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李郭文在驛館內安置妥當後,餘長寧來到前院展了展身子,連日來的憂愁已是一掃而空。
蘇紫若猜到他是在打什麼鬼主意,淡淡道:“只有幾天時間,他行麼?”
餘長寧苦笑搖頭,繼而又肅然開口道:“古諺有言: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已經想到了最妥當的辦法,至於成不成,那就只得聽天由命了。”
聞言,蘇紫若不禁佩服餘長寧的灑脫,但心裡還是忍不住有些擔心,蹙眉問道:“若是失敗了怎麼辦?”
“失敗了?”餘長寧愣了愣,這才笑道:“若是如此,汗王和淵蓋蘇文都不會放過我,自然是有多遠逃多遠,要不我們就此遁入山林,男耕女織作一對化外夫妻吧,我們還可以生上一大堆孩子,男的生得如我這般英偉不凡,女的如你這般漂亮動人,豈不妙哉?”
眼見這廝又將嚴肅的話題轉移到男女之事上面來,蘇紫若大感無奈,冷哼一聲便轉身去了。
……
翌日傍晚,餘長寧在驛館宴請高句麗大對盧淵蓋蘇文。
作爲高句麗炙手可熱的權臣,淵蓋蘇文的到來在驛館掀起了一陣不小的波瀾,不僅拔古鄙淵清建親自出迎,驛館的吏員們更是齊刷刷地一個不漏全都到齊恭候,與前幾日高堯王子來時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餘長寧已在正廳備好了兩張長案,美酒佳餚都是驛館提供的,雖然比不上宮廷的珍饈美味,但吃起來卻別有一番風味。
淵蓋蘇文極爲健談,加之性格豪爽,一會兒聊起高句麗的風土人情,一會兒又談及昔日抵抗隋軍入侵的種種往事,與餘長寧竟是說笑不斷。
乘着酒意,淵蓋蘇文振奮開口道:“李世民弒兄逼父奪得帝位後,對我高句麗一直是抱有敵意,若非西疆戰事綿連不斷,否者早就騰出手來派兵征伐我國,現在有真雲汗王與我結盟,無疑穩定了遼東形勢,也使大唐的優勢局面不復存在,我相信只要咱們兩國齊心協力,一定能夠使李世民投鼠忌器,不敢貿然出兵征伐。”
餘長寧長笑點頭道:“大對盧此話不錯,所以汗王對外臣此行抱有極大的希望,希望我們突厥能夠與高句麗和親成功,同爲姻親抵禦大唐。”
淵蓋蘇文捋須笑道:“我在宮廷內外頗有辦法,已經探明王上招選駙馬所出之題目,現在就告知國師,讓你能夠從容應對。”
餘長寧正在爲此事而發愁,聞言心裡不禁大喜,問道:“不知高句麗王出的是何等題目?”
“比賽分爲兩場,一場武鬥,一場文鬥,武鬥不僅要考各位參賽者的弓馬箭術,更要測試刀劍拳腳,而文鬥則是詩詞歌賦,臨場應對,另外還要寫一篇文章,簡單地闡述遼東目前的形勢,分析未來的走向等等。”
餘長寧默默地思忖了半響,輕嘆出聲道:“文鬥倒是沒有問題,不過武鬥卻不是我的強項。”
淵蓋蘇文哈哈大笑道:“國師不通拳腳功夫,這一點我早就知道了,放心,比賽當天我會想辦法助你一臂之力,雖不能奪得武鬥頭名,然而只要你在文鬥中拔得頭籌,獲勝應該不是難事。”
餘長寧感激抱拳道:“那在下就多謝大對盧的關照了。”
淵蓋蘇文一陣爽朗大笑,連連搖手示意他不必客氣。
酒足飯飽之後,淵蓋蘇文起身告辭,餘長寧殷情地將他送到了驛館門外方纔轉身回來。
輕步進入正廳,餘長寧站定開口道:“李大哥,你可以出來了。”
屏風後人影一閃,李郭文已是一臉正容地走了出來。
見他從容不迫的模樣,餘長寧心頭一鬆,但還是有些不放心地問道:“如何?可記得他的聲音?”
