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鬼火

九十九此刻猶如被攝取了魂魄,變得猶如一具殭屍。無論絢音如何呼喚,都毫無意義。

夏侯焦巖冷冷注視着她,隨後說道:“她已經不可能會醒來了。”

“她……她還有心跳啊!”

“我們的隊伍不會停下。若你停在這,你就會永遠地‘迷路’。”

永遠地迷路……

對這一點,絢音是沒有任何懷疑的。

而果真……這送葬隊伍,所有人都是依舊故我地行進着。再這樣下去,她就要徹底地迷失在這裡了。

雨水將她的身體淋得溼透。

“我不會再等你。”

這是夏侯焦巖最後的警告。

看着隊伍即將完全從她的身邊穿行而過,絢音終於感受到了一絲恐懼。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她比誰都清楚……

“走。”

焦巖沒有給她任何猶豫的時間。這個隊伍,不能夠停下。

絢音擡起了頭。雨水瞬着她的臉頰灑下,而映入她眼簾的,是夏侯焦巖冷酷的眼神。

最終,被她所握住的九十九的手,垂了下去。

夏侯焦巖對一個紅衣僕從示意了個眼神,後者立即會意,然後,爲其重新打了】一把傘。而絢音也只能支撐着癱軟無力的身體重新站起來。

最終,她只能繼續跟隨着送葬隊伍移動着。她不時地回過頭去看着倒在地上的九十九,然而,除了她以外。沒有任何一個人去關注現在的九十九。猶如……她是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人。

而這一次。她看着重新爲她打傘的一位紅衣僕從,問:“請問……你的數字是?”

“九十九。”

“九……九十九?”

“對。我本來的數字,是一百,現在沒有九十九了,所以我現在就是九十九了。”

原來……如此。

這所謂的數字,不過是純粹的代號,任何人都可以被替代的代號,僅此而已。從今以後。九十九就徹底不復存在,不會有任何人去關注她。

最終,絢音也不得不接受了這種詭異的氣氛。

是的……不就和自己一樣麼?

她爲了那張地圖而殺了人。然而,到現在爲止,她幾乎不曾爲自己殺過人的這個事實而有半分愧疚感。甚至,都沒有去怎麼回憶過被她殺死的那位老婦人。這麼一來,這些紅衣僕人的詭異做法,似乎也就沒什麼好奇怪的了。

這一點,無論是對演員而言,還是對角色而言。都是如此。

隊伍,依舊在前進着。冥鈔。依舊源源不斷地天空中散佈着,隨後從天空中灑下。絢音看着那些散亂在地面上的冥鈔……不,或許應該稱之爲陰間銀票麼?真的是,給死者使用的?絢音相信,這絕不是通常意義上的冥鈔,而是那種能夠真正被死者所使用的冥鈔!

這時候,道路越發泥濘。而天空,也是越來越是陰暗。

就在這時候,夏侯焦巖清了清嗓子,喊道:“點燈籠……送亡者上路!”

於是……一羣紅衣僕人,竟然在這巨大的雨水中,開始一個個點燃手中拿着的紅色燈籠!在這大雨之下,隨後燈籠被一個個地點燃,成爲了……這漆黑中唯一的光源!而接下來要做的,就是跟隨着這火光前進了。

猶如……鬼火一般!

不……絢音這個時候,覺得這真的就像是鬼火!

隨後,前面的紅衣僕人,繼續開始演奏起了哀樂。

“莫要停留……莫要留戀……塵歸塵,土歸土……”

這個時候,絢音聽着他們演奏那奇怪的音樂,開始有了種莫名詭異的感覺。

“跟緊那火光。”身後傳來了夏侯焦巖的聲音:“若是那火光消失在了你眼前,你就永遠回不去了。”

絢音越是前進,就越是有一種心頭憂懼的感覺。自從她出生以來,從來就沒有過那麼強烈的不祥預感。

再繼續前進的話……她會不會,就變得和九十九她們一樣?

可是……現在已經不能回頭了。這支送葬隊伍,絕對是不能夠停留的。絕對不能!

不知道多久……她忽然感覺到……雨,停了。

是的,停了。天空中,也沒有雷聲了。可是……詭異的是,天空依舊是一片漆黑!

要知道,按照時間來算,現在應該是下午三四點的時間,還遠不到天黑的時候啊!可是,現在的時間,比起凌晨兩三點都還要更黑暗!

眼前,只有那幾道“鬼火”在燃燒着,指引着她,以及那些吟唱着哀樂的紅衣人們……這一幕景象,讓她感覺到,自己,似乎正被引渡到地獄中去……

“嘔……”

幾乎都沒吃過多少東西,但是,她還是再一次地嘔吐了。

“嘔……嘔……嘔嘔嘔嘔嘔嘔……”

她幾乎是嘔吐得連胃酸都已經吐了出來,而一旁的“九十九”,則是爲她拍着背脊。

“您沒事吧?絢音小姐?”

