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十一時,位於彭州泉山區的武警招待所蠢蠢欲動了,廳樓的落閘剛打開,在崗哨外的一羣家屬便哄了上來,喜極而泣的、痛哭流涕的、還有一言不發匆匆走人的。
案發七十二小時後,在各方的壓力下,專案組不得不分批釋放被傳喚嫌疑人,其中包括原彭州鑫衆的經理助理及運營總監萬江華、原公關部經理張芬,以及原經理秘書劉茜等人,遠在津門、淮西等地的專案組,也在同一時間,對部分涉案人員釋放,僅採取的監視居住。
二樓的窗戶上,數月奮戰的經偵排了一排在看,有點明月照溝渠的鬱悶了。
三樓的窗戶上,孫啓同佇立看着,從警歲月裡,不止一次看到類似的場景,就都是這樣,明知道違法,卻瀟灑地從警察眼前走過,而你毫無辦法,因爲你缺乏一樣最重要的東西……證據。
他默默地放下了百葉簾子,坐到專案組的位置上,這個核心依舊,可寸步未進,馬文平正翻檢着報紙,孟子寒、鞏廣順不敢吭聲,知道這是最低谷的時候,送交的申請被檢察院打回補充偵察,不予批捕。省廳又面臨各方的壓力,不得已,只能選擇暫且放人。
“孫組長,消息就這些。”
馬文平遞了幾張報紙,幾處用黑筆畫圈,那是媒體的起底報道,但矛頭指向似乎有點刻意,專門起底蔡中興的發家史,而且質疑津門文化園的項目是市府圈定的重點項目,一筆一筆列出來的,是他在津門的集資欠款,而變相發行原始股的違法事實,卻一筆帶過,現在輿論的風向,是都在真真假假起底蔡總有幾個老婆,有多少房子,賄賂了多少貪官等等,反而成千上萬投資在原始股裡的普通市民,被無情地忽略了。
而更鬱悶的是,那些陷地原始股投資的,還期待着鑫衆平安無事,等着手裡的股紙變現,於是輿論矛頭,齊齊指向警方了。
輿論,果真是以社會智商下限來決定的。
孫啓同煩躁地扔過一邊,他看看士氣接近冰點的隊伍,想設法打打氣,可卻無從開口,還是馬文平知意,提醒道着:“這也算一個轉折吧,案子再差也不會比現在更差了,首先我希望,我們和省廳保持認識一致,蔡中興猝然出逃,留下的爛攤子還真不是一天兩天能釐清的,他在津門的真真假假欠債總共八十七個億,這裡面可能水份不少,而且債權人裡,也不乏有頭有臉的人物……小孟,你上午的設想很有道理,說說。”
像是打破現在的沉默,孟子寒理理思路道着:“我們批捕申請被打回,省廳也承受了很大壓力,除了我們工作的不得力,可能還有一層原因……那就是,有人試圖在拖時間。”
這句聽得孫啓同擡了擡眼皮,道了句:“繼續,反正閒着也是閒着。”
“我先來吧。”鞏廣順插進來了,彙報道着:“以我們經驗看,蔡中興猝然出逃,是把火力全部吸引到他身上了,他的家屬也在碼頭登船,人走很容易,但要帶走所有的錢就不容易了……一般情況下,他們會通過對外貿易、境外投資或者更直接的地下錢莊把錢洗走,但這麼大的款項,又都是黑錢,不管他用那一種方式,都需要時間,即便在出逃前精心準備,難度也會很大,那些投資給他的人,都是亦步亦趨地跟着,能玩什麼花樣大家都清楚,所以……”
“人先走,錢跟着走……還有人在替他辦事?”孫啓同道。
“對,而且這是最安全的方式,他最近拿到了一筆投資是在出逃前一天,八千萬,這筆錢分流到艾思利華的賬上當做加工成本,而成本根本沒有這麼多,而在艾思利華廠裡的賬上,原料收購、人工費用及差旅報銷等疑似消化成本的假賬,就有四千多萬……如果一筆一筆覈實,肯定能發現問題,可惜我們沒有這麼充裕的時間。”鞏廣順道,這是一類大頭小尾的做假手法,那些錢會被化整爲零,之後再化零爲整,消化在你很難一一查實的支出裡。
