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濤甚至來不及換上官服, 就騎着馬往司徒毅的府上奔去。
他見到司徒毅之後,將他的打算一一說出,司徒毅邊聽邊頷首。
小半個時辰後, 他換上官服, 進宮面聖, 臨走前讓陳濤留在司徒府等消息。
此事是急中之急, 年輕的皇帝十分看重, 見了司徒毅之後,他又命內侍帶口諭請樓丞相和張遠道及其他四位尚書進宮。
等司徒毅回到司徒府,已經過了一個多時辰。
陳濤在書房等着, 見他回來,連忙迎上前去:“大人。”
司徒毅年紀並不大, 三十多歲, 有一小撮鬍子, 但他身材不高,可儘管如此, 他給人的感覺還是很舒適,司徒毅將揖禮的陳濤扶了起來,說道:“此事多虧你。”
聞言陳濤也止不住欣喜:“皇上答應了?”
司徒毅頷首道:“皇上下了聖旨,官員必須參與。”
陳濤道:“看來下官要回去準備準備了。”
司徒毅笑道:“你上任不久,量力而爲。”
司徒毅的言下之意是陳濤只可少捐, 不可出這風頭, 一是他剛上任, 纔剛領俸祿, 府上又有家僕要養, 固然是沒什麼餘錢。
陳濤揖禮答謝:“多謝大人。”
“還有一事,皇上將此事交付我去辦, 只是如何將你恩師捐贈的十萬兩這個開頭拋出去還是個問題,你可有法子?”
陳濤老實回答:“不滿大人,這個法子也並非是下官想出,而是下官的同窗指點,因此...”他暫時也沒有好法子。
司徒毅摸了摸他的鬍子,道:“可見你這老師不同凡響,年紀輕輕卻能教出如此出衆的學生。”
陳濤道:“還請大人寬恕下官逾越之罪。”
司徒毅忙道:“本就不是什麼機密之事,再則,你的同窗可是幫了我們一個大忙。”
見陳濤乖巧站在一旁,司徒毅便多看了他兩眼,一開始對於樑思凡推薦這位官場新秀時司徒毅是不看好的,怎麼說呢,這個人固然是金科狀元,做縣令也做得好,可不過半年就連跳幾級,從一縣之令到一部侍郎,司徒毅怕他心高氣傲,難免沾沾自喜,可這位以他謙恭的作風贏得了他的好感。
陳濤對長輩恭敬有禮,又能不恥下問,對工作細微不至,同僚都喜歡他。
思及此,司徒毅的語氣越發親切:“還未用膳吧,此事暫且放放,吃了東西再想不遲。”
陳濤忙揖禮道:“下官不敢麻煩大人,回府上用膳便可。”
司徒毅笑道:“莫不是嫌我府上的吃食不及貴府豐盛?”
陳濤恭敬道:“下官不敢。”
“跟你說說笑,說來你的性子也是沉悶,日後同夫人相處,要還是這個樣子,哪家姑娘敢嫁你。”
陳濤並不善於交談此類話題,故而拘謹的笑了笑,倒顯得有些害羞,司徒毅看了,更是大笑不止。
司徒毅請他並肩走,笑道:“我記得你還未娶親?”
陳濤道:“尚未。”
司徒毅道:“可要我做這個牽線人?同僚之間不乏沒有適合的小姐。”
陳濤連忙道:“下官孑然一身已成習慣,深怕唐突了小姐。”
司徒毅精明,哪能聽不懂這人是在拒絕。
其實在他看來,陳濤相貌出衆,前途也是無可限量,惦記他的人一定不少,只是那些狐狸還未找到合適的機會將人引到他面前而已。
這樣一想,司徒毅倒有些惡趣味了,這張沉着的面容,可會因此事露出驚慌?
“也是,你還年輕,有的是機會。”
見司徒毅沒有再說此事的念頭,陳濤終於放鬆下來。
他暗自吐了口氣,雖然他答應他娘要成親生子,可他心裡喜歡的還是樓清,這點還未改變,如此的他,怎能同別的姑娘成親,禍害人家?
