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醫生這個大膽的推論,讓我們從震驚逐漸轉到豁然開朗。
禹陵裡冰凍的童屍,十二金人中的葡萄胎,它們或許是同源同根的!
我在想,小孩子和小孩子之間,也是存在着區別的,童屍中有姒澗珏也有小嬰兒,葡萄胎之中的孩子,也分成了幾種不同的類型:
我們所親眼見到的有三個,第一個是沒發育成型的胎兒,它被突然坐下去的金人封閉在了肚子裡;第二個是腐爛到簡直不成形的粉紅色爛肉,它甩了我和鼕鼕一頭一臉全是噁心的東西;第三個是不僅發育完整,它是破殼而出後都已經可以睜眼翻身往前爬的幼兒了,只可惜後來被我給間接殺害了……
想到那一幕,我心裡像捱了一記悶棍一樣喘不上氣,如果說霸王寶藏中的那臺裝置是使用葡萄胎來給龍的心臟提供營養液,那麼我打碎第三個葡萄胎的時候其實是拯救了那個孩子,但它總共也沒得到10分鐘的自由,就用生命換取了我們的逃離時間。
怪人知道我一直因爲這件事情內疚着,他看我的表情很難過,卻又不能放鬆對小叔的束縛來陪我,便安慰道:“龍的心臟是在兩千年的時間中逐漸吃掉那些孩子的,如果沒有我們的介入,無論葡萄胎裡是多大的小孩,最終也會被吸收的一乾二淨,成爲那堆紅肉的,橫豎都是個死吧,就是時間的早晚而已。”
我的胃裡不太舒服,當年我就是穿着身上的這件衝鋒衣,裹着一身的死嬰肉渣從金人身上滾下來的,現在肉渣是徹底洗掉了,但是心理陰影這種東西大約要跟着我一輩子。葡萄胎裡之所以會有一灘腐壞的東西,是因爲它體內含有的所有營養液都被榨乾了。
小叔雖然不明白我們到底曾經經歷了什麼,可他聽了半響,雙眼一亮,聲音非常顫抖的問道:“如果沒被吸收就把孩子取出來,那個孩子還能活的話,那我兒子也不一定就是死了!”
怪人得使勁勒緊的那條繩子,才能控制住小叔難以抑制的激烈掙扎,他又想跑回那扇暗門之後去了,難道我們用火把將堅冰融化以後,他那一副都摔破了的軀體,還能重新活動起來嗎?!
我忍着牙痛,藉着之前記錄下的提示回憶着那個夢境。桐木棺材裡注滿了濃密粘稠的深色油墨,葡萄胎裡那種墨綠的接近黑色的果肉也是如此!藏在青銅心臟中的輸送出去的營養液我們是看不見的,我在想,會不會夢中的棺液就是那種包含着長生要素的營養液呢?
如果那樣的話……從大冰塊中解凍的童屍,會不會就是葡萄胎裡相似的孩子!
但與霸王寶藏不同的是,那兒是孩子提供營養液,而這兒是營養液要往人體裡輸送的,它們的供養方式剛好相反。
小王爺突然一拍et大腦袋,好像突然想通了什麼,可痛的他先得呲牙咧嘴的哀嚎了一陣子,才邊倒抽氣邊說道:“冰……冰凍的小孩子們,是被當做了儲備糧!”
儲備糧……儲備糧……
我反覆琢磨着小王爺的意思,終於有了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來:
長生要素如果想要進入人體,是得通過所謂的營養液注入人的血管中的。在我的夢境中,面前有很大一棺材的營養液晃動着,身後有人在點火解凍,想把冰塊裡的孩子給取出來。
那麼這麼做的意義,是不是想要把營養液強行注入小孩的身體裡,使之被培養成一個可以隨時犧牲的儲備糧?
這樣一來,即使脫離了會稽山區,只要有另一臺裝置在,那麼儲備糧就可以派上用場,把體內的營養液貢獻出來了!
這就是葡萄胎的來歷!
小叔越聽越急的要死,可他又脫離不了怪人的束縛,乾脆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像個潑皮一樣賴着不走了!
“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你現在就算把小孩弄出來,他保證還是個死的。”
冬爺轉身給了地上的小叔一腳,說道:“長生要素的生效範圍只有這個懸崖而已,爲什麼?因爲無論是什麼生物,只要活着就得消耗,一旦他離開了這兒,又得不到營養液的補充,他就和正常人變得一樣了,所以你覺得從浙江紹興到江蘇徐州的這段路程,長生要素是怎麼保持的?”
小叔愣住了,他低頭想了想,再擡起來時又是滿眼的淚水:“因爲營養液是注入到死人的身體裡的,人死了以後就不會再有消耗了……”
我心裡真是有些替他悲哀,這個父親心頭的希望之火一次次的點燃熄滅、熄滅點燃啊……他的孩子的的確確是死透了。
我想到了隨着火光翩翩起舞的白紙人和黃紙錢,那是在最後一次,徹徹底底的送冰塊中的童屍們上路吧……
哎不對,如果儲備糧都是屍體,那我在項羽藏寶室裡怎麼會又把孩子弄死一次?
