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第一次看見赫奢露出這麼狠厲的表情,多半時候他都是一臉雲淡風輕的樣子,很少有這麼大情緒上的波動。
在我看來方潛不值得赫奢動這麼大氣,從方潛的表現上看,應該不是什麼難對付的人,他好像很怕赫奢。
赫奢直勾勾的盯着他‘我在給你機會。’
方潛腦門開始流下豆大的汗珠,哆哆嗦嗦的說‘就是前些日子,張出來找我,說,說要拉攏我把古遺所有的產業整理成一個鏈條,把一些沒必要的副業都給處理了,他想,他想把你踢出去。’方潛看了看赫奢的眼色‘但是我沒答應他,我就說再給我一段時間考慮考慮。’
赫奢盯着他眯了眯眼‘我給過你機會。’接着臉色一變,一腳把方潛給踹翻在地。方潛趴在地上半天沒起來。我和馬思哲都嚇了一抖,沒想到赫奢會突然這麼做。
方潛的年紀看起來不小了,跟張出看起來差不多,四五十歲的樣子。且不說方潛到底有什麼事在瞞着赫奢,單說方潛是四大家族其中一族的當家,赫奢也不應該這麼對他。赫奢這小子要不就是在族裡地位極高,要不就是膽子忒大。
外面的夥計好像聽見了屋子裡的聲音,推門闖了進來,看見自己老闆趴在地上就摩拳擦掌的向着赫奢走過來。馬思哲興奮的說‘要打起來了,要打起來了,這下有好戲看了。’
沒想到地上的方潛勉強的撐起身子,對破門而入的夥計擺了擺手‘你們出去。’
‘老闆?’那幫夥計沒搞明白是怎麼回事。
‘滾出去!’方潛大聲的衝他們吼道。那幾個人只好又退了出去。方潛撐着肥胖的身子慢慢從地上站起來,咳了兩下還依然陪着笑臉對赫奢說‘少當家的今兒怎麼這麼大的氣性?’
赫奢的手上還慢慢往下滴着茶水,我突然明白了什麼。赫奢之所以生這麼大氣,可能就是因爲知道了方潛沒有跟他說真話。而且張出和方潛預謀的事,足以讓赫奢暴走。
有時候我真不知道赫奢這莫名其妙的能力是好還是壞,但在我看來,總歸不是好事。我這人就是寧可糊塗的樂呵,也不要精明的憋屈。什麼都不知道,有時候反倒是個好事。
赫奢一步一步走到方潛面前,居高臨下的對他說‘老實做你的買賣,不要攪和進這件事。你只要再踩回來一步,你就走不出去了。’
‘你都知道?’方潛聽赫奢這麼說,一臉驚訝。
‘你說呢?’赫奢反問。
方潛轉了兩下眼珠,慢慢低下了頭好像在思考着什麼‘是張出跟你說的,還是我身邊有你的眼線?’
赫奢沒說話,叫上我和馬思哲準備離開。剛要打開房門的時候轉頭說了一句‘你好自爲之。還有,記住這個人。’赫奢指着我‘清雨軒以後的老闆,多多關照。’說完轉身走了出去,留下方潛坐在地上發呆。
門口的店員看我們走出去之後立馬跑進了屋裡,在走到樓梯轉角的時候,我聽見屋子裡傳來歇斯底里的咒罵聲,還有砸碎花瓶的聲音,應該是方潛在發泄自己心裡的憋悶。
當時我對方潛這個人是聞所未聞,後來慢慢的才聽說了一些關於方潛的事。
四大家族的中的方家,是四大家族中最沒落的一家。我第一次聽說這麼說法的時候,其實我心裡是拒絕的。畢竟我在方潛家的酒店裡收到了不小的衝擊,我不相信一個沒落的家族能蓋起那種規模的酒店。要是這麼說的話那四大家族裡最輝煌的還得了,那不得上月球住着去?
但他們所說的沒落指的並不是經濟條件,而是在族內的威望。
方家早些年也跟着大部分古遺人羣居,挖墳掘墓,倒賣古董,古遺人一直以這個爲生。但是方家洗白的比較早,可以說是底子早就已經乾淨了。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想法,可能張家想着發財奪權,方家就想過個安生日子。所以早在方潛爺爺的那一輩,方家就從杭州搬了出來,在雲南定居,一住就是幾十年。這幾十年內除了每年到了占卜的時候,方家基本不露面。這裡的占卜就是赫奢之前跟我說過的計算古滇國運的日子。
古遺人把每年的那個日子叫做莫丕言,每年到了莫丕言的那一天,這四大家族都必須要到場,不是要求,只是習慣。
可能是方家骨子裡好安逸的基因,所以方潛的爺爺,爸爸,包括方潛自己對族內的事都沒什麼慾望。我實際上也不懂他們這個族系內的權利紛爭是怎麼樣的,但是對於幽女一族領導古遺這件事,其他三大家族多多少少有點異心,唯獨方家一直沒吭聲。這次不知道爲什麼突然跟張出勾搭到了一起,着實讓人有點想不透。
赫奢從酒店出來一直沒說話,徑直朝門外走,好像壓抑着滿腔怒火。我和馬思哲跟在後面被強大的低氣壓壓的不敢說話。
‘我估計我們很快就會見到一個人。’馬思哲猜測。
‘張出。’我說出口的一瞬間,我們倆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
赫奢剛走出門口,張詩佳湊過來,貼着赫奢耳邊說了句話,赫奢聽完以後對張詩佳說‘帶他們兩個先回去,我有事。’張詩佳衝我擺了擺手,指了下巷子口停着的銀色商務車。意思讓我們一會上那輛車,我點頭。
‘他在棉棚。’馬思哲說。
‘你說什麼?’
