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怎麼會知道整個事件的起因?”在修伊的刻意引導下所匯聚到倪劍身上的目光終於讓某人大感吃不消,立即聲明自己與此事無關的他大叫了起來,“爲什麼又是我?修伊·華斯特,別以爲你分析事情有獨到觀點就可以胡亂誣賴我,我可什麼都不知道!”
“你當然不知道確切的原因,但你卻有我所需要的答案。”修伊的話顯得異常莫測高深,“我只要你回答我的問題就足夠了。”
“我有你需要的答案?”倪劍莫名其妙地搔了搔腦殼,望了同樣對修伊似乎是前後矛盾的發言弄得有些奇怪的衆人一眼,“那你問,只要是我知道的就可以告訴你。”
“第一個問題,我從加入‘火焰空間’後一直就想的一件事情,”修伊的問話從此開始,“你們沒事不在人界執行佣兵任務,跑到魔界和人界交接的這片地方來幹什麼?”
“這也是任務之一,我們到這裡就是爲了執行任務。”倪劍說道,“執行一個運送特殊貴重物品的任務,委託人的目標地點是華斯特邊境的第一大城市加努塞比特,而我們接下任務的地點是同樣靠近邊境地區的奧拉其,最短也最簡便的路線就是沿着邊境線走,就是這樣。你可以問米伯特和瑪麗嘉,他們也知道這個事情。”
“第二個問題,是什麼貴重物品,它有值得軍隊搶奪的價值嗎?”望了點頭表示同意翼人發言的兩人一眼,修伊隨即切入了問題的核心,“或者說,你根本就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就接下了委託?”
“我再沒大腦也有個限度,如果連運送的東西是什麼都不知道就上路,我不成了白癡嗎”
倪劍冷哼一聲,“再說,我們‘火焰空間’的名聲可是來之不易,要是因爲運了來路不明的東西甚至是贓物自毀名聲那才叫不划算,對這個我可是很小心的。你放心好了,我們運送的東西在人界雖然也很有名,但是絕對來路正確,除了一些盜賊宵小會因爲它自身的價值而蠢蠢欲動外,軍隊是沒有理由爲它而動心的。”
“名聲能值幾個錢?人活一生一世有個好名聲有什麼實際的意義?你這個笑話真是一點都不有趣。”修伊對倪劍的說法嗤之以鼻。雖然在表達上可能有點問題,但他的特異想法卻引起了在場衆人的思考興趣,特別是有所感觸的蕾娜斯反應最明顯。“在我來說,人最重要的是活得像自己,活得無怨無悔,能像一個真正曾經生存在這個世界上的人一樣留下自己所存在的證據,這纔是人生的最真實活法,追逐名利雖然可以風光一時,可那又有什麼用?”
“留下曾經存在的證據……”蕾娜斯的櫻脣喃喃唸叨着修伊對人生的定義,美目中閃過深深追憶的眼神,“我曾經生存着的證據是什麼呢?”
“你不是還活着嗎?這就夠了,”修伊聽到蕾娜斯的囈語,不由地翩然一笑,“即使過去的生命並沒有留下值得成爲永恆記憶的印記,只要從現在起去追尋、去創造就可以了,人的道路是由自己走出來的,不存在什麼註定要做又或者是註定要接受的命運,至少我是這麼相信的。”
“可是人生在這個世界上就是要接受命運的安排,難道你想反抗命運嗎?”瑪麗嘉覺得有點無法接受修伊的論調,身爲神職者的她不能接受這種唯心的想法,“更何況,除非你能知道自己的命運是怎樣的,否則你想反抗的想法也說不定這是你自身命運的一環,你只是在自我的意願中走着自以爲是自願,實際上卻仍然被命運輪盤所左右的道路,難道不是嗎?”
“的確很有道理,不過我們似乎有點偏題了,現在應該說那個被委託運送的東西是什麼纔對。”修伊神秘地一笑,用一個很巧妙的藉口把話題轉回了軌道。他顯然並不想在這方面做更深入的探討,但其中的原委卻沒有人知道:“我說倪劍,你有什麼理由能說明軍隊不會想爭奪那件委託物?”
