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那日, 南城花都迎來一場紛紛細雨。沒有冬日嚴寒,只有秋雨拂面而過的絲絲清爽涼快。
晨初之時,白露前去藥房, 不想竟發現了她們公子暈倒在了藥房中。
白露知道她們公子這幾日一直都在用自己的血養碧玉花, 她也勸過他, 但是他還是一意孤行。
終是因爲失血過多, 暈了過去。
白露掀開他袖子查看, 只見他胳膊上有一道又一道細小的傷口,觸目驚心,那便是他每日用匕首劃出來取血造成的。
白露的眸中漸漸暈上一層水霧, 滿是對她們公子的心疼。
再看那株碧玉花,已經重新緩緩綻放了開來, 好在沒負公子這幾日以鮮血養育它。
白露將司竹空扶起安置到一旁牀榻上先行休息, 又給他熬了碗補血的湯藥喂他服下, 司竹空才緩緩醒過來,只是面色依舊蒼白。
醒來第一眼, 他便轉臉就去看那株碧玉花,發現它已經重新開出玉白瑩潤的花瓣來了,他喜不自禁,就要下牀。
白露卻阻止了他,她柔聲道:“公子你這幾日失了太多血就先在這好好休息, 給冬雪配製解藥的事就交給我吧。”
司竹空搖搖頭道:“此花若以人血養育, 那便喝了誰的血是認主的, 別人輕易碰不得, 否則還是會凋零枯萎。”所以他才用自己的血養育, 換做其他的人到時候不懂如何以它入藥也是徒勞無用。
白露看着那色澤瑩潤玉白的花,低喃了聲, “原來如此。”頓了頓,她又道:“那公子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助的儘管吩咐。”
司竹空嗯了聲,便就下牀開始給冬雪用碧玉花和龍舌草以及其他幾味藥材配製鳳火之毒的解藥。
及至晌午,司竹空期間未敢停歇,終於是將冬雪的解藥給配製了出來。
他飯也顧不上吃就端着解藥去看冬雪了。
他喂她服下湯藥,知道這藥發揮效應還得需要一些時辰,並不能立刻就可以清除她體內毒素,於是他就等在牀前想親眼看到她醒來,期間他又對冬雪做了一件事。
他命令白露和清明用鐵鏈將冬雪的手腳都給拴銬住了,這樣即便她醒來,她也不能出這屋半步!
他怕一旦她身上的毒一解,功力一恢復就沒人能夠管的住她,她一定會走的。
所以他纔不得不出此下策,而且在給冬雪服下藥後,他又在她身上的兩個穴位上施了兩根銀針,叫人不易察覺的兩根銀針。
他想等她醒來,可終是熬不過自己的身體,沒能看到她醒來,自己卻先昏昏沉沉地再次暈了過去。
這一暈就暈了將近三天過去。
期間,冬雪已然清醒,身上的毒也已經解了,可是她看着自己手腳之上不知何時多出來的鐵鏈鐐銬,用力想要掙脫它離開這裡,然而不知這鐵鎖鐐銬是什麼做的,她一時竟然弄不斷它,而且她發現自己這次中毒過後,身上的功力似乎總不能完全聚集一處,不能發揮出所有的功力來。
她坐在牀上,目光冰冷地看着這裡,自她醒來過後今天已經是她第二天被囚在這裡了,如今她就如同被人折了翼的鳥兒一般被囚禁在了這座外表看似清幽雅緻的牢籠裡。
門吱呀一聲被從外面推開,進來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子。
冬雪看向她,是她,那個會“白露爲霜”的女子。
白露端着精緻的飯菜走過來,她是來給她送飯的。
這幾日都是白露在給冬雪送飯照顧她,雖然她如今被囚在這間屋子裡,但卻受到的是最好的待遇。
“冬雪姑娘,該吃飯了。”白露把飯菜端到她面前溫聲說道。
冬雪的雙手被鎖着,並不方便吃飯,於是白露就親自一筷一勺地喂她。
冬雪並沒有抗拒吃飯,因爲她知道她只有吃了飯纔有力氣,才能夠運氣行功找出她身體中的癥結所在,繼而破開這鎖着她的鐵鏈鐐銬。
不過她的飯量極小,吃了一點就吃不下了。
白露便收拾好碗筷準備起身要走,然而腳步一頓,卻又回頭忍不住道:“姑娘,白露有些話想跟你說,公子爲了解你身上的毒,不惜每日將自己的雙臂剜上一刀以取血養育能解你身上毒的碧玉花,如今失血過多昏迷至今還未醒來,若日後公子對你有所求,白露希望姑娘不要太過爲難公子。”
冬雪聽她把話說完後便緩緩閉上了眼睛,屈膝盤腿打坐起來。
只是白露走了一會沒多久穀雨又跑來了,她喋喋不休的,擾得冬雪根本無法靜下心來運氣行功,找出癥結所在。
穀雨是來向冬雪拜師的。
一風風火火衝進屋中她就一個撲通給冬雪跪下了。
