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還沒亮春生便早早的醒了,昨晚本是裝睡,結果裝着裝着就真的睡了過去,許是心裡頭擱着事兒,睡得並不踏實,半夜醒了好幾遭。
這會子一睜眼,便瞧見身邊的人還沒有醒呢,長手長腳的全搭在了她的身上,長臂攬着她的腰,大腿亦是擱在了她的小腿上,他身子骨強壯,春生被壓得動都動不了,不由輕輕地推了一下,可那一副身板卻是根本紋絲不動。
春生瞧了一下外頭的天色,天還沒有全亮了,外頭還泛着一片迷濛,只她心裡頭惦記着回家的事,如何都睡不着了。
只是到底時日還早,外頭的丫鬟們也都還沒見起呢,一時睡不着,便擡眼瞧了眼身側的人一眼。
屋子裡還點了一盞燈,將要燃盡了,光線搖搖欲墜的,有些微弱。
藉着微弱的燈光,春生依稀能夠瞧清身側之人的面相,睡着了的時候倒是很安靜,薄薄的脣微抿着,尤其是那雙勾人的桃花眼此刻也已經安靜的合上了,遠沒有醒着的時候那樣讓人發憷。
其實五官生得真是俊朗好看,鳳眼薄脣,鼻樑挺而直,像是刀刻的般。
她瞧見過的外男並不多,沈毅堂絕對是她瞧見過生得最好看的男子。
春生平日裡從未敢如此明目張膽的打量過,他平日裡的目光過於炙熱、直白,春生並不敢與之對視。
這會子睡着了,看上去溫和無害,誰能夠想得到,醒來的時候會是如何的霸道纏人,蠻不講理呢?
一時想起昨日的事情,春生心裡頭還有些不是滋味。
往日裡沈毅堂忙的時候,天還未亮便見起了,一天到晚在外奔波着,早去晚歸的,倒是沒得讓人清淨。
便是有時候閒置下來了,大部分時候會早起到院子裡打打拳,練練劍,春生大多數醒來的時候都未曾瞧見過他的身影。
其實春生以前亦是有着早起的習慣,只是自打搬進這正屋後,卻是染上了這嗜睡的毛病。
沈毅堂身子骨過於強壯,極爲熱衷於房事,且生猛而毫無節制,回回惹得春生哭着求饒,夜裡要叫上好幾回水才肯作罷。
而春生過於單薄,身子柔弱不堪,根本就承受不住,且打從心眼裡還有些抗拒那擋子事兒,只覺得疲憊不堪。
其實沈毅堂後院的女人並不算少,除了正房太太蘇氏,攬月築的林氏外,還有東廂的襲雲姑娘及輕舞姑娘,便是聽那正房裡的蝶豔亦是時常在她耳旁冷嘲熱諷着,道着只見新人笑,未見舊人哭,遲早有一天亦是會被厭棄的時候,聽那言語間的意思,她似乎便是那舊人。
無論是哪一個,皆是各有各的品格,除了正房蘇氏相貌沒有那般出挑,其餘的,且皆屬相貌生得上乘,皆是難得一見的美人。
春生實在吃不消的時候,便想着那沈毅堂若是往後院多走動走動便好了。
可是,自打進了這間屋子後,春生才曉得那沈毅堂極少往後院走動,每晚都歇在了自個的屋子裡,他的後院基本算是形同虛設。
這倒是與春生從前聽聞過的略有不同,傳聞那沈毅堂風流好色,喜愛與一衆狐朋狗友吃喝玩樂,喜愛流連花叢,貪圖美色。
傳聞早年他在京城的宅子裡頭養了許多美人,形形□□的皆有,還不饜足,還時常與一衆紈絝子弟一同跑到煙花之地去消遣玩樂,當初那林姨娘便是在那等風月場所結識的,也不管其身份卑賤,不管不顧的便納了進府。
春生剛進沈家那會兒,亦是親眼瞧見過那沈毅堂當衆與丫鬟*,一副放浪形骸的風流模樣。後來當跑腿丫鬟那會兒,亦是瞧見過他在攬月築,與林姨娘親熱調笑,在院子裡當衆摟着東廂房的襲雲姑娘親嘴取樂的畫面。
春生心想,她對他的印象便一直停留在了那樣的畫面上了吧,是以,打從心底裡便有些敬而遠之。
只是這會子瞧着,人雖多有不正經,確實有些風流,甚至下流,什麼淫詞豔語張口便來,時常羞得春生面紅耳赤。
但是,卻是未見他像傳聞中那般放蕩不堪,不見踏足後院,亦不像是在外流連花叢的樣子,且院子裡伺候的丫鬟皆是生得相貌伶俐,也不見如從前那般,逮着哪個漂亮的丫鬟便張嘴調戲。
若非春生曾實打實的見識過他那副放浪形骸的模樣,還定以爲是個好的呢。
又想着從蝶豔嘴裡冒出來的那番話,只聞新人笑,不見舊人哭,許是因着她是個新人,尚且還在興頭上的緣故吧,早晚有一天,亦是會淪落成爲舊人的,不是麼?