當我們看見葡萄胎們的時候,他們已經被安放在那套裝置上、浸泡在營養液中兩千多年了,是在極度漫長的時間中,他們身體上的損傷漸漸恢復了吧?
那麼說來,這個世界上還是有着起死回生的辦法的!
只是……沒人能等得起,人類的歷史能有多少個兩千年啊……
小叔的哭號惹得人心裡煩煩的,剪刀本來就頂着巨大的心裡壓力,這讓他引得也是眼圈泛紅。耗子乾脆就用毛巾塞了他的嘴巴,任由他鼻涕眼淚嘩嘩的流淌,強拉硬拽着往前驅趕。
怪人得了自由,立刻回到我身邊陪着,把林醫生給推到了前面去:“邊兒站,有點擠。”
林醫生沒有和他搭話,而是默不作聲的又繞回了我的右邊來,繼續舉着他的火把。
我們三個人就那樣走在最後,我覺得心情很怪異、很低落、很複雜。
我見到的奇人怪事越來越多了,連我自己都變得那麼的奇怪。
我本來是個無人問津的兼職打工妹,現在我加入錦夜走在四千年前的禹陵之中,和一個叫做劉晚庭的素未謀面的女人之間,產生了千絲萬縷的聯繫。
右邊的林醫生因爲我和她驚人的相似,而格外格外格外的照顧我,左邊的道哥因爲我的那個噩夢,而對劉晚庭夫婦產生了強烈的反感來。
這個女人在冥冥之中是如此的讓我困惑着,有了那個夢以來,我覺得我整個身心都變得非常勞累非常疲憊,我即使在窮到一毛錢都拿不出來的時候,也沒有如此的迷茫過:
我到底……是什麼人?
我突然寧願,我只是一個落魄的磨刀匠從山上隨便撿來的孩子。
前方的路一直是有變化的,我們雖然在走,可是速度慢的要死,步伐小的要死,我們幾乎拔不起鞋子來了——
地面變成了白色,這兒的潮氣都已凝結成了冰霜!
包括石壁上那些鮮豔欲滴的血珠子,也統統形成了珍珠似的的裝飾排列在四周。
不用耗子哥朝牆上打探,一眼掃過去就能很明顯的看出來,這兒出現了第三扇暗門!
因爲那些白色冰霜是從牆面四方的縫隙中滲漏而出的,從五米開外一直渲染到了我們的腳底。
冰點是零度,那扇暗門的後面一定已經達到了,那麼我們一路上一直在追尋的寒氣源頭就藏在後面嗎?
大家誰都沒有異議,停下腳步打算開門一探究竟。
謎團那麼多,線索那麼少,我們好奇的心已經不是區區寒冷能夠阻礙的住的了!
但是真的非常的冷!我覺得林醫生的火把都在溫度的壓制下縮小了一圈,大家牙齒打顫的聲音非常明顯,門後比凍住那些童屍的冰塊旁還要讓人難以忍受!
我們把包裡所有搜刮而來的火把全點了起來,耗子戴上了林醫生做手術用的橡膠手套,用火烤了好一陣子,才能把完全被凍住的一枚半月擰開!
幾個男人合夥兒融化着白色的門縫,我看他們抖得跟觸了高壓電似的!看他們那個費勁的樣子,我覺得這扇門是很久很久都沒打開過了,裡面不可能像我胡思亂想的一樣藏着裝滿冰啤的大冰櫃或者一臺造冰機的,在四千年前的如此簡陋的墓室裡,究竟是什麼設備才能在一個南方夏季炎熱的山區裡,提供整個懸崖的冷氣呢?
他們的手指頭即使隔着幾條毛巾也快凍掉了,我們爲了剷除那些牢固的冰晶,連刀子也用了上去!費盡九牛二虎之力,這門總共就打開了不到一米的空隙來,就很快的又被回潮的冷氣給凍住了!
即使是用肉眼,也能清晰的看到從門縫中往外涌動的冷氣來,它們飄到了我們的火把前升騰出了一層白煙,把我們寶貴的溫暖來源壓制的近乎熄滅了!
一米就一米,我們還可以側着身子鑽進去呢!我覺得我的體型最小,他們開門又消耗了不少力氣,就想當一次英雄先去探路呢!可是我就那麼往縫隙間走了一步,臉上的所有絨毛全都站立了起來——這樣的寒冷程度是足夠殺人的啊!
我很沒出息的又退了回來,冬爺犧牲了一根火把,對着門縫朝裡面一丟——
“吱啦”一聲一大片白煙冒了出來!他披上小王爺的衣服,一咬牙側身跨了進去!
我們在外面看到了他手電從內部照射出來的光芒,好像從地上到天上全部都是白的!整個一間大冰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