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飛揚的話說得斷斷續續,特別是當他陷入過往回憶後,更完全沉默下來,儘管他沒說什麼,香菱卻仍知道那些沒出口的話。
換作是別的人,哪怕是路飛揚的知‘交’,都未必能憑着他這樣寥寥數語來了解事實,但香菱曾一手掌握萬紫樓的情報系統,知道許多絕密,整塊拼圖只是欠了最核心的幾塊,這才朦朧不清,路飛揚的話補齊那幾塊後,她立刻將整件事拼湊出來,就連他未出口的那些話、沒說出的那些事都猜到了。
只是,明白了這些,香菱卻無話可說,自己沒有立場,也沒有資格去評論這些,陸雲樵受到的打擊很無奈,西‘門’朱‘玉’的做法也有錯,但這個世界若沒有西‘門’朱‘玉’那樣的人,一切只會更糟,至少自己不想指責西‘門’朱‘玉’。
「我……有個問題‘挺’好奇的。」香菱道:「西‘門’先生的理想,如果和您一樣,都是想要救民濟世,爲什麼他會……嗯,您知道的,他的手段、他的作風,似乎並不是那種以民爲本、博愛萬民的心態,既然沒有愛民之心,又爲何……」
路飛揚道:「可能是出身魔‘門’的通病吧,太急躁的時候,一不小心,手段就凌駕本來目的之上了,妳不也有這種‘毛’病嗎?」
「呃,這個……我……」被這麼一問,香菱頓感尷尬,不曉得該怎麼說纔好。
「而且,關於這個問題,當年我也問過西‘門’……」
「喔!西‘門’先生怎麼說?」
「他說,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如果太愛,就會患得患失,做什麼事情都放不開手腳,所以如果真的要爲天下萬民着想,要讓他們過好一點,就不能把他們看得太重,尤其不能把他們擺在第一位,這樣大家都能遠離顛倒夢想,無有恐怖。」
路飛揚的話讓香菱一怔,愣了半晌,才冒出一句,「這算什麼歪理?」
「哈,不錯。」路飛揚笑道:「當年我聽完也是這麼說的。」
只是,路飛揚也仍記得,面對自己的質疑,西‘門’朱‘玉’依然有他的一套想法。
我小時候也問過一個高手,怎樣泡妞才能無往不利,他告訴我,人遇到自己真正喜歡的人,就會患得患失,稍微有點什麼事,就容易反應過度,反而壞事,所以如果真的想從容瀟灑,無往不利,訣竅很簡單,你就專‘門’去泡那些你不喜歡的漂亮妞就行了,幹完就甩,一生也無敵。
這又算什麼歪理?比剛纔那個更歪了。
歪理?你先確定這個世界是正的再說,歪理走歪路,恰到好處,你如果一定要正着走,那時就是你自走絕路了。
西‘門’朱‘玉’的道理,總是那麼奇怪而偏差,自己從來不認同,也不想認同他的道理,但爲何這一路走來,總是自己在碰碰撞撞?難道,真如西‘門’所說,這個世界就是歪斜的?
