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迷路

壬水義莊外,風雨依舊。

而此時此刻……一羣紅衣奴僕們,將那口赤色棺木,高高扛起。至少超過十五名紅衣奴僕將那棺木圍繞起來,而夏侯泰藍,坐進最前面的轎子中。

大多數的奴僕,並未打傘。然而在這風雨中,竟無一人有抱怨之色,全部都一片坦然。

“你,跟在泰藍小姐的轎子後面,跟着她的指示走。記住……一定,要牢牢跟着。”

這是夏侯焦巖對絢音的囑咐。

而絢音也很清楚,絕不能夠輕易違背這個囑咐。

跟在那紅色轎子後面,一名女僕給她打着傘。一行隊伍,開始行進。

而在這過程中……竟然還有紅衣奴僕,在前面演奏哀樂,旁邊則有人高喊:“一路好走……一路好走……莫留戀,早歸去……”

隨後……紅衣奴僕們,開始朝着天空中……大量地揮灑冥鈔!

冥鈔!

其中一張飛在了前面的傘面上,而絢音看到……這些冥鈔,和現在殯葬業中很常見的種類,完全不同,竟然都是一張張類似古代銀票的冥鈔,而且上面還有着確切的可以通兌的銀號名稱。

製作得……竟然極爲精緻!

“小姐,”身後爲她打傘,卻是已經被淋成落湯雞的少女說:“千萬莫要去撿那些陰間的銀票。”

“陰間的銀票?”

“是的。”

一般人……會這麼說嗎?聽她的說法。彷彿那是……真的可以在陰間使用的錢幣一般!

“陰間……難道真的……有陰間嗎?”

那少女則是說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應該有吧……”

隊伍依舊行進着。

絢音開始意識到了一件事情。這隊伍,完全都是由夏侯泰藍在指示。一旦到達某些岔路口。夏侯泰嵐就從會轎子內伸出一隻手,然後指示路線。接着,擡轎子的人就會按照她的指示行進着。

這不是很奇怪嗎?

既然如此重視運送這口棺材的任務,怎麼會事先都完全不知道路線?如果說分家的人不知道也就算了,可是這幾個擡轎子的人都是宗家那邊的僕從啊!難道路線只有宗家允許知道?可是,就算如此,只要走上一次。不就記住路線了?又不可能走一次就忘記怎麼走了……

這一瞬,絢音的心頭。忽然一顫。

走了一次……卻也依舊記不住路線……

她意識到了一件事情。之前,她按照那張地圖的指示,來到了壬水義莊。可是……現在的她,已經完全不記得。她是走什麼路線,纔來到了壬水義莊。

現在……也一樣……

她看着那轎子,忽然產生了一個聯想。

此時,坐在那裡面的夏侯泰藍,莫非……也持有着地圖?她現在……在指示着地圖上的路線嗎?

這麼一來,她忽然意識到,她自己,就已經不記得了!不記得從壬水義莊開始,是走什麼路線到這裡來的!

“那個……你怎麼稱呼?”她問向那爲她打傘的少女。

“九十九。”

“九十九……你還記得。剛纔的路線嗎?”

九十九沉默了幾秒,似乎是對這個問題感覺到很突兀,隨後回答:“去夏侯家宗墓的路線。我們這些下人,怎有資格知道?”

“不……不是這個意思,你,不記得剛纔走的是什麼路線了嗎?”

“我不知道……夏侯家的事情,我們什麼都不要問,就是了。”

這些沒有自己的名字。和木偶無異的僕人,讓絢音有了一種毛骨悚然。他們似乎根本沒有自我。而是任由夏侯家的人擺佈的傀儡。

地圖……

她已經確定了。夏侯泰藍的手上,有一張地圖!

隨着時間推移,她開始意識到,周圍,變得越來越荒蕪。原本,地面上多少還能看到一些雜草,但是現在就連雜草都看不到了。地面上,就連一塊石頭也沒有了,似乎全部都風化成了沙子。

就在這時候,忽然……

“砰”!

一名紅衣僕人,倒在了地上!

