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聳了聳肩,陷入了沉默。
看到她對着堂堂錦國君王竟然如同普通待客一樣失了禮節,着實讓南宮皓也無奈搖頭淡笑,尤其是在對上她眼角閃爍的光亮。
南宮皓輕咳一聲爲樂兒辯解道,“我說的。”
“原來緋粟你還記得我的喜好。”洛吟似乎有些感動了,請撐起身子,將紫色袍子又放回了樂兒的手中,致使她一臉茫然的回看着洛吟。
“陛下……”樂兒輕聲的喚,聲音細微且飄渺,讓洛吟不禁定住了腳步。
“更衣。”他用着平靜如水的聲音說着,好似這一切的行爲都是那麼的理所當然,只是讓她這個來自現代的人不甚習慣罷了。
區區丫鬟,幫一國之君更衣,或許對於普通民家百姓來說,已然是三生修來的福分了,爲了不讓別人感覺到突兀,她低聲應和,更隨着洛吟的身影毫不客氣的進入到了南宮皓的房間,讓庭院中站住腳的南宮皓的脣角略微抽動。
他雙手環住胸口,絕美的眼眸中流動着幽暗的光芒。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好怪,卻好熟悉……尤其是當這個小易丫頭站在南宮子瓔的身旁的時候……
南宮皓的房間在樂兒的整理下,還是簡單有序的,陳設佈局有着屬於南宮皓的風格,卻略微帶了些怪異,或許和南宮皓的性子有關,他不喜與人交往,卻也不喜呆在自己的房中自閉,所以南宮皓呆的最多的地方,可能就是青樓妓院,而他的身份加上外貌,可謂是那些鶯鶯燕燕衆星捧月的對象。
他不用和那些女子交心,也可以麻痹自己粉碎的心。
洛吟悠然的走在房間中,環視了一下週圍,卻在看到牀邊的畫像後,眼瞳明顯的收縮了一下,他的指尖慵懶的垂在檀木桌上,滑動着,把玩着,直到他的步伐快到讓他的手指脫離了桌面,懸回了空中,重新收入了掌心之中。
他安靜凝視着畫中的人,深邃的黑眸中閃過了一縷柔光,恰巧樂兒站在了那幅畫的旁邊,竟然有那麼一瞬讓洛吟將兩個人的臉看去了一起。
他的眼眸略微顫動,撇開了自己的視線,面上雖然平靜,可是卻讓周圍的空氣瞬間變得令人窒息,那份充滿悲傷的緊緻,讓樂兒也無法順暢呼吸。
他冷漠的掃了眼站在那裡的樂兒,眼中毫無波瀾,“平日沒有給王爺更衣過嗎?”
樂兒定了一下,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他是在提醒她給他更衣,然她卻不知道如何去擺弄這個複雜的衣帶,躊躇幾許,還是硬着頭皮走到了洛吟的身後,那掠人的雅香忽的飄入她的鼻息,讓她的心跟着收縮了一下,捻住衣服的手懸滯,不知該如何動彈。
洛吟安靜的攤開雙臂,閉上雙眼揚起下頜,如同高貴傲慢的精靈一樣,淡然的仿若不存在在這個世上。
她久久未動,他也沒有催促,直到她因爲發呆,將乾淨的衣衫就這樣掉落在了地上,才讓洛吟重新擡開了自己深邃的眼眸。
“……抱歉,奴婢……不太習慣這個衣服。”樂兒有些泄氣了,只得先爲洛吟將被她弄溼的衣衫褪下,可是當她碰觸到他的一瞬,好似有一陣電流激過,可是伴隨而來的,卻不是一見鍾情的那種心悸,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恐懼和膽怯,還有……一股無法忽視的痛。
她倏然鬆指,瞳孔微張,面色席上了一層如粉般的蒼白,一種發自內心的冷漠之感如同冰水一樣不停氾濫,似是又轉而變爲了一雙無形之手,雙雙掐住她的心臟,而後開始逐漸凝結,似要將她凍結。
久違的感覺,腦中一閃而過的空白,讓她如同傻了一樣站在那裡……
“駙馬……”她有些恍惚的低喃,卻讓洛吟驀地回過身子,凝視着樂兒的雙眸,他並沒有急着問出什麼,只是水潤的脣瓣略微有了些縫隙,欲言又止的樣子。
“啊……奴婢是說,陛下和王爺的妹妹,也就是夙華公主有沒有配駙馬……”樂兒有些語無倫次的爲自己的失常打着圓場,剛纔那兩個字,不知怎麼就這麼脫口而出,如果不找個藉口搪塞過去,怕是又要被人當做自言自語的瘋癲癡兒了。
洛吟垂了眼眸,並未回答她的問題,他的眼中有着一抹微小的失落,就如同剛纔有着什麼樣的期待。
“你一直都是這裡的丫鬟嗎?”半響,洛吟有意無意的問向樂兒,可是好像對她即將說出的答案並沒有什麼感覺,只是一時心血來潮罷了。
樂兒輕應,卻又不知如何具體
的說,所以也就沒有過多的解釋,直到爲洛吟披好了身上的衣服。
她有些茫然的拿着淡紫色的衣帶,臉上露出爲難之色,尷尬側目,有些結巴的說,“能不能……請陛下,自己弄一下……奴婢……不大會系衣帶……”
洛吟倏然頓住了所有的動作,眼眸中閃過了一抹藍色流光……
“你說……你不會……嗎?”