一聲叫喚,打斷了路飛揚的回憶,擡頭一看,卻是一直在旁保持沉默的小殤,「你恨西‘門’朱‘玉’嗎?」
繞了一大圈,結果還是回到最初的這個問題,小殤似乎很執着這個答案,路飛揚笑了一笑,道:「當然恨啦,謊言隱瞞,背後設計,橫刀奪愛……這就是他做兄弟的方式?恨他也是很正常的吧。」
「但是到最後,你不覺得他纔是真的當你是兄弟的人?他有很多事情來不及告訴你,可是他並沒有當你是白癡。」小殤道:「如果你真的那麼恨,就不要用這種口氣說話,你認認真真,用你自己的聲音說一次,你痛恨西‘門’朱‘玉’這狗孃養的臭賊!」??面對這個要求,路飛揚沒有馬上回答,而在短暫的沉默後,他笑了笑,伸手‘摸’‘摸’小殤的頭,道:「丫頭,妳過界了喔,雖然平常妳與我是平起平坐,但說到底,妳還只是個孩子,有些大人的事情,妳不該管的。」
小殤雙手‘插’腰,道:「你爲什麼不敢直接對我說,這些事情輪不到我管?你就是這個樣子,當初老婆纔會被人搶走的!」
「哈哈,也許體貼和爲人着想都是錯的,但這總不能說是我的錯吧?」路飛揚笑着站起來,手揮了揮,就往前走,剛纔的話如果是別人說,自己的反應或許沒法這麼淡然,可是再怎麼樣,自己還沒有淪落到被一個孩子控制情緒……
香菱在一旁也爲之莞爾,小殤所觸碰的那個話題,對多數男‘性’而言都是重中之重,不可承受,但眼前這位一生不知經歷多少風雨,如果這麼容易就被挑動情緒,自己肯定對他非常失望。
只不過……香菱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這‘女’孩,她的破壞能量遠遠超出自己的預期。
「小武他不是西‘門’朱‘玉’的兒子喔……」
小殤突如其來的一句話,不僅讓香菱嚇得幾乎跳起來,就連正踏步離去的路飛揚都一下子停住腳步。
「這麼多年你從來不問,也不敢問,你一直都以爲小武是西‘門’的遺腹子吧?我可以告訴你,事實和你想得不一樣,直到西‘門’朱‘玉’死掉爲止,他和鳳姐之間都沒有怎麼樣,更別說搞出‘私’生子來了。」
這話委實讓人意外,一直以來,孫武的身世便是謎,未經證實,也無法證實,所有人只能根據當年的線索來猜測。雖然以武滄瀾爲首的一票人,主張孫武是皇室之後,是武滄瀾的親生兒子,但包括路飛揚、虛江子在內的人們,卻始終認爲孫武是西‘門’朱‘玉’的遺腹子,就連香菱自己也是這麼想。
然而,想歸想,誰也沒有本事去查證,大部分的人沒有機會見到鳳婕,即使見到了,提問了,鳳婕也是冷冷地不給回答,路飛揚當年只隱約提過一次,吃了一碗超大的閉‘門’羹後,便再也不提,自己在答案卷上填了確認的印記,但此刻,小殤卻說孫武不是西‘門’朱‘玉’的兒子?
鳳婕自從歸隱梁山泊後,幾乎和外界斷絕聯絡,在梁山泊中也沒有什麼親近的人,有意與所有人保持距離,唯一的例外就是小殤,所以有關鳳婕的秘密,小殤的話絕對有份量。
「怎麼樣,你們覺得我是在撒謊嗎?」
小殤來到香菱面前,「魔‘門’和樓蘭應該都有測謊技術吧?妳可以試試看,看看我是不是在說謊。」
別的不說,光是這麼驚人的氣勢,就讓香菱不敢質疑,更何況從眼神、語氣來判斷,香菱也覺得小殤的話真實無誤,絕非虛言。問題是,這麼一來就有一個新問題,孫武的生父如果不是西‘門’朱‘玉’,那……是誰?
香菱很想問,只是覺得自己不好開口,才猶豫了一下,陡然一驚,擡眼轉望向路飛揚。小殤剛纔的那句話一出口,路飛揚就僵住不動,因爲背對這邊,看不見他的表情,不曉得他現在的心情狀態,但忽然之間,香菱感到他身上散發出一股好強的氣勢,而且,不是先前那樣……
先前談及往事,路飛揚心情‘激’‘蕩’,抑制不住本身力量,不自覺地形成威壓,所散發出來的,是一種不怒而威,讓人覺得危險的氣勢,但此刻……無需多想,那百分百就是殺氣!全心全意想抹殺掉某人所凝成的殺氣!