李郭文微微一笑,用淵蓋蘇文的嗓音回答道:“國師放心,只要是我淵蓋蘇文出馬,一定沒有問題。”
餘長寧擊掌笑道:“好,李大哥果然了得,那明晚之事就拜託你了,你一定要將我交你的臺詞背熟。”
李郭文拱手點頭:“國師放心,小的知道了。”
……
平壤城東有一片酒綠燈紅的場所,每當到了夜幕降臨之時,高車駟馬穿梭其中,行人摩肩擦踵入內,激起了一片鶯鶯燕燕的喚客聲。
青樓乃是每個城市不可或缺之地,而且也具有特別悠久的歷史。
相傳春秋時期管仲在齊國爲相,可惜齊國經濟並不昌盛,爲了改變這種狀況,管仲置女閭七百,徵其夜合之資,以充國用。這“女閭”不但是公家准許的窯子,而且是官辦的窯子,以至後來許多的青樓都把管仲奉爲神明,爲他設香火位,企求生意的興隆。
高句麗國小民疲,爲了改變這一現狀,所以這片煙花場所暗地裡也是官家經營,這些娛樂聲色的女子除了來至高句麗外,更有許多來至周邊諸國,如百濟、如新羅、如東瀛、如契丹等等。
百濟新羅女子美麗可人,加之許多容貌靚麗,所以最受賓客們喜愛,而東瀛女子則柔若一團秋水,不僅體貼入微,給男人帶來皇帝般的溫柔伺候,在牀榻之上更是任君爲所欲爲,不管什麼花樣都能接受並玩,而契丹女子則**得如一團熊熊烈火,使君感受到火辣的牀榻風情。
留戀於這片煙花場所的男人們多爲大唐商賈,他們白天採購妥當所需的貨物後,總會邀請合作的夥伴前來青樓買醉嬉戲,體驗一番異域女子的風情。
但就實而論,這些商賈雖然能夠一擲千金,然而他們光臨的場所卻是中低檔次,因爲城內最豪華,最闊綽的青樓燕兒居,只對達官貴胄纔會開放。
夕陽在平壤城東方散發着血紅的光芒,沉沉的暮靄籠罩了原野,城東已是熱鬧了起來。
一輛駟馬高車磷磷隆隆的碾過夯土長街,駛入了這片酒綠燈紅之中,對於街道兩邊老鴇子親切的留客聲,駕車車伕卻是置若罔聞,一抖馬繮馬車加速,只留下了一片揚起的煙塵,嗆得老鴇子們連聲咳嗽咒罵不已。
行得半響,馬車終於在一棟三層綠樓前停了下來。
門口迎客的侍女一瞧來車架勢,頓時知道車裡的主人身份一定尊貴無比,急忙掛上殷情的笑臉便迎了上來。
車簾一動,餘長寧跳下了馬車,一把風流摺扇當胸輕拂,已是四顧打量起這棟青樓。
當看見竟是一個如此英俊的少年郎,侍女雙目不由一亮,笑容也愈發真誠了起來:“歡迎公子前來燕兒居,樓上備有雅座,不知公子是吃酒還是吃茶?”
餘長寧摺扇一收,笑吟吟道:“本公子早已預約妥當了,樓上丙字號客座便是,請姑娘帶路便可。”
侍女盈盈一笑,輕柔一句“奴家爲公子帶路”,說罷,搖曳着窈窕的身段在前面引路去了。
一樓大廳早就賓客四座,侍女帶着餘長寧繞進迴廊走得一圈,這才順着樓梯登上二樓。
大廳內,一名俊俏的年輕公子正拿着酒杯呷着美酒,突見餘長寧手腕不由一抖,臉色也是爲之大變、
半響後,她暗暗嘀咕道:“奇怪,寧弟弟怎麼會在高句麗呢?”
這年輕公子正是秦清易釵而弁所扮,那日秦清苦勸瑤瑤卻沒有效果,無奈之下只得告辭離去,今日無事前來青樓閒逛,沒料到竟在這裡撞上了餘長寧。
“這個傻弟弟,莫非是來此尋花問柳的?”
想到這個可能,秦清眼中危險的光芒一閃即逝,將杯中美酒吞入朱脣之中後,長身而起慢騰騰地朝着樓上而去。
一條狹長的甬道將二樓分割成左右兩廂包房,不時有嬉笑玩樂之聲傳來。
走到半響,餘長寧突然停下腳步問道:“對了,你們這裡頭牌花魁叫什麼名字?”
侍女轉身笑答道:“花魁一月一選,這月乃是柳月兒小姐。”
餘長寧大咧咧的開口道:“那好,就叫這柳月兒來陪本大爺喝酒。”
侍女謙謙一笑:“對不起,柳小姐今天在陪其他客人,請客人還是另選他人爲妥。”
聞言,餘長寧頓時大怒,高聲道:“什麼?區區青樓女子,本大爺讓她來陪酒她居然沒空?你可知道我是誰?我乃是突厥國師餘長寧!即便是你們王上,對我也是禮遇有加,你們竟敢如此放肆!”
餘長寧高亢的尾音還未落點,正在包房中與一個姐兒脣杯喝酒的曳莽心頭一驚,已是嗆得連連咳嗽了起來。
“餘長寧,他來這裡幹什麼?”一旁的古人大兄放下了酒爵,頓時一臉凝重。
曳莽愣了愣,怒而拍案道:“這廝那日在王宮夜宴上如此羞辱本王子,此仇不報非君子,走,我們一道出去看看。”
言罷,曳莽與古人大兄出了包房,正好看見餘長寧的背影在甬道盡頭一閃而沒,他倆對視一眼,急忙傾步上前悄悄地跟在後面。
感覺到了背後輕輕的腳步聲,餘長寧嘴角溢出了一絲冷笑,打開一間包間大門便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