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早就應該想到這個人早晚會出來,以一個我完全陌生的身份。
馬思哲看我樣子不對,端着筷子順着我看的方向望去,反應和我基本一樣,都盯着那個人愣愣不說話。
那人擡頭看了我們倆一眼,眼神和之前一樣,一臉清冷跟事不關己。隨意撇了一下就繼續低頭吃飯,好像根本就從沒見過我們一樣。我在夢溪堂門口見到她的瞬間起,我就意識到了她當時有很多隱瞞我們的事,但我做夢也沒想到她竟然是張出的人。
對,我見到了霍英,在張出同行而來的車隊中。
張出微微擡頭看了我一眼,可能也注意到了我表情的變化,但是幾秒之後還是低頭吃自己的飯。根本沒打算跟我解釋什麼,好像也並不需要解釋什麼一樣。一桌子的人都很安靜,只有我和馬思哲,表面安靜,內心無數只草泥馬奔騰而過,霍英這個女人到底怎麼回事?
我站起來又去拿了一雙筷子,坐下之後腦子飛速旋轉,心不在焉的往嘴裡一粒一粒的送着飯。我悄悄擡眼看了一眼桌子那邊的霍英,這神情,這氣質,絕對是她沒錯,這點她有些像赫奢。
不同之處是,赫奢長了一臉這世界與我無關的表情,霍英是一臉什麼都無所謂的樣子。不知道霍英知不知道我在杭州曾經見過她,要是不知道的話可能會好辦一點。
我現在的處境很尷尬,我不知道哪些事張出知道,哪些事張出不知道,但我很清楚,絕對不要低估了他,張出作爲擋頭,對這件事的來龍去脈知道的絕對不會比我少。
我偏過頭瞄了一眼馬思哲,他此時表情和我一樣,糾結的要死。
午飯時間過得很快,大部分人吃完了以後很有默契的都回到了各自的車上,我被霍英衝擊的腦子亂的很,也沒什麼胃口早早放下筷子。走出休息站的時候我問張出,咱們這趟是要去哪。張出甩給我兩個字,拉薩。
看來我估計的還真沒錯,從這裡繼續往西北走,很快就能到了藏族自治區,離拉薩也不過一半的路程。沒等我問爲什麼要去拉薩的時候,張出已經鑽進了車。
看見沒,這瀟灑的背影很明確的告訴你,跟哥走,不要問爲什麼……
拉薩還真是個我之前都沒去過的地方,我是考古的,但是在西藏喜歡天葬,覺得昇天是一種至高無上的榮譽,所以根本沒留下什麼讓我可以挖的東西,自然也就沒去過。
我也沒有西藏情結,覺得這輩子不去西藏就白活了什麼的。有很多人我特別不理解,去了趟西藏就覺得自己像鍍了一層佛光,到了次大理就覺得自己人生接受了洗禮,那是不是去趟南極回來感覺自己穿半截袖都是罪過?其實如果你那顆心特別污穢的話,去哪都沒用。別把希望寄託在一些不靠譜的事情上。有錢了出去旅遊是挺好,但是歸期到了,你下了火車或者飛機,還是要銷假上班,繼續過你的日子。
經過了這次的事,我不再追求所謂的洗禮,也不再向往詩和遠方,我只想回到我北京的研究所,困時打個瞌睡,雨天悠閒泡壺茶。但我回頭看車窗外兩旁飛馳而過的樹,都在爭先恐後的向後退去,只有我,被攜裹着向前……
我把腦袋靠在後面的座椅上,想着之前亂成一團麻的事。
霍英當時把馬四野的電話號寫在紙上夾雜了夢溪堂的門縫,目的是什麼?當時夢溪堂已經沒人了,如果霍英一直都是張出的人,她不可能不知道夢溪堂裡面發生的事。
但也不會是給張出傳達信息,兩個人直接聯繫就好了,爲什麼多此一舉把紙條放在那裡。手機的事是薛景求搞出來的,難不成霍英是雙面間諜,明裡幫着張出,暗則幫着薛景求?
我掏出手機,在發送短信的飛速的打了幾行字送到馬思哲面前。
‘當時霍英和你一起回杭州之後發生了什麼?你們是怎麼分開的?’
