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兩人的斥責,穆元朗大驚、大羞,最後大怒。
他是修士而不是傻子,怎會真的分不出好壞。叮噹姐不說,就連那位尚不知深淺的少年也是出於好意,只是心理上受不得委屈,狠狠瞪了十三郎一眼,意在警告。
大概在他眼裡,十三郎看起來畢竟才煉氣七八級的樣子,年齡也比他小,雖有些高深莫測,可怎麼也輪不到他來教訓自己。礙於仙姑顏面,穆少族長雖不便發作,仍需要鄭重地提醒他,莫要過於放肆。
十三郎搖搖頭,笑了笑,沒有做聲。
這倒不是故意裝逼,以他兩世爲人的閱歷,實在沒辦法和這個帶着孩子氣的青年較真。只能在心裡感慨世上真是無奇不有,號稱險惡殘酷的魔域竟能誕生如此人物,可算奇葩。
“不服氣?哥哥,替我教訓教訓他!”
他不在乎,叮噹卻很在乎,完全沒有給人家少族長留面子的想法,嬌嗔道:“讓他吃點苦頭,也好知道天高地厚。”
這話本就傷人自尊,偏偏叮噹仍覺得不夠,末了還補充一句。
“免得以後吃大虧,自己丟人不說,還得連累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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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元朗這下掛不住了,以後如何他無法預料,眼前丟人已經丟到姥姥家。尤其令他失望的是,兩名同伴聽了叮噹的話,眼裡非但沒有憤怒羞愧,還帶上了同情的意味。不用問也知道,看過之前的那一幕,他們也認爲自己的少族長不是人家的對手。
連一個煉氣期的少年都打不過,更不要說什麼挑戰裂風獸。兩人既有如此表現,此行多半也是抱着捨生取義的念頭,又或者乾脆是哄着他玩,沒怎麼當回事。從他們距離穆家寨的距離來看,後者的可能性最大。
想到這個,少族長面色通紅,憤憤然的目光看向十三郎,拱手道:“這位道友,鄙人穆元朗,未請教……”
話語挺正式,動作也挺標準,不細看的話,真會認爲他是某個受過良好教育的大家子弟。只可惜那張憤憤不平的臉孔將他徹底出賣,落在衆人眼裡,只餘下做樣般的苦笑。
十三郎倒是無所謂,既然已經弄明白他是個什麼樣的人,自然不會和他較真。溫和地笑了笑,說道:“我叫蕭八指。”
“撲哧!”叮噹當場笑噴,一半因爲小狼,一半因爲十三郎。
“八指?”穆元朗的眼睛眨了眨,猶疑地看向十三郎的手,竟似忘記了適才的意圖。
“是啊,蕭八指。”
十三郎攤開手,誠懇地說:“我只有八個指頭,不能和少族長相比。”
穆元朗楞了一下,總覺得這句話聽起來不對味,一時又想不出究竟哪裡有問題,只能悶悶地揮手說:“算了算了,既然你是八指……還是算了吧!”
“咯咯……哈哈哈!”叮噹再也忍耐不住,笑了個前仰後合。
…
…
穆家寨與落靈城周圍的山寨相比大同小異,比較明顯的區別是圍牆更加堅固牢靠,且周圍爬滿了一種開着白花的藤蔓,枝條呈醬紫色,生着不少肥大寬厚的紫葉。從寨外看去,整個山寨彷彿巨大的紫色圓筒,於霧氣中隱現,竟有股童話般飄渺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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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比只在十三郎心裡,魔域衆人包括小叮噹在內早已熟悉這一切,均沒有什麼想法。經過這場帶着搞笑趣味的衝突,十三郎雖然警惕稍減,卻仍止不住在心裡做些比較。看着看着,他不禁做出習慣性動作,擡手摸摸鼻子,有些疑惑。
“這叫苦丁藤,味道雖不怎麼好,作用可了不得。”
少族長是個大度的人,又或許是因爲太過小氣,所以才刻意觀察十三郎的反應。不管怎麼樣,表面上他已經放下介懷,充當着熱心向導的角色。
“雲離山脈多瘴,苦丁滕的氣味不但能驅趕毒蟲,還能防病,是山民的必備之物。”
眼中閃過一絲懷疑,穆元朗說道:“八指兄不知道?”