香菱本能地按撫‘胸’口,這股直襲而來的殺氣之強,竟讓自己有種膽寒的感覺,周圍草木亦受影響,幾棵茂密大樹出現異象,如入嚴冬,枝幹表層發出連串奇異裂響後,一陣微風吹來,「嘩啦嘩啦」聲響,樹上所有綠葉盡數剝離,一時間滿天都是樹葉‘亂’飄,蔚爲奇觀,而綠葉盡去的樹木,徒餘枝幹,看來沒有半點生氣,香菱更看得出這幾棵大樹生機已絕,不久便會全數枯死。
隱隱約約,似乎聽見路飛揚問話出聲,聲音僅管不清楚,但誰都知道他在問什麼。明明與剛纔還是一模一樣的背影,現在看來完全不同了,香菱正不知小殤會怎樣回答,就聽見路飛揚叫了一聲「糟」,然後,那麼驚人的殺氣,瞬息消失,連他的人影都不見了。
「這……怎麼回事?」
香菱正覺得胡塗,跟不上事態發展,便聽到遠遠傳來氣勁爆響,頓時知道不妙。聽方位,是孫武、袁晨鋒那邊發生戰鬥:氣勁、刀劍碰撞聲連響,來犯者實力不俗,而且甚有心計,且戰且走,已經將孫袁二人迫至一定範圍以外,因爲拉遠了距離,再加上這邊三人剛剛都分了心,居然到現在才發現,路飛揚就是因爲察覺到這點,立刻趕去援手的。
己方一行人動靜太大,早有多路人馬盯上,但要說敢這麼明目張膽來襲的,也就只有朝廷與魔‘門’,其中朝廷方面,與同盟會處於暫時停戰的狀態,照說不會那麼明顯地上‘門’興戰,但武滄瀾個‘性’反覆難料,會做出甚麼決定也很難說。
「朝廷的人還好,是魔‘門’的話……這就麻煩了。」
香菱的這個顧慮不幸言中,孫武與袁晨鋒確實是遇上了來自魔‘門’的奇襲,兩人本來練武練得好好,先是孫武生出警兆,感覺不妙,但舉目四望,不見有什麼異處,就是遠處路飛揚那邊氣氛古怪,好像在說些什麼,而孫武的異常動作,引起了袁晨鋒的警覺,這位大少爺雖然平時養尊處優,戰鬥經驗與閱歷可不少,立刻判斷出情勢,一把推着孫武閃躲。
時間計算得正好,兩人一離原地,適才腳下所立之處,無聲無息,化爲一大片流沙地,並且形成一個十餘米深的坑‘洞’,所有東西都隨着流沙往下墜,這等破壞力在兩人眼中並不稀奇,難得的是發動時毫無徵兆,瞬間完成,無跡可尋,要是沒有及時一避,不免順着流沙墜下,爲敵所趁。
「袁兄,多謝……」
「別分心,敵人來了!」
殺陣攻勢連環發動,兩人才剛剛閃避,腳下未穩,眼前就又出現兩名裝扮古怪的敵人,也不知之前藏身何處,突然躍出,就朝兩人攻來。
孫武最怕就是看不見的敵人,只要敵人肯現身,那就沒什麼好怕,畢竟敵人再怎麼強,總不會隨隨便便冒出來一皇三宗那級數的絕頂高手,然而,眼前來襲的這人,確實有古怪,孫武迎面一拳轟出,敵人不避不閃,將要中拳的瞬間,中拳處突然變得綿軟異常,全不受力。
之前有過許多與河洛劍派高手對戰的經驗,孫武對於化勁、卸勁這類的手法並不陌生,但這次的情形卻完全不同,對方並非以內家手法卸勁,而是在中拳的剎那,整個身體柔若無骨,陡然拉長變形,這一拳雖然打中,卻像打在什麼表層很滑的蛇類或泥鰍身上,非但勁道被卸去大半,還給敵人反纏上手臂。
孫武第一次碰到這種攻擊,差點以爲對方在變戲法,幸好這段時間與袁晨鋒拆招養成自然反應,每次袁晨鋒的小擒拿手一纏上來,他就習慣‘性’地鼓勁狂震,要儘快把敵人震開,不給敵人鎖脈刺‘穴’的機會,否則縱有金鐘罩護體,若‘穴’道被短時間內密集攻擊,真氣流轉就會受到影響,削弱金鐘罩的抗擊力。