馬思哲看了一眼手機,把我打的幾個字刪除,重新敲上了一行‘我和她回來之後就沒見過了。’
我給馬思哲比了個二,意思問他和霍英是不是兩輛車回來的,馬思哲點點頭。
看來霍英當時根本就沒回夢溪堂,馬四野給她另安排了住處還是霍英自己離開我就不知道了。我現在想想,馬四野當時安排霍英來這件事我現在開始覺得疑點重重,不光因爲馬四野的反常行爲,還有霍英今天給我的衝擊,讓我不得不多慮了。
我現在好像已經完美適應了舟車勞頓,早就聽說了滇藏的這條路不是很好走,但是因爲車輛比較多,所以暫時還沒有什麼特殊情況。從出發點到拉薩,少說也要二十四五個小時,這還是中間不休息不加油的情況,但是我們在路上也耽誤了不少時間,所以估計到拉薩的時間要比二十五個小時長。
開了一天,中間就去了一趟休息區就再也沒停下來過,張出看樣子好像很趕時間。當時赫奢帶我們來雲南的時候,速度不急不緩的,中間還找了戶民居休息了一下,這回倒好,一路飛奔不停歇。
我現在有點擔心前面的司機。連續這麼長時間的疲勞駕駛會不會不安全,我歪頭看了一眼那個印度人,看看他表情怎麼樣,要是不好的話就直接替換了,讓他休息一下。
哪知道那人非但一點疲憊的申請都沒有,而且嘴裡還很悠閒的哼着小調。我收回身子對馬思哲‘這哥們還真是有活力。’
‘人家可能是練家子被。’
馬思哲覺得有點難以理解‘誰家練家子練疲勞駕駛的去?’我翻了個白眼,拒絕溝通和他的其他對話。
一晚上說難熬挺難熬,說好過也好過。我睡的斷斷續續的,沒有休息好。但是睜開眼睛之後天已經微微亮了。我第一時間伸過去看了一眼那位印度友人,看看他有沒有面露倦意,仍然一臉活力,不服不行。
我看着兩邊越來越有西藏風格的建築才意識到,我們已經下高速了。張出說目的地在拉薩,現在看時間應該剛下高速,距離拉薩還有一段距離,但是我現在憋着一股洶涌而來的尿意就快奔騰而出。我跟馬思哲說‘我想上廁所……’
‘跟這個印度活力素說。’馬思哲敲敲駕駛位置的椅子,印度活力素一腳踩了剎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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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附近沒有公共廁所,也沒有上架開門營業能讓我蹭一下,我只好在最近的地方找了個隱蔽的角落,背對馬路飛快的解褲腰帶。我解到一半的時候,猶豫的回頭看了一眼。
只見前後一共十多米的車隊,都停在路邊等我。雖然我看不清裡面的人都在幹嘛,但我覺得此刻那一雙雙墨鏡下的眼睛,都在盯着我看。我做了好長時間的心理鬥爭,還是沒控制住尿意,算了,不管那麼多了。我閉着眼睛解決了個人問題,上車之後決定從現在開始一口水不喝。
馬思哲見我上車咂咂嘴‘怎麼形容呢?’
‘啥?’
‘就像是去動物園喂兔子,兔子轉身跑去交配了的感覺。’
‘啥玩意?’
‘剛纔圍觀你尿尿的感覺啊。’馬思哲說。
‘滾蛋,你去動物園不看獅子老虎,看兔子幹毛!’
馬思哲強忍着笑意‘看兔子,呃,交配……’
我身子一翻,轉過去不理他。馬思哲自己嘿嘿的笑了半天。大概又過了一會,馬思哲翻來覆去的沒個老實時候,我實在被他折騰煩了便問‘你來回的幹嘛呢,歇一會不行啊。’
馬思哲沒說話,我看了他一會,咂咂嘴‘呦呦呦,馬爺這不會是要去……’
‘我不想去。’馬思哲果斷說。
我點點頭‘好吧,你不去就不去吧,我看你能挺到什麼時候。’
馬思哲還真能忍,接下來一個多小時的路程裡,馬思哲就這麼翻來覆去,翻來覆去的來回轉,嘴裡還嘶嘶的出聲。我好幾次勸他去上,馬思哲都咬牙憋住了。我真怕因爲一時賭氣再把好好的人憋壞了……
在一個多小時以後,車隊停在了一家小飯店的門口。沒等印度活力素把手剎拉上去,馬思哲已經打開門跳了出去,半弓着身子鑽進了飯店,看樣子是直奔廁所去了。
我是後下的車,霍英正好從我身邊擦肩而過,但是都沒轉過頭看我一眼,好像那天追車跟我說話的不是她一樣。那天的行爲明顯是她的個人行動,是瞞着張出進行的。那她到底什麼情況,到底跟誰是一夥的,我現在怎麼有點看不明白了呢。
我跟在他們大部隊的身後走了進去,飯店很小。確切的形容就是一個小吃部,棚頂都是煙燻火燒的痕跡,好像之前發生過火災一樣。服務員是個繫着花圍裙,身材微胖臉上還帶着高原紅的女人。用一口彆扭的普通話說‘吃點什麼?’
張出只說了兩個字‘上樓。’
那女人回頭看了一眼櫃檯前站着的男人,男人放下手裡的計算器走過來,對張出微微點頭‘幾位樓上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