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要命的天懲

燕九擡頭看向那淡紅薄雲,那雲看着不大,長不過兩丈寬不過一丈,甚至比一些飛行法器還要來的小上一些。

那紅色薄雲自天而降,不多一分,不少一絲的落在燕九頭頂,三尺之處。

“都說舉頭三尺有神明,我這可好,舉頭三尺有天懲。”

燕九雖然嘴上調侃,但也知道此中厲害,她暗自屏氣凝神,手指已觸上袖中一物。

卻見那淡紅薄雲輕輕一抖,就有一陣細小的火星自那薄雲上灑落下來,火星飛舞間姿態曼妙灑脫,竟比那暗夜中的煙火還要來的好看。

燕九卻看着那細小的火星,瞳孔猛地一縮,面容也變得冷凝起來。

都說妖族天懲有三,“悽風”,“苦雨”與“陰火”,每次天懲挑選其二,卻沒想到自己初來乍到,就碰上其中最爲難纏的陰火。

那火星雖然在燕九頭頂向下飄落,卻並不落到燕九身上,而是直接聚在燕九腳下的地面上。

有橘紅色的火苗無風而起,自燕九腳下涌泉穴燒起,順着靈脈一路往上。

只這不過一剎那的功夫,燕九靠近腳心的兩條靈脈,就被這陰火燒成灰燼,種痛苦,仿若直接把心、肝、肺…直接放進油鍋中百般煎炸。

燕九一口銀牙咬的“錚錚”作響,她勉強控制住因爲疼痛連抓握都有些困難的雙手,直接掐訣,將那把疑似“天都”的破傘給祭煉出來。

那天都傘一經祭煉,直接懸在燕九頭頂,輕輕的轉着,每轉一次就有一道光圈自傘身落下,將那些飄蕩過來的火星阻擋在傘外。

沒有火星大軍後續支持的陰火,也從一開始耀武揚威的模樣,變得漸漸勢弱,最後只能燃燒殆盡,熄滅在靈脈之內。

燕九渾身大汗淋漓彷彿從水中被人撈上的游魚,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燕九吞下一顆靈丹,用來恢復受損的靈脈,這才一點形象也無的仰面攤在地上,打量起那懸在頭頂的天都傘來。

那天都傘的年歲顯然太長,傘面早已破敗不堪,上面繪有的圖案也已經糊成一片,看不清楚原來的模樣。

二十四根淡紫色的傘骨,不僅變成黑褐色,就連數量也只剩下一十八根,將將能撐開傘面的樣子。

先前那傘合着還不顯,如今一經打開,燕九才發現那木質的傘柄上,多有刀槍劍戟留下的痕跡,從幾處變成焦黑的痕跡不難看出,這天都傘還被用來擋過雷劫。

乍看上去,這仙器天都和尋常百姓家裡經年不用的舊傘一般無二。

但不得不說這天都傘當真管用,即使破損如此,即便未滴血認主,只是將這傘祭煉撐起,就能抵擋住那灑下的陰火火星。

燕九雙手掐訣,引導那體內的藥氣前去修復體內的受損的靈脈,都說妖族的恢復能力強。

那被燒成漆黑一片的靈脈,一經藥氣滋養瞬間起死回生煥發出生機來。

不僅如此,經這陰火一鍛,燕九體內的妖族血脈也精純了不少,若是先前只是有一絲吞天血脈的話,那現在至少也是一綹。

而這吞天,之所以受到上界諸多修士追殺,皆是因爲這吞天能吞噬萬物化爲己身道統。

而燕九恰恰之前吞吃了一隻血佛。

要論這血佛那裡最好,莫過於他那身鎏金色的甲冑狀鱗片,那鱗片堅硬無比防禦過人,甚至足以媲美那些高階防護法衣。

經過陰火這一陣煅燒,除了燕九那雙灰白的桃花眸周圍,就連燕九的臉上,都被一層又細又精巧的淡金色扇形鱗片覆蓋起來。

尤其是手上,那鱗片更是無比細膩,乍看上去猶如淡金色的皮膚一般。

燕九手背相觸,鱗片摩擦間,竟露出金石相錯之聲。

“看來這陰風除了疼上一些,對於妖族來說,確實是利大於弊!”末了燕九心有餘悸的看着頭上的天都傘。

“不過我也就是有這天都傘,纔敢說這種輕巧話,若是沒有它,恐怕我會活活被這陰火燒成一堆灰燼。”

但既想得到好處,又不願意吃太多苦頭,那該怎麼辦?

正所謂你有張良記,我有過牆梯!