內勁一吐,有如山洪暴發,孫武如今的力量,足以傲視年輕一輩的所有高手,連袁晨鋒也不敢正面相抗,成功將敵人震開,但與此同時,孫武注意到敵人本來要順勢攻擊手臂上幾個‘穴’位,若非被自己搶先一步震開,攻擊便會得逞,而那幾個‘穴’位,正是金鐘罩真氣流經路線,要是給敵人先打中,勁力又夠強,金鐘罩就會出現罩‘門’以外、本不應有的破綻。
最初‘交’手時,孫武還沒有想太多,但到了此刻,孫武已經非常清楚,敵人就是針對自己而來,一招一式都帶着剋制‘性’。
「小心,敵人是針對你來的。」
袁晨鋒目光如炬,看出了敵人的用心,但他很快也就沒空再提醒,因爲攻向他的這個敵人,身形矮小‘精’幹,動作卻快得出奇,手持兩柄荊棘短刺,一上來拼着捱了他一招,搶進三步範圍內,出手如電,攻得袁晨鋒接應不暇,每次想要反攻,都因爲碰上一個矮鬼,角度感一時抓不準,對方距離太近,出招又快,最後只餘招架之功。
兩邊碰上的敵人,其實都不是很強,但吃了被針對剋制的虧,孫袁兩人都落在下風,這時又有兩名敵人破地躍出,身在半空,猛吸一大口氣,高仰起頭,看來就是要大吼一聲。
孫武的戰鬥經驗累積多了,很清楚有哪些破解自己金鐘罩的手段,其中之一就是攻擊五感,畢竟金鐘罩再強,從沒有人能把金鐘罩練到耳膜上的,所以看到敵人的第二陣是這攻勢,臉上不禁微微變‘色’。
兩聲大吼一起發出,孫武可以清楚感覺到空氣的震動,還有自己耳膜受‘激’烈震‘蕩’所造成的暈眩,但詭異的是……這兩聲大吼,沒有聲音,孫武剛開始還以爲是自己搞錯,又或是被震聾了,直到第二道聲‘波’轟來,才體會其中奧妙。
左右兩側吼聲,雖然同爲大吼,卻分別蘊含‘陰’陽之力,相互‘交’錯間,彼此抵銷,不只把對方的聲音消去,還把十數米範圍內的所有聲音都消除。自敵人發動襲擊、現身,至今不過短短十餘秒,不但攻擊迅速,更有這種消去聲音,阻絕外援的奇技,堪稱是完美的殺陣。
孫袁兩人心叫不妙,偏偏身體動作受怪異吼聲影響,一時間變得遲鈍,而第三‘波’吼震在此時傳至,兩名勁敵在這時陡然增強攻勢,攻得孫武、袁晨鋒手忙腳‘亂’,連連倒退,與原先戰鬥位置一下就離得老遠。
兩人之中,孫武始終佔了金鐘罩的大便宜,雖然身上連捱了幾下,但只是衣服給戳了幾個‘洞’,並沒有受傷,不過隱然生疼的感覺,也讓他有所警覺,知道如果再給對方多打中幾次氣脈,自己的金鐘罩便有可能被製造出罩‘門’,非常危險。
但再怎麼說,孫武的狀況也比袁晨鋒好得多,吃了沒有護身硬功的虧,袁晨鋒身上多了三道傷痕,鮮血淋漓,不過那個矮胖子也給他一指戳中肩頭,手指破‘肉’而入,斷其筋骨,廢去一臂,正惡狠狠地朝袁晨鋒怒瞪。
成功重創對手,袁晨鋒的心裡卻沒有多少歡喜,剛纔那兩個使用怪異吼聲的殺手,連吼三聲後,立即脫力倒斃,經脈盡斷而亡,明顯就是專‘門’培養出來的死士,長期訓練,出擊時以命換命,不吝犧牲,這樣的人命道具非常棘手,敵人更絕不會單單隻派這四個出來就算,事實上,自己已經感覺到……有其他伏藏的敵人開始現身,數量……在十五人以上……
「袁兄,你撐一下,替我爭取點時間。」
孫武與袁晨鋒背靠背應敵,這幾天兩人連手作戰,默契極佳,孫武這麼一說,袁晨鋒便知其意。
敵人狀況不明,又是有備而來,這麼打下去風險太大,孫武是打算豁出去,直接動用如來神掌一拼,在這猛招之下,就算不能把敵人全部幹掉,至少也可以打‘亂’敵人部署,讓附近的同伴查覺到出事。
