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哥還是叫叔?”
突然出現七位堪比尊者的大拿,一名讓尊者畢恭畢敬的童子,說着讓人啼笑皆非的話......
岸邊衝突來得沒道理,轉換起來難以預料,滿滿意外,甚至有些滑稽。
童子開口毫無風範,短時間內,人們不能體會到那句調戲包含的蘊意,只覺得好笑好荒唐;等大家留意到天地二老微苦神情,回頭再來考慮童子的話,內心均爲之一沉。
天殘地缺兇名赫赫,稱得上千年來最最著名的人物,其年齡也爲人所熟知。因爲資格老,在提到陸院長的時候,兩人雖未直接以尊長面目出現,含義卻都寫在臉上。如今童子原話奉還,意味着他至少比天地二老還要老上兩三百歲......
“天啊!”
當意識到童子有多大,千餘修士紛紛驚呼,不少人乾脆叫出聲來,先後拜倒。
常識,化神壽元極限兩千五百歲,但那是根據典籍中的最高紀錄做標記;尋常修家,能活過兩千已經很了不起,之後每增加一點都是極不容易的事情,遑論數百年。
年齡是一種可以超凡脫俗的力量,比如凡人世界都知道人能活過百歲,可實際上,百歲老人難得一見,連那些位高權重兼心狠手辣之人也會對其保持尊重。換成修家,因爲時間長必然修行久,修行久突破的機會必然就更大......力量當然更足。
與年前十三郎一樣,明白之後人們不禁要問,這位聲名不顯的道院長者,莫非已經突破了?
那可怎麼得了!
羣修拜倒,不管是出於對長者的尊敬。還是出自對強者的敬畏,應該都是發乎真心;一些人懷着崇敬的目光看向天空,準備看道盟的笑話。
他們失望了。
童子等人、尤其童子突然出現,天地二老的確爲之驚訝,也曾流露片刻苦澀。但僅僅持續一瞬,兩人便又恢復平靜,並在童子眼中看到一絲忌憚。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天地二老想看的、等的就是這一幕,只是錯算了對象。
那有什麼關係呢?
天殘老叟輕輕一笑,說道:“童老居然健在。可喜可賀,真正出乎意料。”
地缺老婦微微撇嘴,說道:“空耗歲月,燈盡油枯。”
頓了頓,她又道:“而且,不過如此。”
聽到這句話。下方羣修均覺茫然,紛紛把目光投向道院各位尊者,內心又是一沉。
九位堪比尊者的大拿面對道盟三修,本該絕對優勢的局面,實際情形卻不是這樣,包括雷尊在內的所有人,臉上神情絲毫沒有放鬆。相反警惕而且凝重,甚可看到憂慮。
機靈的人反應過來,回憶之前發生過的事情,很快意識到自己疏忽了一條細節,由雷尊親手施展那道雷!
看過雷尊出手的人都知道,其神通就和他的人一樣,最大特點是天生帶着威嚴,對敵時天雷滾滾而落,不知道的人恐會當成天劫對待,平添不少畏懼。
有人說這是意境。其實是誤解;威嚴只是一種氣質,誰也沒辦法把它修成道,何來意境可言。不可否認的是,這種氣質確給雷尊帶來許多好處,未戰三分勝。
適才那一雷有些倉促。但它畢竟由雷尊親手施展,可輕鬆斬殺化神大拿,豈能隨便應付。然而,當那道雷霆轟響,攜無上森威劈向天殘頭頂的時候,他居然什麼都沒有做。
沒有施法,沒有祭寶,沒有放符,當然更談不上利用陣法,頭頂雷霆轟鳴浩蕩,天殘僅僅擡頭看了一眼,便將目光轉向與雷霆同時抵達的童子身上,再未理會。
雷弧轟轟而落,落到天殘頭頂不足一尺,開始減速。
雷弧來得快捷而猛烈,變慢的速度更加快捷而且猛烈,好像一頭撞在能夠隔絕雷力的牆壁上,整個身子扭曲起來。
這真是一幕奇景,或許一輩子都難以見到。雷霆本是無形之物,如今卻像是擁有了身體,後半截按照原有勢頭向前猛撲,與前方無法前進的部分重疊、堆起來,變成一坨怪模怪樣的東西。
那還是雷嗎?就算真的有一堵牆,雷弧也不會變成這樣,原因何在?
留意的人心裡自問,之後眼睜睜望着那坨怪雷掙扎前行,在即將接觸到天殘本體的時候,消散了。
消散了,沒有了,雷尊出手一擊消弭於無形,連反擊、不,是連迎擊都沒有招來。
因爲事情發生得太快,同時被童子等人吸引目光,即便那些看到雷霆消失的人,心裡也認爲是自己看錯,要麼就是雷尊主動收手,沒有趕盡殺絕。
如今人們知道了,猜想是錯的,看到纔是真的,天殘老叟身手皆不動,便將雷尊的攻勢化解。進而思之,那位與他從不分離的地缺也有同樣的本事,或許更強。
這很正常,這才合理;如沒有把握面對各位尊者與長老,道盟怎會蠢到當面挑釁,刻意打壓。
既然如此,難怪他們能如此。
“童兄在就最好了,正可做個公證。”
年長到底是年長,天殘稍稍抱拳以示尊敬,欣然之情溢於言表,隨後問道:“以你之見,這條規矩改不改?”
