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神情冷峻,劍眉微擰,道:“姑娘何故一出手就殺人?”
青娥撫着胸口,咳了幾聲,冷笑道:“那麼,是否我要像木頭似的站在這裡,任憑你的人隨意宰殺?”
天帝哦了一聲,青銅鬥士所受的最基本訓練確實是擊殺金陵家族中人,他們對敵人的判斷和出手是同步的,不帶絲毫的猶豫。
天帝默然,片刻,語調轉至平和:“那好,這件事就當沒有發生過。”
青娥趔趄着退後,她倚在斷牆邊,艱難地喘着氣。
她捉摸不透這個喜怒不形於色的男子的意圖,剛纔那股猛烈的衝力把她撞得好痛,她明白,在這個強悍無比的敵人面前,若一味逞強,是死路一條。
天帝銳利的眸光掠過拿捏在手上的金鈴,臉上泛起微瀾。
“姑娘的芳名是璵玥?還是青娥?”
青娥愕然望着他,心悸起來,他怎麼這麼厲害,連我的名字都知曉了,可我對敵人的一切是懵然不知。
她定定神,昂起頭,大聲道:“我是青娥,你想怎樣?”
天帝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只聽得當當兩聲,那雙金鈴已扔到青娥的身邊。
青娥扶着斷牆彎腰拾起金鈴,赫然發現,兩串金鈴兒中各有兩隻金鈴已殘損破碎,她霍地擡起頭,怒目瞪着天帝。
他竟把這串金鈴毀掉四個,那麼,金鈴的威力就大打折扣,以後她還有什麼資本與天宮抗衡?
天帝的眼神依舊平和,他望了青娥一眼,忽道:“你好像很恨我,是嗎?”
青娥繃着臉,沒有答話,她的確好恨。
她直視着眼前這個紫衣飛揚的男子,如果眼光可以殺人的話,天帝早就被她絞殺了千百次。
天帝似乎沒有留意到青娥臉上鐵青的冷意,他喟然一嘆,道:“這些先輩們結下的恩恩怨怨,姑娘覺得有繼續下去的必要嗎?過去的歲月中,我們兩家爲這仇恨相互敵對殺戮,爲此血流成河,彼此都活的心驚膽顫,我們眼中看到的都是恨和鮮血-----這樣的生活毫無趣味,你不覺得累嗎?爲何還要把這仇恨一代代延續下去?姑娘何不學着放下,自會活的灑脫開懷些。”
青娥面無表情,恨聲道:“你殺了我孃親,你說我有沒有恨的必要?你們摧毀了我的家園,讓這裡永墮死寂,你說我有沒有恨的必要?”
天帝眸光一閃,道:“你母親?你母親是幽冥中人嗎?”
青娥大聲道:“是又如何?我們又沒有招惹你,你爲何要殺我母親?”
天帝臉上閃過黯然,道:“那是你母親先行施用了結界困住我的人,然後又向我施用此法,她抱着魚死網破的決心,我破那結界時,勢必會破她真元,這是無可避免的錯失,姑娘若要算在我的頭上,和羲無話可說,你只要認爲有足夠的能耐,隨時可以來找我。”
青娥滿懷悲憤的笑着,冷冷道:“這樣說,你殺人還佔理了,我現在不是你的對手,日後也沒有能耐去找你的麻煩,你何須說些不痛不癢的風涼話。要殺我以絕後患的話,那就快快動手吧!”
天帝若有所思地望了她一眼,淡然道:“我若要殺你,大半年前便可殺了,不必等到現在,姑娘一心求死倒也容易,但可有想過,你若就此死了,你們這個流轉多世的家族自此便永遠湮滅,不復存在於這個時空中,你心中可願意?”
他轉頭指着身前那片廣闊無垠的土地:“這片土地日後必定誕生其他種屬的生靈,易主也是朝夕之間的事,你願意看到這一幕嗎?”
青娥一呆,這個問題她倒從未想起過,她沉默半晌,澀然道:“如今你勢比我強,自可扮作寬厚仁慈,哼,若你沒有斬草除根之心,那何必三番五次來這裡?驚擾我們的安寧?這裡早成死寂鬼蜮,你爲何還不肯放過她?”
天帝沒有答她,他轉頭望着身後那片蒼涼的廢墟,陰晦的天色下,放眼過去,是無言的唏噓死寂。
良久,他方道:“因我想將這段仇恨永久埋葬,希望這片土地能重新成爲生命的樂園,所以我要來這裡,姑娘,你姐姐呢?”
青娥又是一愕,愣了好一會,才道:“我孃親只生我一個,哪來的什麼姐姐?”
天帝的神情沒有任何的變化,從現在接觸到的種種跡象,他已猜測到金陵世家必還有其他的後人在世,他的手慢慢緊握成拳,我的運氣的確比父輩們要好,終有一天,我會遇上這個人,遇上那個持着一柄可刺入我胸膛的劍的……女子。
剛纔一瞥之下,他已看清了鏤刻在金鈴上的兩個上古銘文-----璵玥,青娥。
眼前這個不堪一擊的姑娘自稱爲青娥,那麼,匿在暗處的那個女子,芳名就是璵玥。
璵玥,他在心中默默唸叨着這個名字,如果傳說是真的,這個璵玥,就是那個可以執起金陵權劍的傳奇女子!
青娥忽然愣在地上,她記起了母親在歸去前的那一番話---“你聽我說,在這個天域內,你應該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姐妹.......他日你若有機會見到她,代孃親向她說聲對不起。 ”
“你表哥一定認識她,孃親相信他這次破例來這裡,也是爲了你這個姐姐,青兒,你記着孃的話,這個姐姐,你一定要想辦法認回來,知道嗎?”
她喃喃道:“姐姐?”
天帝深邃如海的眼眸內掠過一絲亮光,好看的眉眼微微翹起,道:“請姑娘轉告令姐璵玥,和羲渴欲和她一見。”
青娥撫着不停作痛的心口,淡淡道:“我不知道什麼姐姐,自小到大,我只和孃親待在一起,你們都說我有個姐姐,可我從沒見過,我也希望你能幫我把她找出來,讓我以後不再孤單。”
她忽覺憤恨,表哥當日破例踏入這片土地,不是爲了她們母女,而是爲了這個她從來沒有聽過,從來沒見過的姐姐,而眼前這個該死的混蛋,似乎也對那個傳說中姐姐感興趣的很-難道我是如此的輕如微塵,永遠只是別人的陪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