這構想不錯,袁晨鋒只是擔心,萬一連這點也在敵人算計之內,貿然使用神掌,被敵人趁隙反殺,那就危險了,這一點孫武想必也心裡有數,所以,才委託自己做掩護,既然如此,等一下無論如何都要護他周全,不讓敵人有機可趁。
「孫兄弟,‘交’給我吧,你放心一搏就是。」
「………不必了。」
淡淡一聲回答,似就在耳邊響起,卻不見任何人影,更不是孫武所發,袁晨鋒聞聲倒是鬆了一口氣,剎那間周圍驟起強風,風吹得很怪,不是去無定向,而是繞着孫袁兩人走了一圈,風中好像有點奇怪的聲音,但當孫武仔細去聽,又什麼都聽不到。
風停的時候,孫武發現周遭的樹林裡出現了不少人,遙遙包圍住自己與袁晨鋒,人數粗略一估,大概也有十七八個,怪異的是……這些人雖然來意不善,卻一直保持沉默,身上也沒有任何殺氣,更不主動攻擊,孫武搞不清楚他們想幹什麼。
「袁兄,他們……」
一句問話還沒問完,孫武驟聽見一連串奇異的「喀啦」聲響,緊跟着,他更看到了自己將會久久不忘的一幕,那十八個人的頭顱連帶脖子,像陀螺一樣,在軀幹上飛快轉了起來,轉動伴隨着清楚的骨碎聲,而當急轉在數秒內達到顛峰,十八顆不成形狀的頭顱拔體而起,劃出尖銳的破風聲,直衝上半空,怵目驚心的鮮血則在旋動中向四周噴灑,造成一場淒厲血雨,紅印斑斑,盡灑在周圍的草地上、樹葉上。
孫武見過不少大場面,死人也早看習慣了,但這麼一幕人頭雨,仍讓他有強烈嘔吐的感覺,當他轉過頭想問袁晨鋒,這才發現路飛揚不知何時已站在旁邊,面‘色’森寒,卻對滿空血雨視若無睹。
「路叔叔……你……這些都是……都是……」
孫武知道路飛揚武功高絕,這點已經在連日的戰鬥中充分體驗,不過,自從在‘洞’‘穴’中與心眼宗主的戰鬥後,孫武並沒有見過路飛揚全力戰鬥的模樣,更別說看他出手殺人,哪想到他不鳴則已,一出手竟是這麼重手。
袁晨鋒的震驚更甚,路飛揚這一下出手的兇狠,也把他給嚇住,儘管他知道路飛揚有意藉此向敵人傳達憤怒,震懾來敵,卻仍止不住心頭的驚駭,多少年來,還是首次見他出手奪人‘性’命,居然……一點都沒有顧慮,一點都不留分寸……這些是演技?還是他動了真怒?若是後者,他爲何發此盛怒?
「喂!魔‘門’的傻鳥們!」
小殤和香菱在此時趕到,更正確一點的說法,是小殤騎着香菱趕到,一到場就高聲叫喊。
「你們好大的狗膽,連你們未來的掌‘門’人、現在的少掌‘門’都敢冒犯,是不是不想活了?」
這一句話扔下,第一個有反應的不是敵人,而是孫武,他幾乎跳腳起來,想要怒斥小殤,卻又怕一句話喊出去,泄漏得更徹底。
不過,小殤的話確實也有效果,聽見她這句話,左側樹林中緩緩走出三道人影,形貌年紀各自不同,既有稚齡小童,也有蓑衣老農,還有一名長相俊美的青年,只是塗了眼影,嘴‘脣’更抹了胭脂,身上的薰香濃得嗆人。
三人形貌各異,眼神中卻都有一股邪氣,孫武一看就皺起眉頭,更有種奇怪的直覺,好像這三個年紀、形貌沒半點相近的怪人,是同胞三兄弟一樣。
小殤道:「嘿!是不是覺得他們像三兄弟啊?你的直覺一點都沒錯,這三個老東西平均年過六十,合稱上魔三使,在魔‘門’銷聲匿跡之前,是魔‘門’內赫赫有名的人物,至於在外頭……他們專幹狗屁倒竈的鳥事,殺人如麻,聽過他們名字的都被當場幹掉,所以知道他們的人不太多。」
孫武看見三個怪人,就知道他們俱是心狠手辣之輩,說他們殺人如麻倒是不意外,但這些人的情報,小殤又是怎麼知道的?