十三郎搖了搖頭,心想這人其實挺聰明,學東西也蠻快,這麼點功夫就知道借物探詢別人的來歷;雖然有點生硬,倒也不失機智,當爲可造之材。
這般無所謂的態度顯然令少族長不爽,穆元朗心裡挺羨慕十三郎那種溫和穩重的氣質,他沒辦法形容自己的感覺,只是本能的覺得,眼前這名少年很像是阿公希望自己成長的那樣。奈何他自己做不到,心裡無端生出幾分委屈。
他忍不住微諷道:“八指兄定是大族子弟,有法力護身,自不在意這些區區小道。可是對山民來說,它是繁衍生存的根本,容不得絲毫馬虎。”
話是好話,說話的人也是情真意切,然而從他口中說出來,怎麼聽都有股子酸氣。兩名大漢聽了暗暗搖頭,心想少族長心高氣傲,不要被這名少年刺激太深纔好。
十三郎當然不與他計較,依舊搖了搖頭,沒有開口。
接連遭受冷遇,少族長越發憤憤,正想再說點什麼,小叮噹已經看不下去,開口道:“好了好了,哥哥不是五離城的人,小狼你就甭問了。”
“呃……”
穆元朗大感尷尬,此時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話看似老道,實則有探人隱私的味道。如果是敵人自然無妨,哪怕僅是個陌生也也無所謂;然而對方與叮噹姐同行,且被其尊爲兄長,這種行徑着實不夠禮貌。說得嚴重些,以叮噹在穆家寨的影響力,他這個未來的少族長,暫時還真沒有與十三郎公平對話的資格。
他不知道的是,十三郎是因爲來自靈域,本着少說話少出錯的原則纔會如此。十三郎不在乎這位少族長,更不擔心他能看出什麼毛病,不過山野自有高人在,他一個山寨版的魔修出現在這裡,還是謹言慎行的好。就算不爲自己着想,起碼要考慮一下叮噹的處境。最好就是眼前這樣,神秘莫測讓人摸不清來路,反倒不會生出事端。
“八指兄莫怪……在下……”
穆元朗知錯能改,雖顯得充忙,卻令十三郎對他的印象改觀不少。
“少族長言重了,叫我八指就好。”
示意他不要放在心上,十三郎誠懇地說:“在下初臨跪地,還望多多指點。”
不得不說,十三郎確有與人爲善的天賦,寥寥數語,之前的不快被輕輕揭過,身段更是無可挑剔,讓人由衷感到親近。
“這個自然,這個自然。”
少族長心頭大慰,連連說道:“八指兄……八指你放心,咱們這兒雖然貧苦,勝在清淨,景緻其實也不錯。改日我帶你到處轉轉,包你不虛此行。”
一面說,他忍不住掰着手指說道:“比如跳澗,比如虎陰山,比如……”
聽着一疊聲的介紹,十三郎望着少族長眼中的興奮,怎麼看都覺得他比自己更想去看那些所謂的景緻。心頭涌起疑惑,不禁疑惑地暗想:“這貨……不會是沒出過門吧!”
彷彿是爲了印證十三郎的猜測,馬車距離寨子尚有百餘米,一陣噪雜之聲從遠處傳來。緊跟着響起的,是一聲暴怒大喝。
“好你個小兔崽子,不好好修煉,又跑出去野!”
隨着話音,穆家寨大門打開,一條身着獸皮的壯漢率衆多山民從裡面走出。其身形如同放大了三倍的塔山,雄壯彪悍,神情更是凌烈無匹,充滿咄咄威勢。
壯漢有傷,一條臂膀斜跨在身旁,綁着層層棉布,上面還隱露血跡。然而此時的他憤怒異常,傷勢不僅不減其威,反倒增加幾分剛烈,越發顯得霸道。
擡手指着已受驚的兔子一樣的少族長,壯漢根本不管周圍有多少人,劈頭大罵道:“小兔崽子,給我滾過來!”
穆元朗身子一哆嗦,十三郎瞬間就明白了他這樣的性情由來,正覺得好笑。目光掃過壯漢的面孔,頓時大驚失色。
…
…
星紋!壯漢的額頭上,分明是兩個成型的星紋!
“這裡是魔域啊!怎麼會有戰靈?”
塔山是他大哥,十三郎對戰盟再熟悉不過,對戰靈的認定標準、程序乃至考覈規範都一清二楚。正是因爲考慮到自己遲早都需要到魔域走一遭,他才屢次拒絕塔山讓他鑑定實力印製星紋的建議。
這種紋理,他怎麼可能看錯。
如果戰盟的勢力能延伸到魔域的話,十三郎如何自處?如今的他,可沒有膽量暴露在人前。
心頭涌起震驚憂慮,十三郎呆呆地站在原地,腦海中一片混亂。自從進入魔域地界,一路走來,所見所聞所感無不在提醒着他,靈魔不相融,靈魔是不可化解的世仇。如今眼前竟然出現一名戰靈,看樣子還是一族之長,讓他如何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哥哥?哥哥!”
叮噹的聲音在身畔響起,周圍數十雙眼睛齊齊盯在十三郎身上,充滿疑慮。看起來他發呆的時間已經不短,連叮噹現身,壯漢與之相互見禮攀談都毫無所知。
眼裡的恍惚逐漸散去,叮噹關切的聲音問:“哥哥你怎麼了?”
“呃……那個,他怎麼有兩個星紋?”
話剛出口,十三郎就已生出懊悔。他知道自己露出了馬腳,這種情形顯然在魔域之中極爲常見,自己竟茫然不知,簡直是不打自招。
那一瞬間,十三郎幾乎生出念頭,一旦情勢不對,自己乾脆強行將叮噹收起來,殺出一條血路就此遠遁。
意味接踵而來,衆人的反應完全不似他心裡所想的那樣。壯漢看着他,目光竟有一股炫耀之意,伸手一拍十三郎的肩頭,豪邁大笑。
“小哥你也不錯,單掌殺死成年獰獸。依我看,還不止二星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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