“對,這是一個團騙,大家都拿好處,所以都不吱聲,而找不到罪魁禍首,其他人都可以以受害者的面目出現。”孫啓同道,滯留的鑫衆人員,像特麼受過訓練一樣,全成受害者了。
孟子寒稍停片刻接着道着:“如果我們沒有證據,就無法界定原始股的詐騙,只能界定他在津門的非法集資,現在投資人都在不遺餘力的使力,要求依法清算,其目的不言而喻,如果無法界定這個企業的經營違法,那所有封存的資產、資金,我們就沒有主動權了……現在是各方逼着我們定性,我們定性非法集資加變相發行原始股詐騙肯定通不過,然後這些資產、資金,都可以由債權人申請強制執行……”
“那就成了一場洗劫了,赤裸裸地對中小投資者的一場洗劫。”馬文平道,最倒黴的恐怕還是那些高價買回商品,捧着一堆原始股廢紙的投資者,因爲那就是贈送的,沒人回購你活該。
“對,應該是這樣。說不定這些所謂的債權人裡,就有不少蔡中興的同夥。”孫啓同道。
但那些在回購,在斥借、在斥資中謀利的影子公司,同樣無法用完整的證據鏈界定他們違法,能查到出入賬,大多是應付利息和借款,天知道他們是怎麼密謀的。
“那麼我們苦守在這裡,就沒有什麼意義了,他來彭州搞這麼大的聲勢,唯一的目的就是趁亂出逃。”鞏廣順道,委婉地提醒了一句,現在的重心,應該放在津門。
馬文平看着領導,其實孫組長的行事詭異更甚於那羣騙子,這一天不聞不問,似乎都擱下了,孫啓同笑笑道着:“那你們說,現在重心應該在哪兒?”
“在沒有出走資金上。”鞏廣順道。
“但你不知道他有多少人脈,有多少方式洗走錢,等你發現,已經晚了,大部分經偵都不願意辦非法集資案,原因在於,所有的集資騙局,大部分都追不到人和錢,就即便追到人,也追不到錢。”孫啓同質疑一句,鞏廣順瞬間閉口了,那個難度似乎更大。
“那我們應該盯住查封的資產,想辦法捋清他在生意上有往來的各家商戶。”孟子寒道,以他經偵的思維,總會有蛛絲馬跡的。
這話太年輕了,孫啓同笑笑告訴他:“小夥子,你要再幹十年就懂了,經濟案件拖幾年都是短的,那些神通廣大的公司,你要不點中他的死穴,你連門都進不了。”
這就是所有經偵都不願意辦非法集資案件的原因,上級的話聽得孟子寒臉紅了一陣,知道上級所言不虛,那現在就是了,堂堂的專案組,依然要在輿論的壓力下,放人。一面是各方壓力逼着定性,一面肯定又是拖而不決,只要找不到證據,抓不到主謀,那就避免不了資產被強制執行,中小投資被洗劫的後果。
“孫組長,那我們現在……好像沒有重心了?”馬文平道。
孫啓同欠了欠身子,像是思忖是不是該交底,他看了看,看了兩次,喃喃地道着:“誰說沒有,特勤正在找藏匿的證據……我唯一不確定的是,你們說,這些證據會被銷燬嗎?”
“應該不會吧,如果銷燬,那隻能蔡中興一家抗罪,對於共犯來說,都不會這麼大方。”孟子寒道。鞏廣順也點點頭道:“這應該是個保命符,如果銷燬,現在該追殺蔡中興了,他一死,沒走的黑錢、拿不走的資產,可就正好換主了。”
“那就好,如果在,我們就有逆轉乾坤的機會。”孫啓同若有所思道。
“能找到嗎?這是以貨車司機的行車路線追蹤,可區域那麼大呢。”馬文平道,然後又奇也怪哉說着:“整整一車憑證啊,他們真敢藏起來?”
