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的氣氛很愉快。
至少每個人臉上都揚着笑。
這樣的氛圍,在愣怔過後,讓杜若暗自的舒了口氣。
目光從方曉的身上移開,嘴脣蠕動,看着沙發上不分男女老少,混坐在一塊說話聊天的人,招呼,突然不知道該從誰身上打起。
論長,自然是莫偉天。
可是莫偉天沒看她。
論親,便是莫首長,可是莫首長正陪着馮首長小聲說話。
杜若眼底閃過尷尬,心虛,之前被莫驕陽不動聲色趕走的忐忑好像一下子又重新躍了出來。
失信的人,在面對曾經信誓旦旦保證的人時,總會顯得心虛。
杜若微垂着頭,十指侷促不安的扭纏在一起,忽閃的睫毛遮住了眼裡的光,卻也把她的不安毫無遺漏的展現出來。
“乖……”
“若若啊,快到這邊坐。”
方曉和顧學茵幾乎是同時開了口,一個是被杜若喊了二十多年媽媽的人,一個是即將被杜若喚作媽媽的人,兩個女人在看到杜若細小的表情變化時,心疼,如波涌動。
顧學茵的聲音因爲急切,蓋過了方曉。
話未落,人便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爲了不讓自己的行爲看起來太過怪異,她是忍着氣息,耐着性子,才把步子邁的比往日還要優雅,緩緩走到了杜若面前,擡臂,給了杜若一個大大的擁抱,聲音微哽,“你這孩子,當時走的那麼急,我回頭想再找你,連影都沒見到,這麼多天過去了,我和有忠一直惦記着,不知道你的身體受沒受影響,來,快過來坐下,讓我好好看看。”
舊事重提,不動聲色的解決了杜若的尷尬。
顧學茵收回了抱着杜若的雙臂,順着她的手臂下滑,拉住她的手,一邊往沙發的方向走,一邊招呼着還在小聲說話的馮有忠,“有忠,你不是一直心心念唸的想見杜若嗎,這會兒,我把她帶過來了。”
這話,不知內裡的人聽來,怕是有幾分邀功的小情趣,可是心如明鏡的人,都知道,顧學茵這話裡潛藏了另一個意思。
杜若渾然未覺的被顧學茵推坐在馮有忠的身邊,禮貌的打了招呼,“首長好reads;。”
“好。”
一個好字,被馮有忠咬的有些重,有些緊,有些啞。
杜若雖然聽出馮有忠的聲音不對,卻並未多想,只當他大病初癒,嗓子或許不舒服。
馮有忠的一側,坐着莫首長,視線相對,杜若嘴角撐笑,“爸,過年好。”
“嗯。”
莫首長向來表情就不豐富,能應聲,杜若就已經暗暗舒氣了。
視線落到了莫首長的側後方,兩排沙發正中間那個雙扶手的大沙發上,坐着的正是莫偉天。
此刻,他正微偏着頭,與另一側的中年男人說的熱絡。
杜若心知,那個男人,應該是白家人。
一屋子不熟悉,沒見過的,就只有白家人了。
擱在膝蓋上的兩隻手情不自禁的攥緊了褲管,微微拉起的褶皺添實了手心的空檔,彷彿心口也有了支撐的力量。
她不敢想,也不敢去猜,莫偉天是不願意跟她這個不守信的小女子說話,有意疏冷,還是他的確有話要跟白家人說,所以,沒有時間給她一個眼神示意。
可是她既然已經回來了,不管結果如何,都不能再退縮了。
“爺爺,過年好。”
硬着頭皮問候,她儘量讓聲音不顯虛弱,臉上的笑意也儘可能的自然,不過分誇大,免得被莫偉天以爲她在有恃無恐的炫耀,拿莫驕陽的不離不棄當資本。
莫偉天與白雲峰的談話一頓,目光淡淡的睨了一眼杜若,不輕不重的“嗯”了一聲,算是應了她的問好。
收回目光,又與白雲峰接着剛纔的話題說了下去。(
杜若心口一滯,如何看不出莫偉天這一聲,應的不情不願reads;。
嘴角撐起的笑意慢慢變苦,卻在眼角的餘光觸及到莫驕陽冷凝的面孔時,瞬間收攏,換上了一副自然隨意的淺笑,甚至在目光越過人羣,與他相對時,給了他一個“我沒事兒”的安撫眼神。
杜若的目光落到了莫驕陽身上,疏不知,此刻,有一道隱匿着關切的目光,正不着痕跡的瞄着她。
這道目光,刻意隱匿着貪戀,怕嚇着還不知情的杜若,不敢強烈釋放內心的情感。
可是一想到與自己一臂之隔的女孩,就是自己的女兒,親生女兒,骨血相連的女兒,在自己生命危及的時候,是她的血液,喚回了自己的生命。
這是多麼神奇的一種緣分?
