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楚若宸低聲說了一句,讓汐兒先走,隨後跟上關好門。
“皇上,您爲什麼不讓奴婢跟小主說啊,小主聽到您來一定會很高興的啊。”離開內室之後,汐兒忍不住問道。
楚若宸笑着搖了搖頭,“朕是怕她傷心啊。”
汐兒不解地皺了皺眉,不再說話,等到楚若宸離開凝箬閣之後,才重新關好大門。
或許汐兒不能理解,但王曇雅若是聽到這話,怕是又要嘆氣了。
皇帝的愛從不只屬於一人,越是關心,越是溫柔,就越是令人深陷其中,一旦發現自己失去了那份原有的感情之後,只會更加失落憤恨。
楚若宸深知這一點,就算他心中一直認爲自己是愛着王曇雅的,但她出身相府卻無法改變,最近王丞相的動作讓他一度放下的心再次提了起來。
他要加快動作,必須趕在一發而不可收拾之前,解決一切危機。
包括他最想得到也永遠得不到的東西。
夜,寂靜如故。
第二天,陰霾依舊未散,空氣中瀰漫着雨後樹葉和泥土的清新氣味,此起彼伏的鳥鳴遍佈楓樹林,燕子落到杏樹上,碧綠的樹葉抖了一陣落雨。
不知是不是天氣的原因,王曇雅比往常醒的晚了許多,玉琮和玉瓏將飯菜熱了一遍端上桌,王曇雅洗漱之後去吃早飯。
汐兒礙於皇命,一個早上都是欲言又止的,王曇雅問了她兩遍後,汐兒也還是一直搖頭。
“算了,不管你了。”王曇雅無奈地放棄,既然汐兒不願意說,她也不好強求。
拿起勺子想舀一口粥,清麗的面容在碗壁上映了出來。
莫名地,王曇雅擡手摸了一下額頭。
奉天殿內,金絲楠木的柱子上盤着五爪金龍,文武大臣分列兩側,楚若宸端坐在龍椅上,手中拿着一封金絲掐邊的信件。
掃了幾眼看過全文後,楚若宸心中冷笑一聲,馨時國的國主此信表面上言辭誠懇且故意放低姿態,但暗中卻隱隱帶着挑釁。
珺瑤公主的消息倒是準確,馨時國確實派了使臣過來,現在已經在路上。
楚若宸面無表情的將信件放回托盤,被立在一旁的陸公公拿回禮部尚書手中。
“這是第一次,馨時國將派人來參加朕的壽宴,列爲愛卿,你們怎麼看?”楚若宸環視一圈後問道。
葉子謙與王丞相站在首位,眼角掃過王丞相後葉子謙上前一步拱手道:“皇上,微臣以爲,馨時國與我國雖無大戰,卻小爭不斷,如今邊境尚不太平,馨時國國主卻派人過來,其心難測不得不防。”
楚若宸點點頭,眼光看向王丞相。
“老臣以爲葉太傅多慮了,馨時國邊夷小國,必然是仰慕我桓越之威纔來朝見,葉太傅此言,豈不是有損我國顏面?”王丞相斜眼過去,語調微微上揚。
葉子謙皺了皺眉,剛想說些什麼,楚若宸出言打斷了兩人,“兩位愛卿說的都有道理,禮部尚書,此事交給你去辦。”
王丞相暗中哼了一聲,不再言語,葉子謙與楚若宸交換了一
個眼神後,靜靜站回位置。
接下來就是每天各級官員的例行彙報,楚若宸不時發表些意見,將奏摺收上來之後退朝。
凝箬閣內,王曇雅剛剛吃過早飯,宮中許多路面積水未消,王曇雅也只好待在凝箬閣內不便出門。
有些涼意的屋內,王曇雅加了件衣服,汐兒找出了已經收起來的手爐拿給王曇雅暖手。
雖然才只過了一天,但王曇雅再見到楚若宸時卻感覺已經過了許久,驚訝過後連忙起身行禮。
楚若宸下了早朝直接往凝箬閣這邊過來,到了凝箬閣就看見王曇雅抱着手爐坐在圈椅上愣神。
“臣妾給皇上請安。”王曇雅說着,讓汐兒去加一壺熱水過來,“皇上怎會來此?”
楚若宸輕笑一聲,“你這裡又不是冷宮,朕爲什麼不能來?”
原本只是說笑的一句話,楚若宸卻不知這句話正戳中了王曇雅心中的傷疤,一瞬間,王曇雅想起了前世身爲葉珂兒的時候,跪伏在冰冷的地板上遭人灌下奪命的藥。
臉色難看起來,王曇雅勉強扯了一下嘴角,“是臣妾失言。”
“朕就想問你,這幾日你是怎麼了?”楚若宸忽然有些煩躁,明明已是貴妃之位,在後宮中大權在握,還有什麼值得整日魂不守舍的?