離開東南縣,他雖不捨,可也有一絲放鬆在裡頭,樓清雖和季長風喜結連理,可喜歡了並非說就放,見不到了總歸會好些的。
陳濤一直不覺他的性子沉悶,就拿樓清和何遠來說,在他們面前,他能侃侃而談,說說笑笑。
可說他沉悶的人並非只有司徒毅,入京的路上,邱尚也這樣說過他,想到邱尚,在入京路上發生的事也隨之而來。
其實他覺得,他和邱尚這一回,也算是生死之交,日後他定然不會再貿貿然的懷疑邱尚了。
司徒府上的膳食向來清淡,只是這回陳濤在此,司徒毅讓廚房多加了兩樣菜。
一道鹽水鴨和六合豬頭肉,這兩樣都是地道的京城美食,向來有名,陳濤聞名之後吃過好多回。
等用了膳,兩人又兜轉回書房,正打算就着先前的話題繼續討論,司徒府上的管家來報,說張遠道來了。
司徒毅連忙讓其把人請進來,他則與陳濤正色等待。
張遠道身上穿着的是官服,司徒毅看了不禁疑惑。
他從宮裡出來也有半個多時辰了,張遠道也該回了府上纔對,若是要拜訪,不一定要穿着官服,只能說張遠道此趟前來,是有事的。
司徒毅和陳濤揖禮道:“張大人。”
張遠道亦回禮:“司徒大人,陳大人。”
司徒毅請人坐下,倒了茶,道:“張大人剛從宮裡出來?”
張遠道抿了口茶,潤了嗓子才道:“我是從陳府過來。”
“張大人是來找陳大人的?”司徒毅莫名的鬆了口氣。
張遠道和陳濤成了好友這點司徒毅是清楚的。
張遠道點頭:“嗯,我想尚學定然是在爲救災款煩心,故而想去看看他。”
陳濤笑道:“多謝你。”
張遠道望着他,同樣笑了笑:“可我這擔心顯得多餘了,你處理的很好。”
陳濤道:“不多餘,聽了之言的話,我心中甚是溫暖。”
張遠道調侃道:“我若是姑娘,你這話可就惹下一筆風流債了。”
司徒毅立即呼吸都放輕了,他爲官多年,對於皇帝和張遠道的那些事,他也知道一二,儘管他覺得此事驚世駭俗,可看着他們兩人,那些齷蹉和世俗都沾染不了他們。
陳濤笑道:“之言這筆風流,我可不敢沾惹。”
張遠道向來愛風花雪月,固然朝中對他和皇帝之事清楚一二,可也不敢對他多說一句,這個人有能力,製得住人。
張遠道見司徒毅笑的越發尷尬,終於良心發現,不再開這玩笑,言歸正傳道:“我來找你,是想問問,你可想出法子了?”
陳濤老實搖頭:“不曾有頭緒。”
張遠道笑道:“你啊,真是白費了阿昕的好心。”
陳濤請罪:“還請之言指點一二。”
司徒毅也豎起了耳朵。
張遠道道:“想要辦成此事,就得將這兩者合在一塊,將你們困住的,就是這原因吧。”
陳濤和司徒毅都點點頭。
他們有人可以用,但是差個理由,正如張遠道所說,要如何將這兩者合在一塊,這是個問題。
張遠道對司徒毅道:“想必司徒大人記得‘滿園風華’。”
司徒毅道:“記得,這是皇家別院,只有皇室才能進入,聽說裡邊春色無邊,種有無數鮮花異草,日日都鮮花綻放,絕不會有枯萎之態。”
張遠道道:“這話說的誇張,只要是植物,哪能不枯萎,其實我曾有幸進過一次‘滿園風華’,裡邊的確春色無邊,說花不會枯萎,只是夜間滿園風華的園丁就將凋謝了的花挖了重新種上,等明日太陽出來,鮮花綻放,纔會讓人產生這錯覺罷了。”
司徒毅道:“莫非張大人是提示我,可用‘滿園風華’?”
張遠道點頭:“沒錯,京城中人,有哪位不對‘滿園風華’嚮往?你可上奏皇上,請他同意開放‘滿園風華’兩日,進入者都要收取費用,只要進了裡邊,司徒大人還愁沒有法子嗎?”
司徒毅猶豫:“這法子好是好,可‘滿園風華’是皇家別院,皇上他能同意?”
‘滿園風華’有皇室的後花園別稱,若是將此開放,不就等於將後院打開給人家觀賞嗎?
張遠道嘆道:“司徒大人還是不夠了解皇上,皇上愛國愛民,這又是爲了天下百姓,哪會不同意?”
司徒毅心想,皇帝是你家男人,誰有你瞭解。
但他想歸想,還是好好地拜謝人家了:“多謝張大人提點,我這便進宮求見皇上。”
張遠道起身道:“左右我也穿着官服,省了換衣的時間,我同你前去。”
司徒毅又愣了會,待他想通張遠道的用意,不禁心中一暖,張遠道這是怕皇上刁難,故意陪同呢。
有他在,皇上不看僧面看佛面,定然會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