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鄉情怯。
車子停靠的位置離莫家所住的大院並不遠,當杜若從莫驕陽嘴裡得知,只需要十分鐘車程的時候,兩隻手攥在一起,低垂着眼簾,思緒翻滾。
“想什麼呢?”
莫驕陽在車子啓動的時候,就察覺到了杜若的情緒變化,不過他並不急着催她,只是握着她的手,緩緩的摩挲着,目光看着前方的路況,眼角的餘光,卻始終盤旋在她微垂的側臉,雖然看不到她的眼睛,可是他猜的出,她不是在退縮,只是在適應。
這個傻丫頭,一定又在自責,這樣子回來,怕是對不住老爺子吧。
聲音很溫柔,溫柔的好像一汪溫暖的泉水,在熱氣中,包裹着杜若微顫,帶點緊張的心,這樣的溫暖,不動聲色的緩解着她的情緒。
搖了搖頭,兩隻手狀似把玩莫驕陽的五指,其實,她的確需要這雙手給她力量,“沒什麼。”
莫驕陽張開右手的食指,交插穿過杜若左手的五指,十指緊扣,戲謔道:“他們再有本事兒,也沒讓你叫的那麼撩人,你這麼愛撫他們,就不怕它抗議,回頭不給你好東西吃?”
騰——
這麼引人遐思的話,莫驕陽怎麼會說的這麼大言不慚?
甚至連眼毛都不眨一下?
杜若的臉,紅暈飛昇。
她如何聽不出這他們指的是什麼?這個“它”又指的是什麼?
這個男人——
杜若有一種無可救藥的感覺。
絕對不是自己無可救藥了,是這個男人在沒下限這條路上,真的無可救藥了。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之前吃的時候,明明叫的歡,要不是我壓着你,怕是停車場裡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你的聲音吸引過來了。”
“……”
臉紅,杜若咬脣,她的口才在這種時候總是失利的。
“輕點咬,上面一用力,下面該收縮了,這種時候,我可沒辦法滿足你,真要是想,等晚上吧,吃了飯,咱們就回房,到時候你想怎麼咬,我都隨你。”
“……”杜若窘迫的想要去捂住莫驕陽的嘴,可是他扣在自己五指上的手,那麼有力,還——摩挲?
莫驕陽彷彿沒感覺到杜若窘迫中的控訴,車子在等紅燈的時候,偏頭曖昧的看了一眼杜若的嘴脣,下脣辨上,因爲剛剛她咬脣的動作,已經留下了齒痕,這會兒,印跡在溼潤的脣瓣上,顯得很明顯。
右手從她左手的掌心裡抽離,在她不明所以的時候,擡手覆上了她的脣瓣,聲音微嘆,有點冤枉,“這麼明顯的印跡,家裡人看到了,說不定就會誤認爲我雄威大發,急不可耐呢。”
拇指肚有微微薄繭,不厚,這樣的摩挲卻帶着異樣的微刺兒,男人的拇指堂而皇之的闖進了杜若半張的檀口,那半張的角度,絕對不是爲了歡迎男人把手指伸進來,而是因爲她還窘迫在男人說出來的話裡,回不過神。
“想咬,就咬這個吧。”
杜若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然後她看着莫驕陽,不知道怎麼的,就想到了電視裡剛剛長牙的小孩,家長好像就是這般,隨便塞個東西到小孩的嘴裡,告訴他,想咬,就咬這個吧。
“我不磨牙。”
杜若嘴角抽搐着把莫驕陽的拇指從嘴裡抽了出來,上面沾了一點點口水,好在沒有曖昧的銀絲,不然,這個男人指不定又要說什麼了。
“快到了,看一眼後車座剛剛收拾的時候,有沒有紙巾什麼的落下,回頭爸用車,看到了不好。”
呃——
前三個字,杜若還沒來得及愣怔,或是醞釀更多的情緒呢,後一句話,完全打亂了她的節拍。
顧不得臉紅,也顧不得這會兒她坐在副駕駛位上,彈開了安全帶,兩腿跪在副駕椅上,兩手抱着椅背,目光在後座搜尋,只是光線,實在是有些暗。
“後座燈開一些,我看不到。”
座椅上什麼都沒有,她想看看座椅底下,角落裡,不會有遺留的痕跡吧?