她陳春生空生了一副不錯的皮囊,不過是熟知幾個大字,一不會彈唱,二不會舞藝,三不會哄人討人歡心,蘇媚初的氣度,林月如的才情,襲雲的溫順,輕舞的嫵媚,便是連那蝶豔,雖不討人喜歡,卻不可否認,確實亦是一個凹凸有致,婀娜曼妙的女子。
相比之下,春生美則美,卻到底是生嫩了些,且悶不吭聲的,性子犟得很,又不討喜,時常惹得那人火冒三丈,咬牙切齒的,不知緣何,竟令那沈毅堂着迷了。
春生腦子裡胡思亂想着,不知何時,便察覺到身旁那人已經醒了,正睜着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瞧着呢。
許是方初醒,眼裡要有着一絲迷濛,只睜着眼也不見說話。
春生瞧了,心中一緊,只忙轉了個身子背對了過去。
半晌,只見身後的人靠了過來,慢慢的貼着她,環在她腰間的手用力的攬着她,搭在她小腿上的大腿往下蹭着,勾着她的小腳丫子,也不說話,一下一下的摩挲着。
春生只覺得有些癢,只不斷的縮着,他便低低的笑出了聲兒來。
春生有些彆扭,咬着牙,強忍着沒有出聲,身後的人亦是不曾開口說話,只一大早上的,小動作不停,不知道倒騰個什麼勁兒。
春生見他動作未曾出格,便忍着沒有搭理。
直到聽見外頭院子裡漸漸的支起了聲兒,不久後,便聽到屋子外頭響起了輕微的動靜,春生支起身子喚了聲:“蝶依姐姐?”
立馬,便聽見門口應着:“姑娘,可是該起了——”
春生瞧了沈毅堂一眼,悶聲“嗯”了一聲。
不久,蝶依便領着丫鬟端水進來伺候着,春生已經越過了沈毅堂先起來,早已穿戴好了,蝶依到櫃子裡取了沈毅堂的衣裳過來,沈毅堂張開長臂已是在那裡候着呢。
春生默不作聲的上前,舉着衣裳伺候着他穿戴好,他的個子有些高,春生只到他肩膀的位置。
以往,每回春生都要踮起腳尖,有些費力的衝着他道着:“爺,您低點兒···”
沈毅堂便會眯着眼,取笑着她:“誰叫你不多吃點,個頭這樣低···”
其實春生尚且還處在長身體的時候,去年的這個時候個子還要低些呢,今年還長了不少了。現如今在沈毅堂跟前,自然與他是比不得的,其實,在一衆同齡的丫鬟當衆,她已不算矮的呢。
這日還未見春生提醒,他便事先主動的低下身子來了,只湊近仔細的打量着春生,眼裡似乎帶着一絲討好。
春生權當做沒有瞧見,伺候好他的穿戴,又親自伺候着他洗漱。
外頭早膳已經備好了,春生趁着沈毅堂外出的間隙,只迫不及待的就要開始收拾回家的東西。
她將親手替爹爹縫製的鞋子,替孃親繡的衣裳,託人替弟弟晉哥兒買的新鮮玩意兒給收進包袱裡,頓了頓,又瞧見一旁的箱子,春生將箱子打開,瞧見裡頭滿滿當當的皆是沈毅堂賞給她的金釵玉器。
春生知道孃親林氏並不愛這些綾羅玉器之類的,平日裡她得了些好東西,林氏見了只是笑笑,更加關注的還是她過得好不好,這會子,春生瞧着眼前這些金銀珠寶,心中嘆了一口氣,不知道待會子回去,孃親見了她這幅模樣是否又該擔憂呢?
用早膳的時候,見那沈毅堂優哉遊哉的,春生不由有些心急,可是又催不得,只暗自發急,心不在焉的用了兩口粥,便吃不下了。
沈毅堂往她碟子裡夾了個水晶餃,春生瞧了一眼,默默地吃了,春生吃完,他又替她夾了一個,春生頓了頓,只舉着筷子撥弄了幾下,亦是默默地吃了。
這日兩人間氣氛有些怪異,從起來到現在兩人還未見說過話了,他不與她說話,春生自是不會主動與他說話的。
昨日還摟着哄了一整晚呢,春生以爲今早定又會繼續癡纏着,卻不想,竟是難得的氣定神閒,舉止間態度還算是良好,甚至還透着一絲討好,就是不與她說話,動作慢騰騰的,一副優哉遊哉的樣子。
若是往日,春生纔不會理會,最好以後都不再理會她了纔好,可是,這會子她正急着要回家了,見他半句未曾提及,眼看這日頭見起,春生便有些急了。
春生低着頭,心裡頭掙扎了許久,心中暗恨着,他定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