“理由很充分,軍隊要一幅知名畫家畫的名畫做什麼用?就算它本身的價值足足有五十萬枚銀幣,但爲此動用一萬人來追殺也太不可思議了吧。”倪劍小心地從腰間的口袋中掏出了一張用金邊裝裱,表面卻只有巴掌大小的袖珍油畫說道:“就是這幅,目前人界還在生的畫家中作品身價最高的李傑衛斯·博爾特三年前所畫,目前三界中最小也最具美感的名畫《落雲沉楓》。”
“李傑衛斯·博爾特?”修伊的面色忽然變得非常古怪,虛空和老酒鬼的面色也立即不自然了起來。與其說是古怪倒不如說是想笑,反倒是一直窩在修伊腰間的皮袋裡悶聲不響的小七用一句話解除了大家的疑惑,不過也令在場的人陷入了新一輪的驚奇之中:“死修伊,那不是你在人界用的七個筆名之中的畫家名嗎?”
“不會吧?”除了知情的三人一蛇外,在場的所有人一起叫了起來,“你就是李傑衛斯·博爾特?”
“我很想不承認的,但在人界用了五年這個名字來作畫出售的人只有我一個。”修伊的苦笑看起來實在很詭秘,“經手銷售環節的是虛空,你們問他就知道了。”
衆人一起把目光轉向虛空,劍士看起來也顯得非常遺憾,但這份遺憾顯而易見是對眼中期望他否定修伊言語的倪劍而發的:“很抱歉,殿下所說的都是實話,他以這個名字一共作畫二十四幅,三年前繼這幅《落雲沉楓》後的最後一幅作品《紅雲夕照》也是我經手的。”
“老大,你真是了不起,原來你的這隻手值至少五十萬銀幣啊!”米伯特五體投地的目光看起來有一點噁心,不過他的企圖還是在下一句話中徹底暴露了,“什麼時候也給我畫一幅,即使是畫那隻被倒吊在樹上的鳥人也成。”
“如果不簽名就可以,”修伊故意不看倪劍再次開始發青的臉色,裝出了極其認真的樣子考慮道,“畢竟你要我畫的東西實在太醜,有可能會影響這個名字的價值……”
“小七,你說修伊在人界一共用了七個筆名,”瑪麗嘉更關心的還是別的事情,“那除了這個畫家名字外,其他的幾個名字是什麼?”
“嗯……作家名是高司特·洛德,詩人名是亞路·丁格,還有一個叫佛奧的化學家名,在魔界古語中這個名字就是‘笨蛋’的意思嘛……喂!你們怎麼了?”才說出另外六個名字中的一半,小七就聽到袋子外面接二連三響起“噗通、噗通”好像木頭樁子倒地的聲音,然後就是修伊的苦笑和另外兩個知情者的嘆氣聲。
事實上,此刻在袋子外面的樹林中,還能維持站立姿勢的人只剩下修伊、老酒鬼和虛空三個人。才聽到第一個名字就首先口吐白沫倒地的是米伯特,其次是剛要站起來又再次暈倒的倪劍,到第二個名字出口瑪麗嘉就因爲兩腳極度發軟而癱倒在了一棵大樹下,堅持最久的蕾娜斯也只聽完第三個名字,就直挺挺地仰天翻倒。
對他們而言,這個刺激的確是太強了。在人界近二十年來的歷史中,只有十個人作爲在這期間對人界作出最大貢獻的人而被永遠銘刻在了史書上。除了曾與魔界軍勢均力敵的三大人族高手屬於戰鬥領域的範疇外,剩下的七個人都是在非戰鬥領域取得了巨大成就的偉大人物,也因此被人界中的人尊稱爲“七聖者”。
就在剛纔,他們就從小七的話語中聽到了其中四個人的名字,如果他們所猜測得沒有錯誤的話,剩下的那三個名字大概也只會集中在一個魔族的身上。
而那個魔族就是他們眼前所站着苦笑的男人,修伊·華斯特。
“古典派詩歌的創始人亞路·丁格,傳奇文學的開拓者高司特·洛德,以壯美寫實風格體現瑰麗自然風貌的畫聖李傑衛斯·博爾特,還有發明魔法與化學手段結合技術的佛奧……”蕾娜斯的聲音近乎呻吟,“這麼多的人都是你一個人的化名?”