一想到領導用車一般都要坐在後座,要是突然一個低頭,或是腳下一個不注意,踩到了什麼不該踩的東西,杜若想撞牆的心都有了。
“都怪你,幹嗎非要在車上?”
嘀嘀咕咕的抱怨着,杜若忍着臉頰發燒,目光像探測儀一樣,在不明不暗的光線裡,搜尋着後座椅下可能照不到的角落,會不會有遺留的東西。
“你把我換下來的底褲放哪兒了?”
沒有紙團,或是別的東西,杜若悄悄舒了口氣,不過目光撩過後擋風玻璃置物架上的內衣袋子時,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底褲。
莫驕陽不動聲色的把車子拐進大院,一邊放緩速度,一邊不緊不慢的應着,“下車買東西的時候,直接扔了。”
呼——
一口氣,被杜若喘了出來,還好。
“下車了。”
莫驕陽踩了剎車,在杜若心裡提起的那口氣剛剛落下去的時候,漫不經心的幫她重新提了起來。
看着她身子一僵,心下失笑,不過箭已上弦,小女人真沒必要再胡思亂想。
五指成梳,一邊順着她的發,一邊拉着她的頭往自己的方向偏,眼角的餘光撇見樓上窗戶好像有陰影,心裡有計較,脣,緩緩的印了上去。
“唔……”
杜若想抗議的,生怕莫驕陽一時控制不住,再來一輪,且不說她腳軟不軟,只一想到這車裡有曖昧過的痕跡,那樣的味道,萬一,萬一莫首長晚上要用車?
“專心點。”
感覺到了杜若的走神和不情願,莫驕陽緩緩放開了她的脣,那語氣,似乎還想再來一輪,可是眼神和動作,分明已經做好了下車的準備。
杜若後知後覺的在車門響起的時候,反應過來,男人已經下去了。
身子扭過來的時候,副駕的車門已經被莫驕陽從外面拉開了。
不再扭捏,生怕一扭捏,她就上不去了,所以,不等莫驕陽說話,就痛快的從副駕上爬了下來。
只是車門轟然在身後關上的時候,杜若纔想起之前想到的問題,被莫驕陽握着的手,忍不住用力捏了一下,連步子都頓了下來。
“怎麼了?”莫驕陽配合着杜若停下了腳步,深邃的目光帶着打探,腦子裡正徘徊着用什麼樣的詞安撫杜若,卻沒想到,他聽到她問,“車子裡,會不會有味道?”
外面的空氣太清新,杜若突然反應過來,車子裡是不是因爲她坐的久了,那種味道就聞不出來了?
“要不,把車門打開一會兒吧,咱們呆一會兒再上去。”
莫驕陽嘴角緩緩的勾起,那是一個好看的弧度,可是看上去又有點要笑不笑的樣子。
好吧,他承認,他是憋的。
實在是覺得他的小女人太可愛了。
嗯,雖然這個擔心,真不是多餘的。
“咱們幾點下的飛機?”
“呃?”杜若雖然不解,可還是回了,“應該是不到下午一點吧?”
莫驕陽點了點頭,然後收緊了攬在杜若腰間的手,把她圈在了懷裡,背對着樓上的窗戶,感覺,就像是他強行拉着杜若要做點什麼,不讓她上樓的樣子,“咱們做了多長時間,有印象嗎?”
“……”這個問題,杜若拒絕回答。
真是回答不上來啊。
她沒有手機,車裡也沒有時間,男人手腕上的表因爲她視線已經模糊,壓根就沒想過要去看,而且,莫驕陽想做的事兒,她通常都阻止不了,看了也是白看。
莫驕陽似乎很樂意跟杜若追討這個問題,看着她耳根泛紅,眼底的笑意更濃,連聲音都浸染歡愉,“長到想不起來了,嗯?”
