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以血飼花

穀雨靠在門上腳尖蹉着地躊躇着。

“進?”

“不進?”

“進?”

“不進……”

她腦海中就剛剛看到的那一幕浮想聯翩, 一時竟不自覺揪起了手中捧着的碧玉花花瓣唸叨了起來,這到底是進還是不進?

沒幾下那碧玉花花瓣就快被她給揪完了。

等她反應過來之時,碧玉花就只剩下一片花瓣了。

“啊!”她低眸一瞧, 忍不住驚叫起來, 怕吵到屋裡人她又連忙捂緊嘴巴。

她看着那被她揪的光禿禿的碧玉花心中有些慌, “完了完了這可怎麼辦?”她心說着, 捧着那花在門前左右亂轉, 又急又慌,她竟然一不留神把用來解仙女姐姐身上毒的影衛們這些天來千辛萬苦才找到的一株碧玉花給揪的只剩一片花瓣了。

而碧玉花卻又正以它的花瓣入藥。

穀雨心知自己做錯事,一時心虛哪裡還敢再進屋去啊!她捧着碧玉花一溜煙拔腿跑了。

但是她做錯事又不能不承認啊, 但是她又不太敢啊!

她一陣風似地跑,最後跑到了清明房間裡。

少女連門也沒敲直接就衝進去了。

清明正要脫衣上牀睡覺, 冷不丁被少女一個飛撲過來。

清明接住她, 皺了皺眉頭, “大半夜的你不睡覺火急火燎地跑我這來幹什麼?”

穀雨跑了一頭汗,哦不!確切來說是自己嚇出自己一身汗。

少女歇了口氣才又一把拽住清明的胳膊道:“清明, 我犯錯了!”

清明仰身往牀頭上懶洋洋一靠,漫不經心覷了她一眼,涼涼地道:“你粗心大意犯的錯還少嗎?”

穀雨使勁搖頭,“不不不,我這次可能犯了一個大錯!”

“哦, 是什麼?說來聽聽。”清明看少女那麼緊張的樣, 饒有興趣地又直起身子來往前傾了傾。

穀雨把手中的碧玉花拿給清明看。

“這是……”清明打量着那通體碧綠, 僅剩的一片玉白花瓣的植株, 清亮的眸中凝上一抹疑問。

穀雨心虛地小聲道:“這是碧玉花!公子讓影衛們找了好幾天才找到的碧玉花。”

清明哦了聲, 摸着下巴道:“怎麼就只剩下一片花瓣了?你揪的?”

穀雨重重地點頭嗯了聲,很快又一副做錯事的模樣垂下了腦袋。

清明屈指彈了一下少女的額頭, 無奈地道:“不是,我說你好好的大半夜沒事幹揪這花瓣做什麼?它難道得罪你了?”

說着,少年又一手擡起少女的下巴,迫使她垂下去的小腦袋仰了起來。

穀雨眼巴巴望着他,在他手上搖了搖頭,平時飛揚的滿頭髮辮今日都垂下去了不少,“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嘛~”

清明笑了,兩頰梨渦清淺,明亮動人,是覺得穀雨那副蔫頭蔫腦無措的模樣有些好笑。

只聽穀雨又道:“我本來是想把碧玉花送去給公子的,可跑到他屋前我餘光一瞥就瞥見了他脫光衣服把仙女姐姐抱起來又裹進被窩裡……”八成現在已經把人給壓倒牀上去了,她小腦袋瓜裡還忍不住在腦補,不過沒在清明面前說出來。

“然後我多有眼力勁啊!”她還不忘誇自己一下,“我一下就及時剎住了腳步,生怕就那樣直接闖進去會打擾到公子他們兩人接下來做什麼呀,然後,然後我就,我就停在門前猶豫着到底要不要進去……再之後就,也不知怎麼順手就揪起了這花瓣,一片一數着進、不進,進,不進……”

“完了……”她把碧玉花捧到清明臉前,以嘻嘻一笑來掩飾自己的心虛,“這花就這樣了!”

碧玉花花瓣一經採下落地如果沒有及時將其處理入藥,便就會即刻枯萎,失去藥效。

清明搖了搖頭,忍不住點了點少女的額頭,“你啊你,真不知該說你什麼好!”

“現在怎麼辦呀?”穀雨抓耳撓腮地問,一臉憂心忡忡。

清明對穀雨剛剛說的有些話不大相信,他喃喃道:“你說公子脫了衣服把那個女人抱在懷裡,反正我是不信,公子絕不是那樣的人。”

在他眼裡,司竹空是一個對下屬,對所有人都溫和有禮的人。

怎麼可能會對一個姑娘家行什麼非禮之事呢?

雖然那是他自己在喃喃低語,但還是被穀雨給聽見了。

“你不信?”她大嗓門喊了一句,皺了皺鼻,從他牀上起了身來就要拽他去親眼看上一看。

清明被她從牀上拽下來,他哼了一聲,“正好,你問我要怎麼辦?我這就帶你去向公子早些認錯,也好早做補救。”

穀雨一聽,立馬就又縮着肩膀往後退了退,試探地問:“真的現在就去?”她有些後怕咦~要是再去了,公子正箭在弦上,她豈不是一錯再錯,大錯特錯!徹底把公子給得罪了嗎?