馮有忠迫不及待的想把這種緣分道破。
“有忠,咱們也坐了半天了,莫老也累了,要不,咱們就先回去吧,反正素素今天也纔到,明天咱們做東,幾家人坐到一塊,吃個飯,說說話。”
夫妻多年,顧學茵太過了解馮有忠每一個表情變化下面掩藏的心思。
自打和老爺子攤了牌,那種急不可待,又因爲瑣事纏身而沒辦法離開的煩躁不安,夜夜糾纏的他睡不好覺。
他不再是一個高高再上,被人仰望的領導人。
半世榮華,早就看破了權利慾念,他就是個最普通的男人,因爲做父親的機會來的太遲,他像個小學生一樣,在白白的畫紙上,不知道第一筆從哪兒起,執筆的手顫顫發抖,久久劃不下一個符號。
可是因爲筆被執的久了,手,顫的酸了,難免就會有失誤,一個不穩,畫筆或許自己就掉到了白紙上,落下痕跡。
此時此刻,顧學茵彷彿看到了那個被他執於手間的畫筆,正在搖搖欲墜。
可是還不是時候,至少,需要一個緩解。
尤其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杜若該怎麼想,怎麼接受?
所以,她目光切切的看着馮有忠,幾不可見的搖了搖頭。
身體兩側,暗潮涌動。
杜若後知後覺的發現馮家夫妻好像有什麼欲言又止的話要說,而且,馮家首長看她的目光,有一種讓她說不上來的怪異。
“馬上就開飯了,走什麼走,不會是你們兩口子山珍海味吃慣了,咱們家這粗茶淡飯,下不去口了吧?”
賈美雲拉着方曉一直在廚房的餐桌邊說話,爲的就是讓杜若跟顧學茵親近親近,這會兒聽着顧學茵要走,自然不能再躲輕閒。
只是她從來沒因爲顧學茵現在身份變了,就故意把兩人的位置擺出高下來,這種相處方式,她和顧學茵都很適應,說起話來,也隨意的很。
顧學茵被賈美雲一句話說的哭笑不得,“你打哪兒聽說我們兩口子天天吃山珍海味了,我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難道你不知道。”
賈美雲笑睨着顧學茵,搖了搖頭,兩手挽着方曉的手臂,腦袋一歪,便搭到她的肩上,似嗔含嬌,“我又不是你的誰,哪裡知道你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
撲哧。
一屋子女人,都笑了。
男人們也被賈美雲這句話逗的嘴角抽搐,忍笑辛苦。
莫首長在接收到幾道揶揄、戲謔的目光時,只能縱容的搖了搖頭,盡顯無奈。
莫依嵐是哪熱鬧往哪湊,沒大沒小到沒有顧忌,腳步輕快的站到了賈美雲的身邊,扯着她的胳膊,一邊搖,一邊笑道:“大伯母,那你快跟我說說,我爺爺這幾年口味是不是變了,怎麼以前喜歡的,現在都不喜歡了?”
知情人都知道,莫依嵐這是想哄老爺子開心,給她當不生孩子的後盾,白家人上門了,老爺子是女方的家屬,自然得站在她這一方。
賈美雲沒想到莫依嵐這把火燒到了她身上,自打爺孫倆開戰以來,她是分分鐘想找個旮旯藏起來reads;。
沒辦法,家裡常呆的就三個人,她,老爺子,再加上年前回來的莫依嵐。
這丫頭進門還沒等大夥高興夠呢,就蹦出要嫁人,但不生孩子的話。
一句話,氣的老爺子肝鬱氣滯,面堂泛紫。
賈美雲覺得自己就是無端受牽連的。
莫依嵐想拉她入夥,當着老爺子的面,讓她幫着剖析女人生過孩子對身材的各種影響和對生活的各種牽制。
老爺子反將一軍,讓她告訴莫依嵐,女人生孩子,傳宗接代,那是天經地義,不可撼動的,要是連這點功能都不會了,還嫁男人幹什麼?