任何一個男人,在這樣的事兒上,都會表現出無理由的自大和驕傲,即便冷冽如莫驕陽,亦不例外。
得意,男人很得意。
窘迫,杜若很窘迫。
她怎麼忘了,她最後是昏過去的。
“還上不上去了?”
杜若終於明白過來,再糾結下去,吃虧的還是自己,而且這個男人做事兒,向來縝密,怎麼可能給別人留下把柄。
疏不知,這次,真不是莫驕陽不縝密,那種情況,誰也不會把紙團有序的擺好,用的時候隨意亂扔,等到拾的時候,難免會有疏漏。
不過這點疏漏,有的時候,未必不是好事兒。
呵呵——
莫驕陽看着在自己的手臂間扭來扭去,想要掙脫的杜若,到也不再困守她,手臂打開的時候,拽着她的手搭在了自己的手臂上,“你好像還沒這麼挽過我呢。”
這語氣……
杜若眉梢狠跳,她能說他是個矯情貨嗎?
“哥,嫂子,你們倆能不能別大過年的秀恩愛給別人看了,爲了等你們吃頓晚飯,我們的肚子都快餓扁了,好歹行行好吧,一屋子人,就等你們開飯了。”莫依嵐幽怨的聲音從杜若的身後傳來,不知何時,她已經從樓上跑了下來,腳上還穿着沒來得及換掉的室內棉脫,這會兒倚着防盜門,一隻腳抵在門檻上,身上一件九分袖的真絲長裙。
這個季節,杜若看着都覺得冷。
可是很快,她的目光就被莫依嵐漸漸紅掉的眼圈吸引去了。
“嫂子,你瘦了好多。”
莫依嵐的聲音裡不掩心疼,紅紅的眼圈很快就凝出了淚水,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沒有狂熱的擁抱,隔着幾步距離,莫依嵐看着杜若,心疼的樣子,就像久別的戀人,再見,一眼,便可以看穿彼此過的好不好,受沒受苦。
杜若一邊搖頭,一邊欲往莫依嵐的方向走,看着她哭,她也難受,再說,事情都過去了,沒什麼的。
可是,她的腳,一小步還沒挪動,身子就被拉回到一個堅實的懷抱中,不解的偏頭看去,只看到莫驕陽微蹙着眉頭,目光明晃晃的透着不滿。
當然,他不滿的對象,是莫依嵐。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嫂子纔剛回來,少拿你那些折騰的人的點子,折磨你嫂子,再說,你嫁人的事兒,二嬸已經攬過去了,少在那裝不自在,走了三年,該豁達的,也豁達了,該想明白的,也想明白了,不願意在莫家呆着,早點收拾行李上白家過日子去,眼不見心就淨了。”
“……”這算不算用完就扔?
莫依嵐的不滿還沒等發泄,莫驕陽已經攬着杜若越過她,進了樓道,姑嫂兩個隔着一個堅硬的身軀,視線交匯,那種感覺,怎麼都有點像被強行拆散的一對戀人。
杜若扭頭看着表情冷肅的莫驕陽,用極低的,以爲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說了一句,“法海。”
說完,自己突然就笑了。
“我要是法海,你就是法海的婆娘,夫唱婦隨,沒準千百年後,也是一段佳話呢。”莫驕陽眼神揶揄的看着杜若,一邊上樓梯,一邊不緊不慢的說着。
“法海是和尚,不能結婚。”爲那句夫唱婦隨,杜若眼裡明明含着笑,可是說出來的話還不忘硌應莫驕陽。
偏偏,某個男人不以爲然,還很有條理的拿出一條很久以前,已經被杜若遺忘的一段對話來堵她,當然,這會兒被他一提,杜若也想起來了。
“某人不就喜歡玩這一套嗎,我當和尚,你當尼姑,然後偷偷摸摸……”
“哎呀,你別說了。”
看着沒有口沒遮攔的男人,杜若連忙擡手去捂他的嘴,眼看到家門口了,萬一誰開門聽到了,她還能不能見人了?
戛然而止,莫驕陽看着堵在自己嘴上的手,眼裡的笑,意味深長。
杜若後知後覺的發現,她,好像被男人調戲了?
手心,那溼溼的,濡濡的感覺?