“名字只是一個符號,並不代表個人的真實本體,現在你該知道這句話的含義了吧。”修伊苦笑着從地上的倪劍手中接過那幅《落雲沉楓》,自我嘲諷的意味在有些鬱悶的口氣中表露無遺,“想不到算來算去,我居然是在一個爲護送自己的畫而奔忙的傭兵團裡面……還真是絕大的諷刺啊!”
“不會吧,老大,”米伯特似乎是在垂死掙扎,“那‘七聖者’裡剩下的三個人……”
“不用猜了,都是殿下。”虛空的回答無情地切斷了幾個人的疑問,把整個事件下了一個明確的結論,“他最喜歡玩變換名字和身份的把戲,除了魔界外深受荼毒的還有人界和天界,我也不清楚殿下到底還有多少個類似的身份。”
“哦,我的天啊!居然神學理論研究最透徹,曾被三次提名爲教團總神官長的塞藍多斯大人是一個魔族?”總算明白爲什麼這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總是推託這項任命的瑪麗嘉終於暈了過去,對自身信仰的嚴重打擊從沒有達到今天這樣的程度,“魔族竟比神的信仰者還要虔誠,天啊!”
“推行平民低成本醫療制度的維羅醫生就是這個整天用瓶瓶罐罐的古怪藥水整人的傢伙?”倪劍覺得自己情緒的瘋狂指數開始直線攀升,“我還以爲他是神派下來拯救蒼生的使者呢!”
“我要是告訴盜賊公會的同伴就是一個魔族創建了三界的所有合作性公會,肯定會被人當成瘋子關進精神病院,”米伯特喃喃道,“這幾天的離譜事情真是越來越多,我快吃不消了。”
而就在原“火焰空間”三人組和蕾娜斯震驚於修伊的新一層神秘面紗被揭開的時刻,整個事件的核心人物忽然盯着手上的畫叫了一聲:“不對,這不是我的畫,這只是一幅仿冒品。”
“什麼?”這一下,連虛空和老酒鬼都驚呆了。
※ ※ ※
“追丟了?”大馬金刀地坐在帳篷中的朱利安毫不意外地看着氣喘吁吁的部下在眼前顫抖,冰冷的語氣中充滿了譏嘲之意,“你們每天二十公里的長跑都訓練到哪裡去了,居然連幾個傭兵都追不過?”
“他們不是一般的傭兵啊!”哭喪着臉的倒黴鬼辯解道,“開頭三公里我們還能維持着和對方恆定七百米的距離,但是五公里後他們忽然加快了腳步,隨着那個騎在劍士脖子上的小子拿出一面小旗和一塊秒錶,說了一句‘衝刺階段開始,要打破昨天的紀錄啊,加油加油’,對方的幾個人好像上了發條一樣跑得比馬還快,只不過三四分鐘就把我們拉下了將近兩公里,結果……”
“你是意思是我一開始就應該派出騎兵去追?”朱利安凌厲的聲音陡然響起,“飯桶!我們本來是想把整個事件僞裝成一般山賊和傭兵團之間的遭遇戰而結束,哪裡有派遣騎兵出戰的道理?而且在華斯特帝國境內的一般山賊會有騎兵嗎?如果落在那些商隊的眼裡,我們不是自露馬腳嗎?”
“大人請息怒,這次對方的實力遠超出事前的估計也是事實,而且第一和第二大隊長也盡全力了。”灰髮少女的清脆聲音在帳中如出谷黃鶯般響起。“以屬下看來,當時如果派出騎兵也無不可,只是需要把那個原本作爲見證者的商隊殺光就行了,雖然收尾有點麻煩,但也有可行性。”
“你的話有一定道理,但這兩個人所帶的一羣笨蛋沒有追上對方的能力纔是主要的問題所在。”朱利安的口氣依然冷冷的毫不留情,“就依你所說,我不懲罰他們,但是此次事件結束後兩個大隊的日常訓練量要增加一倍!”