賈美雲無力撼動老爺子堅持的原則,卻又想看着莫依嵐挑戰成功,因爲一但莫依嵐成功了,杜若的事兒,到也不算什麼大事兒了。
畢竟比起不生,杜若也只是暫時的不合適而已,所以,賈美雲雖然選擇了隔岸觀火,可是主觀意識,已經站到了莫依嵐一邊。
只是這會兒,讓她公然挑戰老爺子,賈美雲還是非常有自知知名的搖了搖頭,不過作爲長輩,賈美雲又很厚道的對莫依嵐眨了眨眼睛,“馬上開飯了,快去幫李嫂擺桌子。”
呃?
莫依嵐嘴角狠抽,扭身的時候,與莫驕陽眼神交錯,忽然一亮,瞬間嘴角就綻了笑,心裡想着,三年不見,大伯母變的好賊啊。
心情一好,腳步都變的輕快,而且自己勞動,還不忘叫上幫手,“小白臉,你未來的老婆要去廚房幫忙了,你還坐的住?”
啊?
白廉擡手撫額,面容訕訕的從賈素素身邊站了起來,語氣帶着商量,腳尖已經變換了方向,“媽,我去給依嵐幫忙,她一進廚房,怕是下一秒鍋碗瓢盆都得遭殃。”
賈素素看着還沒等她說話,就轉身跑掉的兒子,擡起的手,欲揮不揮,就這落下來,實在是沒面子。
所以她做了一個撩頭髮的動作,耳側的頭髮被她用五指梳攏了一下,長長的波浪捲髮彷彿海藻一般的鋪散開來reads;。
目光一展,眼風含笑,直直的落向斜對面的杜若,“這就是驕陽的媳婦吧。”
“若若,叫賈姨。”
顧學茵本就不欲真走,尤其她話落,馮有忠連屁股都沒擡一下,只是眼裡的光變的剋制,她就看出來了,他捨不得就這麼離開,好容易見到,哪怕知道以後見到的機會還有很多,可是這會兒,他是捨不得讓杜若在眼前消失的。
正好,賈美雲來留,她就不矯情了,順勢留了下來。
聽到賈素素打招呼,笑着幫杜若引薦。
“賈姨好,我叫杜若。”
從善如流,杜若嘴角撐開得體的笑,不顯得親近,又不顯得疏遠的和賈素素打招呼。
“杜若,嗯,這個名字好,簡單,易記,卻又富含韻意。”
莞爾一笑,杜若心想,賈素素這個人,一定是個很善於交際的人,明明是不熟悉的陌生人,一個名字,一句話,卻可以讓人心生暖意,喜歡聽她說的話,可想而知,接下來如果想要深交,也不過是水道渠成而已。
賈美雲張羅着開飯,一衆人便都從沙發上起了身。
莫家二房夫妻還沒有到,賈美雲情知是許梅怕莫依嵐心裡還沒轉過彎來,想了想,招呼着杜若到角落裡,小聲道:“依嵐聽你的,白家過來,她爸媽不到場,也不好看,你二叔和二嬸就在咱們大院不遠的小區買了房,開車過來,也就十來分鐘,你跟依嵐說說,讓她給你二叔打個電話,不管如何,那都是她爸。”
賈美雲交代完,便推着杜若去廚房裡找莫依嵐,順便揚聲把白廉叫了出來,“白廉啊,快出來吧,廚房哪裡是你個大男人進的,有李嫂在呢。”
“沒事兒,伯母,就剩幾個菜了,我幫着端出來就行了。”
賈素素身後的椅子被白雲峰拉開,剛要坐,聽着自己兒子的話,真是恨不得大耳瓜子抽過去,心裡哼哼的罵着,死小子,在老孃跟前也沒見你這麼勤快reads;。
白雲峰對自己兒子也有些無語,不過一想到自己年輕時追賈素素那會兒,好像也有些沒臉沒皮,到也釋然了,桌子底下悄悄握住了賈素素的手,搖頭笑了笑,“這小子,到是頗有乃父之風。”
咳咳——
莫驕陽從進屋就發現了一沙發上,杜志國坐的有些不自在,知道他不善於虛僞應酬,便拉着他上樓去下棋說話。