“莫……”
“怎麼還站在樓道里,快點上來。”
杜若羞窘的質問還沒出口,就聽到身後有聲音傳來,回頭一看,賈美雲正站在上一層的樓梯口,目光含笑的看着她們。
騰。
臉,火燒火燎的紅了。
“媽。”連過年好都忘了說了,杜若心裡糾結的想着,剛剛的話,被賈美雲聽到了多少。
想在這個時候剜莫驕陽的眼,可是實在是沒勇氣擡頭啊。
“呵呵,大伯母,我沒說錯吧,我哥自打結了婚,就跟換一個似的,也就我嫂子能受得了我哥這股子粘乎勁,要是換我,早一巴掌拍飛了。”莫依嵐隔着一個樓梯拐角的距離,跟莫驕陽拉開了安全陣線,傲嬌的揚起了下頜,揮着手一副嫌棄、鄙視的樣子,眼裡的光,分分鐘都寫着姑奶奶很不爽。
“呃?”
對於落井下石的莫依嵐,杜若很懷疑,那一巴掌過後,是誰飛了起來。
“哈哈——”賈美雲心情很好,聽了莫依嵐的話,撫掌附和,“你哥小時候,我工作忙,沒機會讓他粘,人家說,男人長的再大,在信任的女人面前,也是孩子。”
“……”這是親媽嗎?
事實很明確,賈美雲絕對是親媽。
又走下了幾個臺階,直接從莫驕陽的手裡把杜若搶出來,擰過身,拉着杜若邊上樓,邊側頭嗔怪着莫驕陽,“樓上那麼多人等着呢,你就算捨不得媳婦,等到晚上關燈,還不是任你爲所欲爲的,幾個小時的功夫,怎麼就忍不了了?”
“……”
杜若連脖子根都紅了,心道,媽啊,你老人家說那句爲所欲爲的時候,要不要裝一下臉紅呢?
賈美雲說了“樓上那麼多人”,杜若只以爲是莫家人,還有白家人,可是她站到莫家的客廳,看到坐在沙發上的方曉、杜志國,還有馮家首長夫妻的時候,整個人都愣了。
屋子裡的人,都是知道真相的,包括白家人,這種事兒馮有忠夫妻沒打算瞞,原本還想徵求過杜若的意見之後再做下一步計劃,可是自家老爺子的手段太狠,以至於,他已經在杜若不知道的時候,與老爺子把牌攤到了檯面上。
同杜家夫妻見過面之後,得知杜若的親生母親在生產之後就去逝了,馮有忠之前的安排又變的順理成章。
這樣的結果,既可以堵住外的嘴,又能讓杜若接受的很順利,不去再追究當年的舊事兒,另一層面,也保護了顧學茵的形象,幾乎是三全其美,所以,再難,他都會安排好。
杜志國和方曉本就不是貪圖的人,雖然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孩子的親生父親會找過來,可是人家既然找過來了,即便不捨,也不會過多的苛求什麼。
而且,這樣的結果,對杜若來說,心裡接受力,只怕比這中間再多一層曲折,更好接納。
方曉一想到這孩子是在那樣的情況下才懷上的,心疼的彷彿被刀割過。
到底是自己一手照顧長大的孩子,當母親的,哪有不想讓孩子過的好,少受罪的,共識,甚至細節,她都和顧學茵細細的串過,生怕有一點疏漏,被杜若察覺。
事情進展的很順利,談不上報答與否,顧學茵的提議讓杜家夫妻也搬到S市來住,當然,房子馮家來解決,名義上,算是杜若送的。
等以後,莫驕陽的工作一定會轉到S市來,夫唱婦隨,杜若也會跟到S市來,生父母,養父母都在一個城市,孩子兩邊都可以親近,都可以孝順,再好不過了。
方曉的心態已經平穩下來了,對於馮家夫妻的建議,她和杜志國還是拒絕了,她們相信自己養育出來的孩子,不論她們在哪兒,孩子的心裡還是記掛着她們的。
看着杜若傻愣的站在客廳,反應不過來的樣子,方曉暖暖的笑了,“這孩子,快跟大夥打招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