似乎更不科學,孫啓同卻是駁斥道:“你覺得他們還有什麼不敢的事?而且有那一件不是突破你思維極限的事?爲什麼就不能藏起來,有這玩意在,現在他可就是大爺,可能津門很多人的生殺大權,要掌握在他手裡了。”
一室皆靜,沒想到貌似受挫的專案組,還有着這一層部署,這像黑暗中的燈泡、三伏天的雪糕,甭提多來勁了,孟子寒和鞏廣順相視間又重燃的希望,馬文平道着:“要能找到,可能要比崩盤的地震還要大啊。”
“是啊,我好久沒有這種心跳的感覺了,棋到兇險處,一招決生死啊。”孫啓同道,現在在場的諸人才發現,他說所有的話,都像心不在焉說的。
馬文平揣摩到什麼了,顫聲問着:“孫組,不會是……有線索了吧?”
“他們已經在路上了,再過二十分鐘就有視頻接進來,我們這個專案組和所有嫌疑人的命運,都掌握在他們手裡……明天省廳將召開新聞發佈會,現在都在等着這裡的消息。”孫啓同道,深呼吸了一口氣,像是壓抑不住激動的心情。
安靜,替代的一切,靜得能聽到各自怦怦的心跳……
……………………
……………………
嘀…嘀的信息聲音,在城市裡昏暗街道上的一輛車裡,駕駛位置的人打開了手機,看到了來自彭州的消息,被釋放的人員,在畫面下,有一個醒目的號碼,是境外的。
他看了幾眼,拔通了這個號碼,接通時,車窗隨即搖上,就聽他道着:“老蔡啊,國外舒服不?”
“還行,呵呵,謝謝王總。”
“你個狗日的真不地道啊,跟我們玩這個。”
“您得理解啊王總,不留條後路,我就死路一條了,再說咱們不是達成共識了,這玩意到您手裡,可比到我手裡值錢……您的人都跟着去了,您還耿耿於懷什麼?”
這位王總似乎氣不自勝了,但同樣也無計可施,他道着:“那東西誰敢留,我還想多瀟灑幾年呢……我說老蔡,這次你要再玩花樣,我可就當你逼我下狠手啊。”
“不會,絕對不會,至始至終,您都是得利的一方,我想有點小暇眥也能夠得到您的寬宏大量……對了,我託您辦的另一件事怎麼樣了?我可是得見到我叔叔,才能給你東西啊。聽說他孤零零地在醫院,我實在於心不忍啊,就一個人沒跑出來,顯得我多不孝順……您想辦法把他帶出來就行,我的人會送他走。”
“已經去了,不過我也是不見東西不給人。”王總道。
“王總,我們應該彼此信任,您的人都跟着到現場了,還有什麼不放心的,要不把人留下,您給養老……很快我們都能看到視頻,一定會讓您滿意的。”
遠在海外的蔡中興掛了電話,這位王總枯坐在車裡,思忖的良久,他感受着加劇的心跳,似乎也從沒有這麼緊張過………
…………………………
…………………………
注意力過於集中一點,難免疏忽,在彭州市華僑醫院,301牀病人突發癲癇,被匆匆趕來的醫護髮現,呼叫着急救,推着病車就走,這裡的疏忽太大了,僅留了一位值勤的便衣,他僅僅是一打盹的功夫,便懵頭懵腦跟着到急救室,等了好久才發現不對,那兒急救的,似乎是位女患者。
情況迅速向專案組彙報,而彙報卻石沉大海,沒有回覆……
在駛向彭州的列車上,一位民工裝束的男子,他不斷地拔着一個熟悉的號碼,那個號碼根本沒有接聽。
是馬峰,從洛寧九死一生被放了,而現在卻像喪家之犬,連彙報的地方都找不到了,他思忖着,兩位同伴陷在洛寧、他又這麼一身傷回去,別說領賞的,他媽的小命還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呢。一頭的郭哥陰險無比,另一頭的顧總沒想到也心狠手辣……他媽的,老子惹不起還躲不起?