“是……還……還好……”

嘔得都有些虛脫的絢音,問道:“還……還有多遠?夏侯家的宗墓?”

但是,還不等“九十九”回答,她就已經先說道:“算了,問你又有什麼用處……你肯定不知道的……”

“噗通”……

“噗通”……

身邊,又是一個接着一個的紅衣人倒下了。沒有任何人去理會他們,依舊是照常前進着,前進着。就這樣……持續地前進着。

“快要到了。你再忍耐一會吧。”

這時候,身後的焦巖說道:“記住,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要跟上隊伍。明白了麼?”

“真的……快到了嗎?”

“嗯。快到了。”

“我……會不會像九十九她們那樣……”

“不會。這一點。你儘可放心。因爲。你是夏侯家的人。就算是分家血脈,你也是姓夏侯。所以,你和這些奴僕,是不同的。”

當着這些紅衣人的面,將“奴僕”二字宣之於口,可是,那些紅衣人們,卻是沒有半點反應。

“不過……和宗家的人比。我們分家人,也不過是略高級一點的奴僕罷了。只差,沒有被賦予數字編號。”

分家之人,也不過是宗家之人的奴僕麼?對於這話,絢音是完全相信的。死去以後,也是和珉山的普通住民葬在一起,無法進入到宗家的宗墓中。中國人對喪葬的規格,極爲看重,單單是從這一點,就足以看出宗家和分家。地位的巨大差異了。

“紅衣人……還有多少人可以堅持到最後?”

“不會死絕的,你放心吧。”

對於夏侯家的人而言。紅衣奴僕似乎真的就只是消耗品而已。只要不死絕就行。他們擔心的,僅僅只是這個。他們對夏侯家的人而言,根本不能算是人,而是比禽獸更不如的東西。

就在這時候……一陣瘋狂的陰風開始襲來……

接着,她就看到,在前方不遠處,出現了新的火光。

那是……一種幽藍色的火光!

好幾團這樣的火光,出現在了前方。

“那是……什麼?”絢音看着這幽藍色的火光,她腦海中產生出來的第一個概念,就是——

鬼火!

如果是在別的地方看到,她或許還不會輕易從“鬼火”二字去進行聯想,但是現在,卻是截然不同了。她現在,卻是難以抑制地去這樣聯想着。

“別說話。”夏侯焦巖用低到只有她可以聽見的聲音說着。

就在這時候,前方紅衣人的紅色火光,和對面的藍色火光,同時停滯了下來。

在燈籠的火光下,她多少還是能夠看清楚前面的景象。可是,此時,她卻是完全看不清對面的景象。

不過……自己這邊,她卻是看到,那羣紅衣人,揹負着那口棺材,朝着對面那藍色火光的位置移動而去!

這是……做什麼……

而更詭異的是,當那羣紅衣人們將棺材擡到對面後,絢音就無法再看清楚他們了。

良久後,紅衣人們,重新從那黑暗的對面走了回來。

隨後,那些幽藍色的“鬼火”,就這麼在視線中,漸漸消失了。

“可以了。走吧。”

結束了?

這……就結束了?

宗墓呢?這裡就是所謂的宗墓嗎?

不過,不管如何,只要結束了就好。這詭異的旅程,她是一秒都不想再持續下去了。只希望能夠儘快結束這所有的一切。

果然,前面傳來了夏侯泰藍的聲音:“可以了。現在……回去吧!”

絢音忽然意識到,這一次的旅程,帶那麼多紅衣人的目的,恐怕就是因爲這一路上有無數紅衣人會倒下,所以才需要很多的替代品。事實上,如果不考慮這一點,壓根就不需要那麼多人!

夏侯家……到底是個什麼家族?

接着,隊伍開始調轉。朝着來路返回而去。

而絢音,不時看着那黑暗的彼方。

那些幽藍色的“鬼火”,就這麼消失在了視線中。

在接下來的返程中,倒是再也沒有人倒下。而且比起去的路程,返程要輕鬆得多。

只是……天空一直都是無比漆黑,這一點始終沒有改變。也正因爲如此,她根本無法辨識周圍的場景。

“今天晚上,你和我一起到山頂的宗家那去。明天晚上之前,夏侯家的人,無論宗家還是分家,都必須要在宗家守夜。”

守夜?

爲那棺材裡面死去的人嗎?

這個時候,絢音的腦海中,立即浮現出了夏侯夜王。想必到了那裡,就可以再度見到那個神秘的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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