“唔……奴婢手笨。”樂兒撇開眼眸,乖巧的低下了頭,雙手高舉,淺蔥指上託着柔軟的絲帶正被窗畔逐漸掠過的風弄的左右飄蕩,也正如他微乾的飄逸墨色長髮一般。
“罷了,出去吧。”他冷漠的說,單手捻起了樂兒手上的帶子,再也不想多說一句,今日在此地引起了他對他的樂兒更多的思念,以至於他的心緒有些不安寧了,或許亦因此事導致他屢屢產生不應該有的幻境。
“那奴婢出去了。”樂兒開心一笑,安靜的從旁側退去,當轉身掩上大門之時,心中才如大石落定,長舒一口氣。
和這個男人在一起,感覺總是不大安穩,還會有一些不詳的感覺。
“他換完了?”南宮皓突然在旁邊說話,導致樂兒猛的一激靈,在確定那黑暗角落裡站着未動的人乃南宮皓後,才皺眉埋怨,“是王爺啊,嚇死我了,我當是什麼鬼魂呢。”
南宮皓的眼眸中忽然閃過一縷暗淡,像是自言自語的說,“如果得以看到世間之鬼魂,那該是件多麼值得慶幸之事呢……”
“或許天上正在飄蕩的鬼魂……也想要可以被人看到,以至於不會一個人孤單流蕩在人世吧……”樂兒忽然有些惆悵的接上了南宮皓的話,使得南宮皓的眼神似乎顫動了一下,卻也沒有再詢問些什麼,只道這個半路殺出來的丫鬟有些邪門罷了。
然,兩人的對話卻被房中貼靠在門邊的洛吟一字不落的聽了去,犀利的眼眸中多了一縷敏感的疑惑,探出指尖,拂過剛纔樂兒碰觸過的衣帶,仿若失了神……
當洛吟換好衣服將微掩的門推開之時,樂兒已經雙手抱住臂膀,在院子中不停的跳動,如此不雅觀之動作,讓南宮皓的眼中充滿了玩味。
整理好衣衫的洛吟顯得安靜且淡然,一席淡紫色衣袍透露着稍許的冷漠,他忽然好似與南宮皓非常熟絡一般,緩步走近,在他的眼角掛着一抹頗具深意的笑,看的南宮皓有些毛骨悚然,通常南宮子瓔露出這種笑意的時候,必定是他要提出什麼讓他回很不爽的要求。
果不其然,當洛吟的雙脣微微開啓之際,就讓南宮皓有了些愕然。
“還記得溯玉的事嗎?”洛吟忽然提及了溯玉,讓南宮皓有了些不解,轉念一想也就明白了,他此話雖然僅僅是詢問,但是卻很明顯在告訴他,他要管他要點什麼,然後換溯玉的一條命,話說溯玉這一年來在刑部的深牢中已經關得有些瘋癲,每每狂笑,都是自言自語,卻也不知是爲何就突然瘋癲了,按照溯玉那急躁且蠻橫的性子,應當不止於此,或是真的脆弱疲憊導致,亦或是人爲,已經看似不是那麼重要了。
作爲南宮皓來說,對於溯玉,他還是有一些情誼的,究竟能在他的牀.上呆過兩次以上的女人沒有幾個,另外溯玉也算他的幼時玩伴。
還記得在他很小的時候,有一次他獨自一人在骯髒的廢棄宮殿書寫着母后的名諱,被個有些刁蠻的小郡主給撞了見,她居然很調皮的撿了小石子要吵他扔去,可是石子尚未脫手,自己就被南宮皓扣了去,弄得狼狽不堪,然後哭着跑走。
當時的他對於在他眼前跑掉的人,早已沒了感知,可是卻萬萬沒有料到這個年僅幾歲的小胖丫頭竟然又跑了回來,繼續向他挑戰,儘管依舊失敗。
他對於溯玉美好的記憶,或許只剩下了這麼多,但是她也算是在他腦海中停留過的人,他不想她在一無所有後還過得如此這般慘烈。
留在皇宮大院的女人,即使瘋癲,也無法逃離死去的命運,這就是宮中女人的命數,所以他還是想將她接回,好生安置,得以平穩的過了下半生。
“想要什麼,就直說吧。”南宮皓沒耐性的挑着俊眉,黑亮的眼眸中倒映着洛吟略顯深邃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