少女大聲道:“仙女姐姐在上,請受穀雨一拜!穀雨想拜仙女姐姐爲師,望仙女姐姐能夠收我爲徒。”
她一步一跪一向前,最後跪上了牀,輕輕扯了扯冬雪的袖子,眼睛眨啊眨,眼珠子靈動的很,骨碌骨碌轉悠着。
冬雪本不做理會,然而穀雨又道:“啊仙女姐姐你不說話,那我就當你是默認了!”她歡天喜地地又給冬雪磕了個頭,“仙女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她乾脆利落,開門見山就道:“徒兒想跟師父學那一招能結冰化雪的功夫。”
她討好地朝冬雪的身子靠過去,攬住了她一隻胳膊,嘻嘻笑道:“師父你就教教我唄。”
冬雪終是被她吵的睜開了雙眸來,她淡淡掃了她一眼,腦海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忽然間似是想到了什麼,於是便當真一手化出一團雪來,穀雨以爲她這就是在教她呢,忙睜大了眼睛好生觀看。
然而冬雪並不是在教她,而是想要以雪生字,只是當化出雪團後,她想再用力在雪上化出她想要與穀雨說的話時,卻就又不能聚集更多的內力真氣而爲了。
就算聚齊,瞬間又會散開。
幾番嘗試功力始終不能聚集一處,在雪團之上凝出她想要的字,她只好暫時放棄,沉默了會,她收掌,雪團便於掌心瞬間消融。
她換做輕輕啓了齒道:“你,幫 我 打開這個……”她晃了晃手腳上的鐵鏈鐐銬示意又道:“我 就 教你。”
穀雨聽了一驚,她啊的一聲叫,“原來師父你會說話的?”聲音還那麼好聽,清甜清甜的,教她覺得像吃了蜜一樣。
冬雪點了點頭。
穀雨雙手捧着臉在牀上又蹦又跳起來,最後她湊到冬雪身前問:“那師父說的話可是真的,我幫你打開這個,你就教我你那出神入化的武功。”
冬雪嗯了一聲,長長的羽睫輕掃過下面如星月一般清寒美麗的眸子。
穀雨一骨碌跳下牀,“那太好了!”她激動地一時找不到東西南北,整個人都是飄着的,她興高采烈道:“那師父你在這等着,我這就去給你找鑰匙開這鎖,找不到我就去偷,也要給師父你偷來!嘿嘿嘿……”少女風風火火地又跑走了。
冬雪看着那個少女被她打發走,又重新闔眸打坐運功起來,雖然對那少女所說的話她心中抱有一絲希望,但凡事最可靠的只有自己。
*
白露在給冬雪送完飯後便又去看了司竹空。
她到時司竹空正好醒來,白露這幾日凝重的臉上終於露出點喜色來。
“公子。”她輕喚他一聲,把親自熬的紅棗紅豆湯端到他面前。
司竹空面無血色地靠在牀櫃上,嗯了聲算是迴應。
白露舀了一勺豆棗湯要送入他口中,司竹空卻說道:“我自己來吧。”
白露把碗遞給了司竹空,等湯溫涼可入口的空隙,他開口問:“她醒了嗎?”
“回公子,冬雪姑娘已經醒了過來。”
司竹空鬆了口氣,“醒了就好。”雖然沒能第一眼看到。
他放下心來喝了一口湯,緩而又道:“關於她的事,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了。”
白露嗯了聲,“屬下去雪國查到,冬雪姑娘來自雪嶺。”
“雪嶺?在雪國成立前風花雪月中掌管雪地一帶的雪嶺一派。”
“是的,只不過雪國成立後,雪嶺一派便就沒有再延續下去,冬雪姑娘很有可能是雪嶺最後一位弟子,據屬下推測,她的師父應該就是雪嶺最後一代嶺主雪無尺。”
司竹空眸光一亮,“雪無尺?那不正是……”
“原墨舞流影主人的主子,看來我們之間竟還有些淵源。”他喃喃道,不過這些都不是最關鍵的,畢竟雪嶺在這世上已經不存在了,如今只有雪國,而當年雪嶺與雪國之間發生了什麼事致使雪嶺一派沒能延續下去,也只有現如今他們雪國自己知道。
司竹空將棗湯飲盡,又問:“可有查到她與雪國皇室和貴族有什麼關係?”
白露搖了搖頭,“這,屬下倒沒有查到。”頓了頓,她又道:“不過屬下還查到了一件事,她還有一個弟弟,經常四處遊歷江湖,是她在這世上僅剩的唯一一個親人了。”
司竹空眉目間輕輕舒展開些笑意來,“很好,你派人務必將她弟弟找到,好生請到司竹小苑來,以備不時之需。”
白露點頭,“屬下知道了,這就去辦。”
司竹空的目光望向窗外,心道是該去看看冬雪她了。
不知道她在他的鐵鎖鐐銬下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