下棋不過是恍子,說話纔是真的。
對於養育了杜若二十多年的父母,他是尊敬的,尤其在杜若的身世揭開之後,這對父母所表現出來的豁達、理解,甚至包容,讓他心底油然而生的敬意更加深濃。
翁婿兩個說會兒話,聽到樓下開飯,他便帶着杜志國下了樓。
杜志國的位置正好挨着白雲峰,這句話,白雲峰雖然沒有刻意壓低聲音,可是在他們聽來,也像是夫妻間的悄悄話。
他到是無所謂,到是杜志國,顯然有些君子了。
“爸,菜太多,油煙重了,你喝口水,嗓子就不那麼熗了。” шωш _ttκa n _¢ ○
莫驕陽很自然的倒杯水,掩飾了杜志國的尷尬,而且,這個理由,在桌上擺出好幾十道菜之後,又顯得合情合理。
杜志國目光盛笑的接了過來,對莫驕陽這個女婿,他是再滿意不過了。
想想,人生幾十年,父母能陪在子女身邊的,也不過是十幾年的時間,不管自己的乖乖以後叫不叫自己爸爸了,她都有一個好丈夫陪在身邊,陪她走過未來的風風雨雨,陪她百年同葬。
一想到有這樣一雙溫厚的手,始終牽着自己女兒的手不離不棄,那些生活中的插曲,何必放在心上呢?
“你和乖乖一天也沒好好吃東西了吧,不用管我,你去叫她也過來吃飯吧。”
杜志國推着莫驕陽,小聲的說着。
莫驕陽眼裡含溫,嘴角微彎,點了點頭,“爸,你先坐,我先去叫媽過來,一會兒再去叫若若過來。”
杜志國點了點頭,便坐了下來。
莫驕陽聽賈美雲說方曉去了衛生間,便說了讓賈美雲招呼方曉入席的話。
賈美雲有了跟賈素素同樣的感覺,嘴角一耷,假裝抱怨,“真是養大了兒子不由娘啊。”
莫驕陽眼角一跳,眼角的餘光在屋子裡搜尋着杜若,抄在兜裡的手還不忘拿出來攬上賈美雲的肩,錯身的時候,低聲說道:“媽,謝謝你。”
這句謝謝,說的賈美雲眼眶一酸。
兒子對媽說謝謝,明明是理所應該的。
可是母子兩個,似乎心意貫通一般,都知道這個謝謝里麪包含了什麼。
賈美雲吸了吸鼻子,偏頭看着兒子高挺的背影,心下輕嘆,但願,她沒有做錯。
父母有父母的爲難,她和莫首長在杜若的問題上,也糾結過,徘徊過,躑躅過,最後,還是選擇站在了兒子的一邊,哪怕她們不能強硬的與老爺子唱對臺,可是也不會阻止兒子去追回自己的媳婦。
對於杜若,賈美雲心裡是感激的。
她的良知還讓她做不來忘恩負義的事兒,可是她的身份,又沒辦法讓她大義凜然,強勢的推倒老爺子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兒,所以,她只能看着兒子辛苦,在心裡默默的爲他們加油。
小陽臺,杜若半倚着牆壁,時不時的拿目光睃一下靠在窗邊拿着電話按鍵的莫依嵐。
“幹什麼呢?”
莫驕陽走過來的時候,就看到她一副做賊的樣子,擡手拉過她的手,攥在手心,心疼她剛剛受到的冷遇,不是不想幫忙,只是因爲她的隱忍,而讓他沒辦法發作出來。
杜若扭捏的想要抽回手,家裡這麼多人,有莫驕陽的老領導,又有莫依嵐未來婆家的人,被看到了,多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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