“是!”在心底慶幸着不用受即時罪責的兩個大隊長心懷感激地對少女看了一眼,邁着還有些發軟的腳步顫顫巍巍地離開了帳篷。
“大人動氣了,這不是好事,至少對您原本的身份來說,這是大忌。”望着兩人遠去的背影,少女忽然開口說道,“就算是爲了那件東西也不值得動氣,畢竟它原本就不屬於我們。”
“說這話沒有任何意義,對它的行動必須馬上進行,上面的那些人是不會理解我們苦處的。”朱利安的面色依然維持着冰冷無情的樣子,“雖然追丟了,但對方已經完全陷入我方的包圍中。大致的前進方向我們也知道了,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的話,到明天的這個時候我們就能知道他們的確切方位,而到了那個時候,一切都會有一個徹底的了結!”
“意外……”少女的眉間透出了一絲擔憂的神色,“今天已經發生過一次了,說不定……”“不會再有意外了,絕對不會有。”朱利安的口吻肯定而執着,“他們的命運已經決定了,再不會有任何改變。”
※ ※ ※
“這不是殿下的畫?”虛空這一下的吃驚可不小,“贗品嗎?”
“製造得很精緻的贗品,按照一般的藝術眼光來看也值那麼五六百銀幣,不過比起我的原畫就差遠了。”修伊笑得就像一隻狐狸,“這幅畫的仿造很成功,大概是以專人一筆一畫臨摹出來的,連細微之處都仿冒得很逼真,如果不是見過真畫的人大概會被騙倒。”
“那它欠缺了什麼呢?”蕾娜斯仔細端詳着畫,有些疑惑地問道,“我也覺得它有點不對,但我就是找不出具體的原因。”
“神采、風格以及畫中所包含的意境,這三點不像,對於曾看過我畫的人應該都有這個感覺。”修伊笑了笑,“我記得在‘諸神的黃昏’發生前一年,我的一幅作品似乎被中間人轉手賣到了奧丁神殿,如果我的情報沒有錯的話,三界現存的二十三幅作品之外應該只有那幅《海閣月影》在那場戰鬥中散失了。”
“大概在戰火中被法恩神族的人焚燬了吧,”蕾娜斯的眼神黯淡了下來,“最喜歡那幅畫的芙蕾雅經常拉着我去看被掛在神殿西側的它,她說她很喜歡那種悽美的氣氛。”
“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倪劍似乎是想起了什麼,陡地跳了起來,“如果是假的而且只值五六百銀幣,委託人爲什麼要花兩千銀幣委託我們運送一幅假畫?而且你說的只是感覺上的問題,要鑑定真假也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你有什麼切實的證據嗎?”
“鑑定真假的話,我就是魔界的第一字畫鑑定大師,還有魔界消費者權益公會所頒發的最高級鑑定資格證書。”修伊的笑意越發明顯,“如果你認爲這個還不夠的話,我還有一個證據,就是它所用的顏料和我用的不一樣。”
“不一樣?你原來用的是什麼原料?”