不是該不該,只問改不改,一字之差,蘊意判若雲泥。
身邊,長老尊者面呈怒色,童子揮手阻止想要開口的火尊,對天殘說道:“你先等着。”
回過頭,童子把目光轉向雷尊,神情有些複雜。
“來了啊。”
“是。”
雷尊躬身認真施禮,說道:“後輩齊旻,請童老尊安。”
童子等了一會兒,說道:“今時不同往日,也許。你不來更好些。”
這句話說出來,周圍羣修面面相覷,不少人內心深深嘆息,知道道院之爭已不再是私下裡的事,公然攤上桌面。相比之下。龍舟上的人表現不一,一些人感慨,一些人冷漠,還有些人面帶冷笑,多少有些幸災樂禍。
大位之爭,可比樂洪濤那件事情嚴重多了。道院遇到這種事情,勢必元氣大傷。
或許是因爲這個,原本有些不耐的天地二老平靜下來,不計較被童子冷遇帶來的尷尬,靜觀下文。
沉寂中,雷尊再度施禮。說道:“齊旻必須來。”
意料之中的答案,童子淡淡點頭,說道:“剛剛你做的不錯。”
雷尊默默說道:“本分事,不值童老讚譽。”
童子搖頭說道:“如果人人把本分事做好,道院會比現在好很多,今天的事情也不會發生。”
雷尊沉默,一時沒有迴應。
童子又說道:“有些事。你可能做錯了。”
雷尊說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錯,齊旻但求無愧於心,不問對錯。”
龍舟之上,地缺老婦目光微閃,忽然說道:“這句話說得好,老身同意。”
雷尊不理她,只看童子,童子也不理她,只對雷尊說道:“不問對錯。不等於不問是非。”
聽到這句話,下方羣修爲之譁然,不少人衷心支持雷尊,臉色忍不住流露出憤怒。大家都明白,童子的話已不再是懷疑那麼簡單。直接問責。
視線中,齊旻平靜說道:“問是非的話,齊旻一樣無愧。”
童子微微皺眉,認真審視着雷尊的臉,試圖找出可供參考的線索,或者別的什麼。
他終究失望了,雷尊神情自始至終平靜無波,沒有一丁點變化。
良久,童子收回目光,淡淡說道:“既然是這樣,就只能按照規矩來。”
雷尊第三次躬身,誠懇說道:“照章辦事,正是齊旻所求。多謝童老成全。”
童子神情有些疲憊,輕輕揮手說道:“地缺講的沒錯,老夫空耗許多歲月,真正做過、能拿出來回憶的事情幾乎沒有。此次大比,是老夫能爲道院做的最後一件事,不會刻意成全誰......”
話音稍頓,童子轉身面對二老,說道:“也不容許任何人滋事生非。”
二老先後微笑,問道:“滋事生非,童兄是在說我們?”
童子不答,凜然說道:“非議亡者,以大欺小,兩位落舟向紅兒致歉,再向傳功崖三拜,方可免去追罰。”
“免罰?”天殘目光轉向地缺,彷彿聽不懂這兩個字的意思。
“童兄要免誰的罰?”
“當然是你,還有我。”
地缺冷哼半聲,說道:“不出手,童兄或有三年壽元;出手爭鬥,決活不過三月。”
天殘恍然大悟,說道:“難怪,我道童兄怎會接不到昇仙令,原來不是因爲修爲。”
地缺陰陰冷笑,說道:“那可說不準,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童兄現在什麼都不在乎。”
天殘轉回目光,說道:“有道理。童兄不管身後洪水滔天,可是......有什麼用呢?”
地缺輕蔑說道:“有什麼用?沒用。”
“放肆!”
尊者長老同時開口,同時釋放狂暴威嚴,千里大地風雲變色,羣修四散,或盤膝凝神守護靈臺,纔可保持不被風暴壓倒。
“天殘無禮,弟子願向其請教,請童老恩准。”
“地缺狂悖,後輩要問其問責,請長老恩准。”
衆人之中,唯雷尊沒有開口亦沒有出手,平淡目光望着空中,隱隱可看出一絲悲哀神情。
“講規矩又不是打羣架,都給我閉嘴!”
童子擡手遏制身後,說出的話無人可反駁;下一刻,童子面色突變猙獰,翻掌沉沉一扣,隔空按向地缺頭頂。
“臭婆娘,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