燕九將那懸在頭頂的天都傘微微挪開一些,讓一部分火星落下來,但又不至於落下的太多自己無法承受。

火星再次灑落在燕九腳下,只是這陰火再次順着靈脈再次燒灼時,燕九已經可以一邊忍耐,一邊用靈力去修復受損的靈脈。

與一開始的驚慌失措相比,此時已是遊刃有餘的多。

可人都是不安分的,待燕九適應了這陰火燒灼的痛苦,她又開始動上那陰火火星的主意。

“這火星看上去如同散落的蒲公英一般,不知吃上去如何?不是說吞天可以吞噬萬物嗎?嘗一嘗不要緊……吧。”

燕九正說着,就見一小粒火星自雲上飄落,好巧不巧的飄過燕九眼前,幾乎是下意識的,燕九伸出了舌尖。

“滋~”

猶如吃烤肉時被燙了一下舌頭,又好似無意間吃了一整枝魔鬼椒,味道雖然不是太好,但也不是太糟糕。

誰知,這火星一入腹,瞬時猶如吞下了一顆“辣椒炸彈”,將自己的五臟六腑都炸得火辣一片。

燕九再次吞下一顆靈丹,這才稍稍緩解了些許痛苦。

“算了,”燕九萬般無奈的自我寬慰。

“我果然沒有什麼主角命,這吞噬天地萬物什麼的或許是真的,但這“萬物”肯定不包括陰火!我是有多二啊,纔想到吃這玩意。”

但燕九顯然忘記了自己血脈的純粹度,此時的她不能吞吃,以後的事又有誰說的準嗎?

“只是,這天懲究竟什麼時候結束?都說天懲長不過一刻,怎麼我卻好像過了好幾十年一樣?”

燕九這邊正揣測疑惑,與他分開的季風那裡,自是也不寂寞。

“咳、咳~”一臉色蒼白,滿臉病容的嬴弱書生捂脣輕咳,“那就是與你立下心魔誓的妖族女修?”

季風負手而立,看向陰火不斷的淡紅薄雲,“是的,她是與我立下心魔誓的女修。”

“以她不過練氣的修爲,能將你修補至此,也算是盡心了!不枉我那師弟傳給她《傀偶書》。”

不知是不是被提及到心中痛處,那嬴弱書生再次捂脣咳喘起來。

“你傳訊要我來此,到底爲了何事?不會是看這妖族渡劫吧。”

季風不作言語,直接自袖中掏出兩物拋給那嬴弱書生。

“這是……”直到看見這兩件東西,那嬴弱書生這才擡起臉來。

只見那書生臉頰消瘦,身形單薄,因爲消瘦所以顯得臉上那雙眼眸極大,此時那雙大睜的眼眸裡,滿是狂熱。

“你從何處尋來的!”

原來季風遞來的不是其他,正是血佛香和魂石,嬴弱書生伸出雙手,有些顫抖的拂過血佛香的枝丫。

“我一直都以爲紫歧說的是空言妄語,卻沒想到他不僅將你製作出來,如今更是有了這兩樣……”

原來這身形單薄,一臉病容的不是別人,正是紫歧的師兄——秘偶院東來尊者。

東來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中的血佛香和魂石,“這兩樣東西你從何而來?”

東來先是熱切的詢問,可又隨即否決,“不!這些都不重要,原來師弟說的竟都是真的!只要有了這血佛香,定能使活偶躲過天譴。”

東來看向季風,“你現在就隨我回去,我要與秘偶院的諸位長老一同商討,不妥!不妥!爲避免被更多人知道血佛香在你手裡,還是我一人去藏書閣翻看典籍來的妥當。”

堂堂元嬰修士東來尊者,拿着這血佛香和魂石,竟變得有些患得患失起來。

不過這也不怪東來,這兩樣東西若放在平常修士手裡,不過是用來養護招魂幡這樣的魔器,或是用來躲避歷劫時的心魔。

但是若是放在秘偶閣那可就是另一幡光景了,要知道這可是製作堪稱“逆天”活偶的必備之物。

或許在外人看來有些理解不了那種狂熱,但是在某些人眼裡,製作出活偶,本就是天大的成就。

但與東來的熱切相比,季風則顯得淡然許多。

東來卻一眼看出季風的意思來,“你不會是想等到這天懲結束才離開吧?難道你不要命了了嗎!”

“咳、咳”,東來情緒一波動,就有些咳喘起來,等到心緒略略安定,東來才接着說到。

“活偶本就逆天,若是被天道發現,恐怕會直接降下雷劫摧毀於你!你還是快快隨我回去,秘偶閣有一秘境,你可以暫時待在那裡,等到血佛香與你融合,你想如何便如何!我絕不攔你。”

末了,東來卻突然有些詫異的看向季風,“莫不是你對那妖修動了情?”