王曇雅深吸口氣,開始想自己什麼時候心情不好的。
“臣妾……”王曇雅張了張嘴,卻還是沒能說出口。
關於安王身邊的侍衛,她實在不知該不該開口告訴楚若宸,她不想被楚若宸誤會是在挑撥,儘管楚若宸與安王的關係看起來並不和睦。
汐兒把加了熱水的茶壺拿過來,王曇雅親自倒了杯茶給楚若宸。
“算了,你不想說,就聽聽朕說話吧。”楚若宸似乎有些精神不振,靠在椅背上握着茶杯淡淡道。
“臣妾洗耳恭聽。”
“昨天京郊漁民發現一具屍體,中毒而亡。”楚若宸說着看了一眼王曇雅。
說起毒,王曇雅就忍不住想到那家客棧,回看楚若宸的同時有些心不在焉。
“那個人你也見過。”楚若宸繼續道。
“什麼?臣妾見過?”王曇雅驚聲道,心中一跳,難道是相府的人?若不是這樣,皇上又何必與自己說呢?
“不是相府的人。”彷彿看透了王曇雅的心事一般,楚若宸搖頭,“是春獵路上客棧中砍下小二頭顱的人,朕曾認爲的渝州知府心腹。”
王曇雅眨了眨眼,想起了那天見到的血腥場面,“皇上,這該是機密要聞,您爲何會說與臣妾?”
“因爲在屍體手中,緊緊握着一塊布。”楚若宸輕不可聞的嘆了口氣,“那塊布是王府親衛的提花綢制服。”
“安王?”王曇雅脫口而出。
“沒錯。”楚若宸點頭。
王曇雅低頭覺得有些發冷,當初安王帶着侍衛圍了府衙,消滅了證據的大火也定然是他放的,如今那個知府的心腹死於劇毒,手中握着碎布,豈不是說安王派人殺人滅口了?
自己能想到的,楚若宸又豈會想不到。
王曇雅側頭看了一眼楚若宸,只見他閉着眼睛滿臉倦色。
咬了咬牙,王曇雅忽然起身跪下,這動靜讓楚若宸睜開眼睛,“曇兒,你這是做什麼?”
“臣妾請皇上恕罪,臣妾隱瞞了皇上一件事。”王曇雅低頭道。
楚若宸擡手扶起王曇雅,“何事直說即可,朕不會怪你。”
“臣妾曾說見過安王,但臣妾還在安王身邊的侍衛腰間看見了一樣東西。”王曇雅一臉嚴肅。
如果不是今天從楚若宸嘴裡得知了死屍的事,也許她永遠不會提起自己見到的那一幕。
可現在,越來越多的證據都和安王扯上了關係,那麼之前見到的那一幕,自己也不該再隱瞞下去,或者說,不該再搖晃不定下去了。
王曇雅的嚴肅讓楚若宸的心頭一緊,當即意識到事情似乎很不尋常,便問道:“什麼東西?”
“與在客棧時撿到的珠串一樣的東西,那是一塊玉牌,用金線掛着兩顆黑色琉璃珠和穗子。”王曇雅下定決心說出了一直瞞着的事,擡頭看楚若宸的表情,有些驚訝,但更多的似乎是失望。
好一會兒,楚若宸都不曾再開口,這讓王曇雅心裡不由得有些擔心着急,忍不住輕聲喚道:“皇上?”
“曇兒,能答應朕,無論朕如何,都留在我身邊嗎?”楚若宸忽然握住王曇雅冰涼的手,柔聲說道。
王曇雅動了動手指,楚若宸的手,是比她更冷的溫度。
她不知爲何楚若宸忽然換了自稱,但直覺此時這個男人格外脆弱。
“臣妾答應。”王曇雅安慰似的回握住他,點頭道。
“那就好。”楚若宸長吁口氣平靜了下心緒,笑了笑,“難道你是因爲這件事才悶悶不樂的?”
王曇雅噎了一下,雖然這個佔一部分,但也有別的原因。
“臣妾昨日失態,是因爲婢女覓香打翻了茶壺,燙傷了淳貴人,這才覺得故意不去心情煩悶,淳貴人大度,替覓香求情,臣妾罰了她抄三遍經書。”王曇雅解釋道。
楚若宸皺了下眉,昨天已經聽陸公公說的八九不離十了,但王曇雅說她罰了覓香,不禁開口道:“她也只是個婢女,你不必和她一般見識,誰沒有出錯的時候。”
楚若宸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他也知道覓香是皇后派來的人,後宮之事他不會干涉太多,皇后雖是王曇雅的姐姐,卻對王曇雅毫不留情的想要剷除,若是讓她藉着機會找王曇雅的麻煩,國法家規只要師出有名楚若宸也不好護着。
但王曇雅似乎誤解了楚若宸的意思,見他語氣淡淡的,沒有表現出絲毫憐惜之心,不禁抿了抿嘴脣。
“皇上,淳姐姐乃是您親自冊封的貴人,雖然她生性懦弱不喜爭端,但臣妾也不能看着姐姐忍氣吞聲,對婢女百般禮讓啊。”王曇雅爭辯道,“若是這次臣妾不罰她,以後她有恃無恐,豈不是亂了規矩。”
“曇兒,朕不是這個意思,昨天朕已經賞了孔雀羅給淳貴人。”楚若宸解釋道。
王曇雅忽然有些同情淳貴人,最需要安慰的時候,幾匹布哪能暖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