然而清明卻一把將她揪過來,面上故作兇嚇,點點頭道:“嗯,對!現在就去!”

早些去還說不定能早做補救,要是晚了,沒有迴旋的餘地,那就麻煩了!

子時一刻,清明帶着穀雨又回到了司竹空和冬雪所在的屋子。

經過窗戶時,穀雨跟在清明身後戳了戳他肩膀道:“清明清明你要不信你往裡頭瞅瞅。”

那扇窗戶沒關實,透過縫隙間正能一隻眼睛瞥到屋裡一點點。

清明本不願去看的,畢竟他經常聽公子教導“非禮勿視!”然而身後的少女猝不及防就把他的腦袋按到了窗前。

然後他就看見公子並沒守在那女子的牀前,而是竟真的上了牀榻,被子將兩人裹的緊實,但依稀能夠分辨出來那被子下定然不止有一個人,應當是有兩人抱在一起的才能將被子撐的比平常要鼓起來許多。

“這,怎麼可能?”沒確切看到被子下的人,清明心中還是有些不相信。

然而過了一會後他信了!

原因在於他看見了他們公子緩緩地將被子從頭上撥下去了些,然後被子裡的兩人竟真的是他們公子和那個女子!公子還是赤着身體。

他看了一眼過後就連忙撥掉穀雨的手轉過了身扭過了頭去沒再看了。

有些驚訝!他愣了一會,見穀雨還想探頭探腦地往裡頭張望,他一把扯過少女來,用手捂住她雙眼。

穀雨眼下一黑,胡亂摸索着踩他腳,壓低了聲音道:“你幹嘛?快給我鬆開!”

清明平復了一下心情而後鄭重地警告道:“你不許再偷看了!”

“哈,就許你看啊?”

清明乜了她一眼,“我那明明是被你按着腦袋看的好吧?!”

說着說着兩人還吵了起來。

司竹空是覺得冬雪身上已經沒有那麼冰寒了,所以才露出腦袋來透了些氣,然後再將冬雪輕輕地放到牀上把被子給她蓋上,他則起身下牀。

精瘦冷白的肌膚上已然有一層寒冰白雪覆蓋其上,絲絲縷縷的冒着寒氣,他忍不住哆嗦了下然後把衣服穿上。

外面的動靜越來越大,終是驚動了屋裡的人。

“誰在外面?”司竹空繫好衣帶,開口問。

清明揪着穀雨進了屋來。

“是我們公子。”清明說道。

司竹空臉上也透着絲冰寒之氣,他看向他們,“這麼晚了你們來有什麼事嗎?”

沒等穀雨開口,少年便搶先上前一步抱拳拱手彎腰道:“回公子,屬下來向公子請罪。”

他單方面替穀雨道明瞭事情原委,“影衛尋到了碧玉花,穀雨本來是想把它連夜送來給公子,但半路上遇到了屬下,屬下與穀雨因爲一些事情發生爭吵打鬥,期間屬下不小心便將碧玉花的花瓣給削落掉了只剩下一瓣了。”

“屬下自知釀成大錯,還請公子責罰。”

穀雨聽的有些懵,事情是這樣的嗎?她眼珠子滴溜溜打轉在清明身上。

這小子什麼時候對她那麼好了?她晃晃腦袋,一人做事一人當,於是也上前一步道:“不是的公子,你別聽清明瞎……”

她還沒說完,清明就忽然出手點了她的啞穴,她想承認是自己乾的也說不出話來了。

她原先還有丟丟感動的呢,現在只憤懣地瞪着清明。

清明低頭等待着司竹空的懲罰。

然而司竹空卻好像並沒有要懲罰他的意思,他此刻也沒有什麼氣力懲罰他們。他只是神色有些恍惚地笑了一下,“碧玉花找到了?”彷彿帶着絲欣喜。

清明嗯了聲,雙手把只剩一片花瓣的碧玉花遞上。

司竹空仔細地瞧着它,“是碧玉花不假。”頓了頓,他又開口,似在寬慰他們,也是在安慰自己。

“花瓣掉了沒關係,它的根還在,還是好的,我再細心養它幾日,它定還能開出花來用花瓣入藥的,只是想要它早日開出花,需要一些特殊的養料罷了。”他抱着碧玉花轉了身,身形略顯單薄,剛剛說話的聲音也似乎有些蒼白虛弱。

冰寒之氣侵入身體,與他來說是十分不適的。

清明擡了頭問:“公子是什麼特殊的養料?屬下這就去找。”

司竹空卻是搖搖頭,“不用去找,是人血。”他說。

清明聽後頓了下方纔又道:“那既是我毀的花,便就用我的血來養它吧。”

穀雨也正想說呢,但是她一時半刻還發不出聲音只能在心裡說:我吃的多喝的多血最多,用我的血啊!

然而司竹空捂着嘴低低地咳了聲又道:“習武之人的血會灼燒碧玉花花根,用其反而會適得其反。”

他臉色愈加蒼白,“我沒有習過武,就用我的血養它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