“情?”

聽見東來這樣說,季風轉過頭來,“情是什麼?”季風看着東來,又像透過東來看向他處,那雙宛若星雲流轉的狹長鳳眼,明滅不定。

“情是道途上的牽,是進階時的心魔,是飛昇時的羈絆,我三魂七魄只甦醒了一魂三魄,又何來動情一說?”

東來看着季風,嘴巴張合了幾下,卻是最終什麼也沒說,這情/愛是七情中的一種,那歡喜與懼怕也是七情中的一種。

此時季風雖然沒有言語,但卻是擔心那妖修無疑,只是,自己還是不要點破的好。

有些事只能依靠自己去參破,別人幫不來的。

想到這裡,東來暗暗嘆息一聲,紫歧與季風的孃親正是如此。

“既然不曾動情,那就隨我回去吧。”

季風看着那淡紅薄雲處,沉思片刻後淡然道:“也好”。

此時,那淡紅薄雲飄落下的火星漸漸少了,巧的是那天都傘也撐將不住,本就剩餘的十八根傘骨,再次斷裂了三根,沒有傘骨的支撐,那天都傘猛地掉落下來。

燕九一揮九燕步搖,直接將它收在步搖裡,接着又從那九燕步搖裡取出一物來。

卻是那枚精緻無比的水晶頭蓋骨。

此時陰火散去,那淡紅薄雲輕輕一抖,一陣黑風打着旋兒向着燕九的方向刮來。

那風一靠近燕九頓時分作兩股,一左一右從燕九兩耳鑽入。

這悽風一入體,就化作萬千冰涼凜利的刀子,狠狠撩颳着燕九所有的神經。

燕九隻覺得痛,好似自己的五臟六腑里長滿了尖銳的冰刺,那冰刺仿若酷刑一般,將自己活活穿起。

可隨後燕九又覺得冷,那冷滲到了皮裡,透到了肉裡,冷到了骨子裡。

仿若全身已被徹底凍成一塊“凍肉”,但它偏偏又給你留着知覺,讓你徹底享受着這種堪稱極致的痛苦。

這就是天劫之一的“悽風”。

那悽風一路過識海,穿丹田,猶如旅遊一般在燕九腹髒裡打了個旋,這才心滿意足的又順着燕九耳朵鑽出。

先是陰火又是悽風,這一熱一冷簡直就把燕九玩壞了,如果只是這樣也就罷了。

但這悽風之所以被稱作“悽風”,乃是它會讓你想到,你這一聲最悲慘的事。

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將你最最不願想起的往事,一次次剖開,讓你一次又一次的鑑賞其中的“精彩”之處。

有太多太多的妖族就是忍受不了這種近乎折磨的天懲,轉而身死道消,當然,如果能熬過去的話,那好處亦是良多。

這對於此時的燕九來說,卻是致命的。

若她只是燕九的話,那還好些,可她偏偏還有一個飄零坎坷的前世。

奶奶的死亡,母親的拋棄,少時的孤苦無依,福利院裡的不見天日,乃至成人後的種種艱辛,死於泥石流的百般痛苦……

一幀幀,一幕幕,撕心裂肺,周而復始,燕九覺得,自己都快要瘋了!

不過讓她抓狂的還在後邊,只見那薄雲一抖,又有一陣黑風打着旋兒而至。

燕九不再遲疑,左手食指對着右手手腕狠狠一劃,燕九的腕上就被劃開一個一指來長的口子,鮮血說着那劃開的傷口“嘀嗒嘀嗒”接連不斷的落下血來。

一滴滴一串串,鮮血灑落間,正好落在那放在膝上的水晶頭蓋骨上,只見那頭蓋骨一碰到鮮血,瞬時跳動起來,那雙空洞的眼眶凝結的血色越來越重,漸漸顯示出一道猩紅噬人的光亮。

此時燕九的血已經開始止住,就連那腕上的傷口也都開始癒合,燕九無法,只能在原來的傷口上,再次狠狠劃了一下。

直到整個水晶頭蓋骨被浸潤成血紅之色,那空洞眼眶裡的紅光宛若實質,燕九這才停下。

整個頭蓋骨懸浮至燕九面前,那宛若實質的眼眸好似給燕九鋪設了一條石階,此時正等待着燕九拾階而上。

燕九看看那盤旋而至的悽風,這次的悽風還未到燕九面前,就化作七股想要沿着燕九七竅鑽入。

燕九深吸了一口氣待情緒稍定,這才與那頭蓋骨猩紅的眼眶,對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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