如是思定,他直接扔了手機,在半路下車,不準備回去了……
線索或斷或續,那些藏在陰暗深處的人,每每總是驚鴻一現,爾後不知所蹤,遠在津門的專案組卻追蹤着馬峰的手機信號,找到了那個號碼的位置。
定位……發送到了洛寧,這是唯一一條有價值的線索。
一輛疾馳的車上,尹白鴿的手機上,她看到這個定位時,長舒了一口氣,遞給高銘道着:“看來錯不了了,馬峰聯繫的號碼,正在張官營鎮一帶。”
那是一部被大兵收繳,又故意扔給他的手機,高銘看看吧唧着嘴道着:“厲害,我們這麼多人,這麼多設備,這麼多大數據分析,還沒有他找得快。”
“很正常,他畢竟是離核心最近的人……鄧燕,通知後面的人,郭金榮可能也在現場……奇了怪了,他怎麼也會在這兒?難道,要取走或者銷燬……如果要銷燬,那說明他達到目的了。”尹白鴿說道,自己卻想不通了,看來兩頭幾乎是同時進行的,一路去醫院毀滅證據,一路去藏匿地做同樣的事,只有這一種解釋了。
鄧燕給大兵的手機發了個信息,感覺怪怪的,現在倒成同事了,她旁邊坐着範承和問着道:“鄧燕,張官營是個什麼地方?怎麼都選這兒?”
“就快到了,你拉開車窗感覺一下。”鄧燕道,範承和一拉頭頂上的小窗,然後涌進來一股幾欲作嘔的味道,一下子憋得範承和這口氣都喘不上來了。
“就開着吧,得習慣一下,否則比高原反應還厲害。”鄧燕道,解釋着這個奇怪的地方:“這兒有一個汽車墳場,後來有個輪胎加工廠吸引各地收破爛送舊輪胎,加工塑料顆粒,演變多年後,就成了一個連鎖產業,莊稼荒了,掙着錢的進城了,污染的地方沒法住了,務農的也進城了,就只剩下搞加工的人了……也沒人管,周邊化工處理的圖省事,廢水廢料甚至國外的洋垃圾運進來都往這一帶倒……而且,這也成了他們獲利的一個途徑。”
鄧燕說着,聲音越來越低,有點痛心,卻無能爲力。
“天然的藏污納垢之地啊,都不需要僞裝,扔這兒就是秘密,誰會來找?社會問題和犯罪問題是一對孿生兄弟啊,我們盡好自己的本職吧。”尹白鴿道。
此言之後,再無話音,因爲導航顯示,已經接近目標地。
接到通知的大兵問着那位舉報人,讓他看地方,那傢伙搖頭道着:“不到不到涅,他不是一個味。”
“你都不看,聞聞就知道?”大兵愕了。
“這片是酸臭味,再往下走走,帶着塑料的惡臭味出來,基本就到啦。”舉報人道,是位衣衫襤縷,連打零工也只能揀水泥袋那種人,原因是肺塵病了,走路呼吸像拉風箱,根本幹不了重活。
“盧哥,再給他點錢。”大兵輕聲道,盧剛應了聲,又摸了兩張塞給他,那人緊張了,不好意思地道:“呀呀,太多了……”
“拿着吧,我們也幫不了你多少……對了,這黑天半夜,你能認準地方吧?”大兵輕聲問。
“能,就在路不遠……就你手機上那號大車,我記不清車號,就是那種車,那個坑都挖好了,車上站人往下扔就得了……和我們乾的不一樣,倒那些東西啊,都得戴個防毒面罩,那天我看了,沒啥,都是紙……”舉報人納悶道,這個好奇,牽出來了幕後的唯一的疏漏,估計他們無從想到,能用這種方式,找到這一位被忽略的人。
沉默了片刻,那人深呼吸道着:“快到了……”
話音落完不久,果真有刺鼻的惡臭味道傳來,前車已停,前後兩車蹬蹬一下車,被大兵接下車的人愣住了,根本不用找,他指着一處隆隆作響的地方道着:“啊?怎麼那兒還在挖……就,就那兒。”