衆人一致的問題隨即得到了某個最喜歡捉弄遊戲人士的惡整式回答,其變態程度簡直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只有一早就知道答案的幾個人沒有產生類似嘔吐和暈倒的附加反應。“好像是魔界最毒的羅達毛毛蟲磨碎壓榨出的汁液,再加上史萊姆的液態腦與芭托拉食人花的根莖一起混合的粉末,就是這麼多了。”
“你、你就是用這種特殊的原料所製造的顏料作畫的?”極力壓抑住胃部正在翻騰不休的反感情緒,蕾娜斯帶着一絲渺茫希望的眼神望向某個魔族,“你又在開玩笑了,對吧。”
“我很認真的,別忘了我化學知識的豐富可非浪得虛名。”修伊的態度看起來更像是在憐憫受刺激過大的神族女孩,“的確,這三種東西本身的味道很難聞而且具有讓人噁心的腐蝕性效果,但化合到一起之後就會毒性互相剋制,形成一種帶着清香的顏料原質,只要和帶着各種色素的基本原料相調配,就能製成一種具有特殊黏着力的顏料,不管經過多少風霜雨雪的洗禮都不會讓畫變色。”
說着說着,修伊隨手抽出了虛空身邊的水壺,從裡面倒了一些水到掌心裡面,在倪劍阻止之前就把整個掌心按到了那幅油畫上:“如果是用這種顏料所畫的作品,即使落到水中也不會產生任何的掉色現象,但這幅畫雖然仿製得很好,卻沒有用上這種顏料。”
“我的天啊!”在翼人慘不忍睹的叫聲中,原本極其具有藝術感和美感的油畫在修伊的掌下變成了一幅被五顏六色油彩所完全覆蓋的垃圾作品,“該死的混蛋!你到底在幹什麼?就算是假畫也好,你把它破壞成這個樣子叫我怎麼向委託人交代啊!”
“委託人不是傻瓜,他要你護送的這幅畫本身沒有任何意義,你只管接着看就行了。”面對倪劍的指責和心有同感的衆人那責難的目光,修伊只是淡淡地一笑,竟然更進一步地伸指一劃,把整幅已被水浸溼的畫從中間裂成了兩半。而也就在這個時候,畫皮背面的木製襯底處赫然出現了一個小小的空洞,一枚碧綠的水滴型寶石從不大的洞穴中翩然落下。對此心中早有準備的修伊就在衆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中輕輕伸手接住了它,小心翼翼地把寶石展現在了大家面前:“我想現在不用再多說什麼了,想知道我們爲什麼被追殺的人自己看吧。”
“慈悲女神之淚?”首先認出這枚寶石本身所代表含義的是身爲神官職業的瑪麗嘉。駭然失色的面色充分說明了她內心的震撼:“這不是發動傳說中的超廣範圍復活魔法‘創世重生咒’所必須的三件法器之一嗎?”
衆人面色齊刷刷白了一片,不僅僅因爲這個東西居然是所有魔法師所夢寐以求的超強水系魔法增幅器,更因爲這件東西本身應該所屬的國家並不是這裡,而是遠在萬里之外的加雷斯教國,與不相信神族和魔族的華斯特帝國抱持着敵意的宗教國家。
它的出現只說明瞭一件事,那就是在那個自稱有創世神庇護的國家中發生了驚天動地的大事,連身爲發動最大程度復活魔法的三件護國法器之一都丟失了,而且還輾轉流落到了與其並不友好的異國他鄉。
“嗯,不愧是曾經在加雷斯教國受過嚴格神官修行的神職人員,看過一眼的東西果然是不會忘記。”修伊凝視着掌心中滾動的綠色寶石,略帶幽暗的眼神經由寶石反射出的那種神秘光芒簡直像是發自地獄最深處的磷火:“這就是三個月前在教國內發生的神殿失竊事件中所丟失的那一件護國法器,能使神官的恢復魔法達到最佳效果的魔力增幅道具,慈悲女神之淚。”
“也就是說,這是贓物?”倪劍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按照你的說法,這就是那些假扮軍隊來截殺我們的人最終的目的?”