馬思哲指着張詩佳‘他剛纔跟那個面癱說的‘他在棉棚’。’
我驚奇的看着馬思哲‘你還讀得懂脣語?’
‘出來混的,不會兩門外語怎麼能行。’馬思哲嘚瑟的說。
尼瑪,脣語也算外語?
這時巷子口拴着的一隻黃狗衝馬思哲汪汪叫了兩聲,我捅了捅他‘來,聽聽,它都說什麼了?’
馬思哲假裝認真‘一晚上八十。’
‘那真是日了狗了。。。’我和馬思哲你一句我一句的走向巷子口那輛銀白色的車。並沒注意到在身後的牆角一個身影一閃而過。
我和馬思哲上車以後坐在最後一排,副駕駛坐着那個我叫不上名字的壯漢。隔着一個座位坐着那個看起來瘦瘦弱弱的男生。
‘赫奢去幹嗎了?’我明知故問。
‘找人去了。’沒想到張詩佳還真沒跟我隱瞞。
‘找張出?’
張詩佳轉了一下方向盤‘不是,那人你們不認識,等他回來你問他吧,我也不是很清楚那人是誰。’
馬思哲坐起來‘我們現在去哪?’
‘回赫奢在雲南的住所,他走之前交代,讓我把你們倆安全送到。’
‘說的跟我們倆是什麼國際逃犯一樣。。。’
‘你們倆現在行動還真得比逃犯小心,你知道有多少人等着。。。’
張詩佳話還沒說完,後面突然傳來咣噹一聲巨響,我們坐的銀白色商務車好像受到了猛烈的撞擊,整個車身都向前翻了一下。可能是因爲車子本事不是很小,所以只是晃了一下又重新穩住。
張詩佳的腦袋好像撞到了哪,他嘶了一聲狠狠的拍了一下方向盤,把車窗打開衝後面喊‘你他媽怎麼開的車?’
後面的那輛車掛了倒檔,慢慢的往後退。我們車上坐在副駕駛的那個男人打開安全帶準備下車,馬思哲大喊了一聲‘臥槽!’我回頭,只見那輛車在退了一段距離之後又踩足油門向我們衝了過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接撞上了我們的車尾。
這下的力道相當帶勁,直接把我們的車給撞到了道兩邊的綠化帶裡。車子咣噹咣噹滾了下去,我的頭不知道撞到了什麼,嗡的一下,接着我就看見眼皮上好像有東西流了下來,沒等我意識到那是什麼就沉沉的昏了過去。
雖然在墓下經歷過的事不少,但出車禍這是頭一回。車從綠化帶上翻下去的時候,我有點無法預計將會是個什麼後果。
等我慢慢睜開眼睛的時候,額頭上的一處像撕裂一樣的疼。我伸手摸了一下,摸到了一塊紗布,難道我被送進醫院了?
我看了看周圍的情況,好像不是醫院。周圍一片黑漆漆的,呼吸之間有股灰塵的味道。我試着喊了兩聲‘馬思哲,馬思哲’
但是旁邊並沒有人回答我,好像這個屋子裡只有我一個人。但是屋子裡黑漆漆的,我什麼都看不清,連個擺設都看不到。我的記憶只停留在出車禍的一刻。
當時後面那輛像瘋了一樣的車,明顯是故意的。我回想了一下我們從那個酒店出來的經過。好像誰都沒注意有沒有被跟蹤,據我猜測很有可能是方潛派的人。可能是記恨赫奢剛纔的一腳,想辦法報復卻又不敢找赫奢的茬,只能來找我們。。。
但是這麼想一想又覺得不對,出於報復的話,這行爲也有點太過激了,再怎麼記恨也不至於我們這一車的人,他都得要了命去吧?
越想越覺得頭疼欲裂,就在我一籌莫展的時候,耳邊好像傳來了一聲鐵鏈落地的聲音。接着就是咔噠咔噠的腳步聲,一步一步慢慢走到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