離車停方向路外,不到兩公里的廢棄地,一輛小型挖掘機正在作業,旁邊泊了一輛卡車,幾乎都是下意識地,大兵奔着,高銘和範承和隨後撒腿就跑,緊張了,這是要銷燬還是帶走?尹白鴿急急指着一位同來的特警道着:“你,保護他們……你,跟我走……武器給我,別讓他們靠近現場,可能有危險。”
留下的一位特警和鄧燕迅速把三位帶路的領到車上,從車側面看,五個人影前後一線已經奔向現場,巨大的緊張、刺激襲來,鄧燕有點興奮,有點羨慕地看着尹白鴿的身影,甚至有點莫名地嫉妒。
砰……槍響了,是現場人開的槍。
遠遠地,尹白鴿看到大兵應聲而倒,驚得心一抽,腿下速度越快了,幾步之後,他看到了大兵像只狸貓一樣,爬着走,速度飛快,走得還是之字形,繞着靠近,找一處凹處做掩護,反觀高銘和範承和後上的就差了點,蒙着頭往前衝,鳴槍示警,大喊着警察不許動,卻不料招致更烈的開火,那位開槍的倚着挖掘機一個多高的大車輪掩護,砰砰砰一陣亂射,壓制着高銘和範承和。
不對……有人奔向貨車,急急地拉開車門上車了,一看到貨車上的罐身,尹白鴿咬牙切齒髮狂似的吼道:“快,打掉那輛車,他們準備銷燬東西。分開走,我壓制火力。”
這位訓練有素的特警,拔腿開跑,迂迴奔向緩緩啓動的車輛,拼命地拉近開槍距離。尹白鴿支着微衝,噠噠噠幾個點射,壓得開槍的那位伸不出腦袋來,趁着這個空檔,高銘和範承和飛快地奔上前和大兵匯合,一臥倒高銘摁着大兵道着:“退後,你他媽就褲襠裡一杆槍,這場上管用啊?跑得倒快。”
“十五米外,手槍就沒有什麼準頭了,他們四個人,車上兩個,挖機後一個,坑裡還有一個……媽的,是準備傾倒化學藥劑銷燬。”大兵露着頭,已經看清了形勢。
“快,攔住那輛車。他們要銷燬。”尹白鴿吼着,點射着,像飛奔的小鹿,微衝雖然失了準頭,可隨時壓制着兩位持槍的,一直擡不起頭來。
“我來……”範承和一躍而起,奔出了藏身地,大兵攔也不及,大喊着:“小心,坑裡是個老手。”
晚了,砰一槍,坑裡的人一露頭,一槍閃過,飛奔的範承和像斷線的風箏,一頭栽倒在地上,高銘急紅眼了,罵了句我艹……跳起來就跑,邊跑邊開槍,大兵氣急欲哭無淚,罵了句豬隊友,跳起來就打滾,連滾帶爬,速度極快地撲向範承和,接着他的槍在手,單臂撐着匍匐向前,一瞬間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幾個戰術動作兔起鶻落,手裡的槍口一直指着看不見人的坑口,而人一直在挪着位置,像一隻撲向獵物的猛獸。
噠噠……微衝又是兩個點射,然後啞了,彈盡。
這個電光火石的間隙,挖機後的人探頭開槍,高銘砰砰連續兩槍,那人吃痛啊地一聲縮回去。這是個交叉火力,尹白鴿看到坑口驚恐地大喊小心,高銘渾身汗毛倒豎,回身槍口指向坑口,視線卻已經看到了伸出來的槍口,而他已經來不及瞄準了。
砰……槍聲在他背後響起,坑口向上冒了一縷血花,他趴下愕然側眼,卻看到開槍的大兵已經爬着跑向倒回來的貨車了,這關鍵的一槍逆轉了形勢,另一位受傷的嚇跑了,高銘爬過去趴到了坑口往下一瞧,驚得頭皮發麻,那一槍正中腦殼,汩汩流血的還沒有死透,正在抽搐。
他不忍再看,回頭時,尹白鴿正抱着範承和搖着,他心一涼,一股子巨大的悲憤襲來,他追在大兵的身後,直奔那輛貨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