“這的確是對方的目的,但說是贓物又不太正確,至少按正常的程序來說,同時負責管理國家治安和軍事安全的軍隊有權利光明正大地來找我們,要求沒收它。”修伊的微笑此刻看起來就像是在嘲笑什麼人一般:“可是軍隊卻沒有這個打算,因爲把一切公開化的代價就是華斯特帝國必須返還這枚慈悲女神之淚,至少作爲一個表面上還和加里斯教國建立着良好外交關係的國家它必須這麼做。”
“難道這個東西對軍隊有用?”蕾娜斯顯得有些疑惑,“它不是水系魔法的增幅道具嗎?對軍隊來說,它只能最大發揮以輔助防禦爲主的水系魔法功效,這類的法器應該是沒有什麼進攻方面的用處纔對。”
“水系魔法與冰系魔法擁有共通特性,能增幅水系魔法的法器在冰系魔法方面的功效也是相當驚人的,至於冰系魔法的殺傷效果你應該很清楚,畢竟你是在北國成長的戰鬥女神啊。”
修伊笑着解釋道:“華斯特帝國的魔法兵團在三界中都是有名的強大,但是衆所周知,這個魔法兵團最欠缺的就是冰系和暗系魔法的魔法師,前者的缺乏主要是由於冰系魔法的學習難度很高,再加上本身所消耗法力比火系要高出五到十倍的緣故,後者的稀少則完全是因爲魔界軍方面對這類魔法人才的網羅和這個系魔法師本身的整體屬性所導致。而現在,把魔法兵團強化的好時機到了,只要擁有這個法器,即使只是三流的冰系魔法師也能使用只有高級魔法師才能使用的禁咒了。”
“軍隊能力的強化嗎?”蕾娜斯對這個句式似乎沒有什麼好感,“就爲了能殺更多的人而強化戰力,這就是亂世中強國的生存之道嗎?”
“強得能殺任何人總比弱得能被任何人殺好,在戰亂的時代永遠如此。”修伊的話意似乎非常深遠,“走上無法回頭道路的人只要想活着推行自己的理想,縱使再不願意也必須走上霸者和王者之路,這並不是什麼理想和抱負上的問題,而是環境使然。”
“環境……”蕾娜斯的思緒顯然正處於混亂之中,似乎是她以往的經歷使她想起了一些事情,“我在奧丁神麾下收集勇者戰魂的時候經常看到,那些在戰亂漩渦中還維持着正義感的人,多半都因爲過於善良和執着而在各種利益衝突或者是陰謀中犧牲,進而成爲了‘諸神的黃昏’之中的英勇戰士,就是因爲他們沒有遵循霸者和王者的道路行事嗎?”
“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適合做某些事情的人,也有很多並不適合做某些事情的人,而後者就是所謂的‘平凡人’。”修伊的笑容似乎帶着一絲說不出的悲傷和無奈,“而在屬於‘非凡者’的前者之中也有很多人終其一生都沒有達到自己的夢想,並不是因爲他們不曾努力過,而是因爲現實所致,你所看到的那些人就是其中的一部分。”
“現實?”蕾娜斯的疑惑有增無減,“你所指的是什麼?”
“並不是每個努力過的人都能使夢想成真的,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夢想’和‘認真’之外,還有一樣東西是現實存在的,那就是‘時勢’。”修伊悠悠說道:“也就是適當的時機和成就夢想的形勢所結合的環境整體,而這正是那些不幸的人所不具有的。這次的事件,或許也是現在的華斯特帝國製造‘時勢’的舉動之一,以這類罕見魔法道具而言,說不準在亂世之中體現自身最大價值的方法也只有這樣了吧。”
“但這也需要有人推動才能進行吧,而我想知道的正是這個。”瑪麗嘉眉頭不由得緊鎖了起來,以她神職者的身份來說,她希望這件教國的法器能物歸原主,“這是華斯特帝國皇室的想法,還是說這是一些軍隊方面人士的意思?”
“這我就不知道了,政治的陰暗面在軍隊方面也有很多體現,帝國皇室的意思和軍隊的利益並沒有衝突而言,很難判斷具體的想法是從哪一方面誕生的,對你來說這方面的事情也許不知道更好。”修伊瀟灑地聳了聳肩膀,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只知道,現在我們的敵人很有可能是打算用強搶手段把它奪走的華斯特正規軍,而禍亂的源頭就是你們在無意中得到委託任務的這枚‘慈悲女神之淚’。”
“我們能和對方談談嗎?”米伯特的想法可能比較直接,由此導致的幼稚也在所難免,“他們想要我們就給他們吧,這樣不就免得大動干戈了嗎?”