「……逢年過節,送禮走動……誰不認識誰啊……」小殤白眼一翻,朝着對面揮手,「嘿!三個老東西,去年送錯月餅被痛扁的糗事還記得嗎?今年別再送伍仁口味給你們主子了,他現在不當好人,送錯口味分分秒秒會沒命的。」
不管怎麼想,這都實在是一件大糗事,上魔三使登場的威風與詭異,被掃得‘蕩’然無存。儘管如此,他們所注視的卻非小殤,而是剛纔出手殺人的路飛揚,半晌過後,那名渾身土氣的老農,似是三使之首,代表開了口。
「可笑的小子!還妄想魔‘門’的至尊之位,真是自以爲是。」老農獰笑道:「別以爲他在你身上耗費多年心血,你就能覬覦大位……本次我們出擊之前,‘門’主已特別表態,他對你們已經不感興趣,又沒耐心等你們自生自滅,就讓我們掃垃圾一樣把你們給掃了,哈哈哈哈……」
笑聲猖狂,聽在孫武耳裡,感覺相當複雜,自己一直想‘弄’清楚老爹現在的想法,認爲過去這些年的相處,所看到的東西不會全是虛假,但這些人說的話,無疑是重重摑了自己一巴掌,嘲笑自己的天真,如果他們都是老爹派來殺自己的,那麼老爹他……
「哈哈哈哈~~~~」
路飛揚大笑起來,一把摟過仍騎在香菱肩上的小殤,像看傻瓜一樣的看着魔‘門’三使,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妳……妳們聽到了嗎?他們剛剛說表態……哇哈哈哈,表態……這些傻鳥去‘逼’他表態了……哇哈哈哈……笑死我了……」
孫武不瞭解路飛揚在笑什麼,香菱、袁晨鋒卻是一副如夢初醒的表情,跟着便用同情的眼神望向上魔三使,上魔三使的臉‘色’更是陣青陣白,變得極爲難看,老農怒不可抑,伸手指向路飛揚,罵道:「少得意,陸……」
話未完,慘叫聲刺耳響起,打斷了這句沒說完的話,那名外表俊美的妖異青年身首異處,首級遠遠地飛了出去,無頭的屍身慢慢倒下。孫武吃驚不小,他沒看到是誰出手,只能從死狀判斷,是路飛揚下的狠手,連忙轉頭尋找路飛揚,卻發現他改爲摟着袁晨鋒,很不懷好意地說話。
「在馬車上,我說過如果你說了那三個字,就沒命了,那時你好像不太相信,現在你信了吧?」
「……我……我從來也沒有不信啊……」袁晨鋒苦笑道:「我只有一事不明,爲什麼話是那個老的說的,你卻砍了這個年輕的頭?」
「這還用得着問嗎?你不知道我這輩子最恨男人化妝了,逮着機會就趁機下手了。」
路飛揚惡聲惡氣道:「還有那個裝嫩的老鬼,明明年紀比我還大,‘弄’成一副小鬼樣,只要有機會,也絕不放過。」
「師……嗯,您這也未免霸道了,人家是練功練成那樣的,又不是出於自願或整形,他也不願意‘弄’成那樣啊。」
「呸!你不知道我一看見僞蘿莉就想殺人嗎?」
「……他是男的。」
路飛揚與袁晨鋒一搭一唱,對面的上魔二使表情就越來越難看,想發作卻又沒有那樣的實力,路飛揚的出現不在他們預料之中,他們出擊前所收到的情報也未提及此事,如今已是進退不得。
「我告訴你們吧,那個人啊……這輩子只有他踢別人落火坑,從沒有人能‘逼’他做什麼事的,你們蠢到‘逼’他表態,真以爲他改當善男信‘女’了嗎?」
路飛揚微微一笑,舉起了手,緩緩握成拳頭,骨節發出「喀喀」聲響,青筋突‘露’,威嚇意味十足。
「……發現了嗎?其實你們纔是被放棄的東西,是專‘門’送過來被我們掃出去的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