絢音驚訝地看着他,剛打算停下腳步,九十九立即說道:“絢音小姐,千萬莫回頭。從現在開始,不管你看到什麼,都別停留和回頭。”

“那個人……昏倒在地上了啊?”

“不能繼續前進的,我們就沒必要管他。”

“可是……明明有人倒下了?”

“絢音小姐……如果你現在去看他,隊伍絕對不會停下的。一旦脫離了隊伍……你就會永遠地‘迷路’。”

“迷路?”

“是的。”九十九非常盡責地解說道:“我聽說,在這珉山,有些路,若是沒有‘地圖’,就會徹底地‘迷路’,永遠也找不到正確的道路。”

“就算真的迷路,花費點時間,總會……”

“沒用的。以前也有一些紅衣奴僕做過類似的事情,但是……他們無一例外地都迷路了。然後……我就再也沒有看見過他們。似乎……都已經不在珉山,或者世界上的任何地方。”

這頓時讓絢音感覺到毛骨悚然。

“所以……必須跟着有地圖的夏侯家族的人……不然,我們就會徹底迷路。”

“地圖”……究竟是什麼詭異的東西?沒有地圖,就無法走對正確的路線,會永恆迷路?

而就在此刻,一個正在擡棺材的紅衣奴僕,忽然也倒了下去!但是,旁邊一個紅衣奴僕,以飛快的速度衝上去迅速接起棺材,而那奴僕立即倒在地上,人事不知。而沒有人去理會那個紅衣奴僕,似乎當他不存在一般!

絢音這才意識到……棺材旁邊圍繞那麼多奴僕,不光是爲了保護棺材,更多地是爲了隨時替換會倒下的奴僕!

對夏侯家而言,這些奴僕的性命只怕連狗都不如!隨時可以丟棄掉!

但是比這更可怕的是……其他的奴僕也是將其視爲天經地義,理所當然!到底爲什麼,他們對夏侯家族有這如此深刻的奴性?哪怕是最聽話的奴隸,只怕也達不到他們這樣!

“九十九……你……要不和我一起撐傘吧?”

“絢音小姐……我只是一介奴僕,怎能和你同撐一把傘?”

那宛如機械人一般的表情,木然地說着這句話,卻是令絢音不寒而慄。

隨着隊伍的前進,倒下的人,也是越來越多。

就在此時……

“噗通”!

九十九,從絢音的身邊倒下!傘無力地倒在地上,而九十九本人,雙目變得無神,呆滯,猶如被吸走了魂魄!

而此時,身後另外一名紅衣少女,迅速跑了過來,一把將那把傘重新拿起,而因爲動作太快,她的腳,竟然踩到了九十九的下顎上!

“抱歉,小姐,我來替代她爲您撐傘。”

這個過程……交接得如此自然。倒在地上的九十九,猶如垃圾一般被徹底捨棄,沒有任何人多看她一眼!

絢音一把推開了眼前的少女,對她咆哮道:“她是一個人啊!你在做什麼!”

接着她連忙扶起地面上的九十九,搖晃着她說:“九十九!九十九!”

這個少女這一路上,一直爲她打傘,此刻已經被雨水淋得渾身溼透,體質差一點的早就得重感冒了。她怎能看着她倒在地上不聞不問?

然而,九十九卻沒有半點回應,她的眼神極爲木然,對於絢音的呼喊,也無任何反應!

“停下!泰藍小姐!”她對着前面的紅色轎子高喊道:“快停下!”

然而,這一路上的所有人,都猶如變成了聾子,就這樣筆直走來,沒有半分停滯。而前面一名紅衣僕人走來,竟然眼看就要踩到九十九身上!

“你給我繞開走!沒看到這裡有人嗎?泰藍小姐,求你停下吧!暫時停一下也沒問題吧!”

可是……沒有任何用處。

那前面的紅色轎子……連半點回應都沒有!

而這時候,焦巖迅速跑了過來,一把拉起了絢音!

“你瘋了嗎?如果你掉隊……你就會徹底‘迷路’,我也救不了你了!”

“停下!”絢音歇斯底里地吼道:“快點給我停下!”

一道閃電劃過天空,恍如將這蒼穹……都徹底劈成了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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