“真是好主意,誰去和對方談判?你嗎?”修伊笑了起來,“在認定我們不知情的情況下,他們還打算對我們痛下殺手,要是他們知道我們已經瞭解整個事情的內幕,你認爲他們有讓我們活下去的可能嗎?死人是不會開口的,這點軍人和政治家都知道,如果是兩者都扯上,你說我們乖乖交出東西的結果是什麼?”
“死無葬身之地。”老酒鬼在說出這個可怕結論的時候還是笑眯眯的,看起來彷彿不知道這個詞意味着什麼一樣,“而且按照你的個性,絕對不會乖乖地俯首認輸,是吧?”
“那是當然,想讓我佩服的人必須先能被我整過之後還能活着才行,不管是敵人還是友軍都一樣。”修伊的臉上再次浮現出了那種讓衆人爲之戰慄的詭異笑容:“既然他們想讓我把東西交出來,就得接受我的惡整第一定律考驗,希望他們有那份自覺纔好。”
“惡整第一定律?”噤若寒蟬的大家此刻只在心中暗自爲不知名的敵人祈禱。光是聽名字就能讓人渾身不舒服的這個名詞再加上在整人技術上很少胡亂吹牛的修伊·華斯特,相信大多數人都會知道將產生怎樣的一種混合功效。
而實際上,修伊·華斯特的舉動也沒有讓他們失望,因爲下一句由他之口發出的命令式話語中所表達的惡整意思着實讓大家爲之傾倒。
因爲這個完全體現其理論第一條“欲整人,必先學會捱整”的話就只有一個意思。
從頭到尾一百八十度的無關話題大轉換和莫名其妙的怪異發言,這就是還不能完全瞭解他整體行動含義的衆人在第一時間內對這句話所產生的直接印象。
“對,就是它,你們會很高興瞭解它的確切內容的。”先是由修伊的一個怪笑做先導,然後讓大家一起倒在地上的這句怪話纔是重點,“不過在此之前,先讓我們去洗一個特別的熱水澡吧!”
而就在同時,就在他們的敵手營地之中。
“找到他們了,”灰髮少女的報告簡明扼要,“是在十公里之外的一處樹林中,目前處於停留狀態,根據您的指示,沒有派出人手進行偵察。”
“很好,比想像中要快,花五年時間培育的獵鷹沒有白費我們的心血。”朱利安滿意地點了點頭,“對方的具體力量水準還不清楚,派人倒不如派動物比較保險,讓對方以爲安全最好,打草驚蛇纔是真的不妙。”
“是,不過屬下不明白,爲什麼您只派獵鷹進行三個小時的偵察,我們訓練它們的時候應該專門鍛鍊過耐力,三組獵鷹完全可以做到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偵察。”少女似乎是猶豫了一下才問道,“只進行三小時偵察,萬一對方改變方位重新找起就麻煩了。”
“這是鍛鍊它們記憶力的一種方式,過目不忘也是偵察的一種技能。”朱利安笑了笑,“而且你不覺得,自己的頭頂總是有一兩隻鷹飛來飛去是很奇怪的事情嗎?”
少女恍然大悟,但朱利安的說話還沒完:“而且我認爲,放任他們去做一些我所不知道的事情,對我來說也是必要的,因爲我想看看,這個給我帶來一個意外的‘火焰空間’,到底還會製造出多少出人意料的事。”
“挑戰自己所未知的事物,預知一切不可能之可能,這是您頭腦過人之處的最大成因,”少女的感嘆似乎非常無奈,“但這大概也是您的弱點之一吧。”
“可是,我的這個弱點從來沒有在現實中成爲威脅我行動的存在,這一次也不例外。”朱利安淡淡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們現在應該在設定下一步的路線,爲完成他們所謂的‘任務’而計劃吧。”
他的確猜對了,而且是完全正確。
只有一點似乎不在他的預料之中,那就是他的對手召開這個路線制定會議的地點和環境。而且產生這個小小意外的主要人物依然是那個他所不知道的修伊·華斯特,一個將給他帶來更多“驚喜”和“震撼”的超級整人專家。
然而更重要的是,這個整人專家這一次所想的,居然不僅僅是整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