喜歡賈素素這樣的性格,聰明,有眼色,,跟賈家那個老頭子,完全不一樣,“素素說的對,到這兒就跟自家似的,誰也別客套。”
撲哧。
賈素素目光一偏,眼角一撩,隔着杜志國和方曉,看向了杜若,笑意加深,話是對着莫偉天說的,可眼裡的光,道道都朝着杜若投射過去,“不客套,咱們又不是新進門的小媳婦,抹不開臉,人多不敢夾菜。”
撲哧——
咳咳——
哈哈——
剛剛還波雲詭譎的餐桌,霎時就被賈素素這句話帶出了高氵朝。
男人和女人都不再繃着面色。
杜若跟賈素素本就不熟,被拿來打趣,自是免不了臉紅,當着一桌子人的面,又不好意思跟罪魁禍首算帳,只能把手伸到桌子底下,暗中在莫驕陽的大腿內裡用力,以示被人捏住把柄的不滿。
只是她的那點小力氣,於莫驕陽而言,完全媲美於隔靴騷癢,而且這癢,慢慢就騷出別的味道來,以至於在她費了半天力還沒半點成果的時候,自己的手忽然被莫驕陽抓了過去,直接罩在了他兩腿中間,私密的位置。
瞠目結舌。
杜若差一點就沒控制住用眼神控訴身邊坐得一本正經的男人,那褲子的拉鍊,是怎麼回事兒?
顧學茵知道杜若面皮薄,賈素素這話,要不是結婚十幾年的,怕是都受不住,所以看着杜若臉越來越紅,只能無奈的嗔着賈素素,“你這張嘴啊,真懷疑你們家男人是怎麼受的住的。”
賈素素早就坐正了身形,夾菜吃飯,對於顧學茵的迴護,笑的渾不在意,用胳膊肘撞了一下白雲峰,臉不紅心不跳的問道:“快點,給首長傳授點經驗,免得下次學茵姐發起飆來,首長承受不住。”
咳咳——
白雲峰其實見馮有忠還是有點壓力的,能坐在一個桌子上吃飯,他心裡多少有點虛reads;。
不是因爲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而是一種權利不對等,自己勢弱的虛,可是他畢竟也在名利場上浸淫多年,至少還是能讓表面平和,心虛掩飾在表皮之下的。
這會兒被賈素素一撞,他一個不慎,被口水嗆到了喉嚨,心裡苦苦的抱怨,老婆大人,人家那是多大的領導啊?治國都有方,更何況治家了?
再說,一看顧學茵那番作態,與賈素素絕對是背道而馳啊,雖然都是大家閨秀,一個在高牆大院裡長大,一個在野地裡被放逐着生活,那性格,能一樣嗎?
真以爲人人都像她這樣恣意呢?
不過這樣甜蜜的抱怨,白雲峰也只敢壓在心裡,不敢往出吐,開玩笑,腦子被門弓子抽了吧?
正當白雲峰糾結着該怎麼開口的時候,門口有鑰匙轉動的聲音,靈光一現,扭頭看着賈素素小聲道:“是親家過來了吧?”
賈美雲聽到開門聲已經站起來了,先去廚房讓李嫂加兩副碗筷,回來時,看到換好了鞋的莫建國和許梅,還有跟在身後的白廉和莫依嵐,笑道:“快上桌吧,咱們家難得人這麼齊。”
李嫂拿了椅子過來,杜若和莫驕陽把位置空給了許梅和莫建國,然後四個小輩捱到了一處。
莫依嵐擠走了莫驕陽,非要挨着杜若坐,白廉又粘莫依嵐的緊,杜若一邊已經捱上了許梅,便不好再動,沒辦法,莫驕陽就只能坐到了白廉旁邊。
只是剛剛分開的時候,褲子的拉鍊還沒來得及拉,站起來到不容易察覺,可是坐下來,那裡就分開了一個岔。
白廉眼尖,發現莫驕陽的手在褲子中間劃過,心裡隱隱有了猜測,猜測過後,又有點羨慕,這大舅哥平時瞧着一本正經,不苟言笑的,可是論起情趣來,還真是實足的悶騷呢。
羨慕之餘,難免就有些蠢蠢欲動,再加上剛剛在樓道里未盡興就聽到車門開關的聲音,他那裡也難受呢reads;。
看着一桌子推杯換盞,白廉目光不禁下垂,然後,不動聲色的把自己的椅子往莫依嵐的身邊靠了靠,又悄悄的把手伸到了莫依嵐的腿上,試圖去抓她的手過來。
只是白廉低估了莫依嵐的不受約束,那跟杜若完全不是一個地裡,長出來的孩子。
“你在我腿上摸來摸去的幹嗎?”
莫依嵐正跟杜若說話,感覺腿上有隻手在遊走,心思集中不了,頓生不滿。
“……”白廉嘴角抽搐着答不上話,再一看滿桌子的長輩都被莫依嵐這聲不大不小的動靜吸引過來,一個個眼裡都含着興味的笑,他的臉,也繃不住紅了。
縱使平時再膽大,再混不吝,可那是跟哥們在一塊,一下子面對這麼多長輩,他到底還是有點羞恥心的。
杜若和莫驕陽心有靈犀的對白廉投以同情的目光,眼光相對的時候,似乎都想到了同一個問題,白家的男人,似乎,都很“聽話”啊。
“有賊心,沒賊膽。”賈素素糾結在基因遺傳問題上多年,始終不明白,憑她賈素素這麼聰明敏慧的腦袋,怎麼就生出白廉這麼個丟臉沒下限的兒子呢?
究其原因,還是在兩個小蟲打架的時候,男性的小蟲戰勝了女性的小蟲,所以,白廉這完全是遺傳啊。
白雲峰無端躺槍,受了賈素素狠狠的一個白眼,情知這是被株連,只能自認倒黴了,只是他心裡默默的抗議,老婆,那是我愛你,才任你蹂躪的,好嗎?
一頓飯,總算在其樂融融中走進了尾聲。
時間到了晚上九點半,杜志國和方曉提出告辭了。
馮有忠和顧學茵自然也跟着告辭了。
不過,告辭的時候,方曉拉過了杜若,笑着跟賈美雲說,“我帶乖乖去酒店了。”
賈美雲也想到了這是要說杜若的身世,自然不攔,“讓驕陽送你們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