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武警打響的第一槍,朝天鳴槍,小武警可能比嫌疑人還緊張,半梭子子彈飛上了天,等看到對方掏槍已經來不及收手,高銘、範承和、另一武警,和對方几乎是齊齊開槍,這個傢伙很滑溜,一仰倒,砰砰砰打空了一個彈匣,邊打邊打滾,連滾帶爬鑽到掩體後。
一個瞬間,把撒尿的牛再山酒全嚇醒了,一顆子彈掃過了他的左臂,一摸全是血,他瘋狂地喊着:“我艹你媽,別逼老子拉你們墊背啊。”
相隔三十米左右,子彈失了準頭,範承和等人已經沿着鐵路線臥伏,巨大的緊張和興奮襲來,武警結巴地彙報着:發現嫌疑人,發現嫌疑人。範承和換着彈匣,興奮地道:媽的,逮着了。而高銘卻是納悶:怎麼只有一個?
後面的張如鵬看到了,他拔槍帶着人狂奔,那個小據點在路北,他的正前方,目測距離上百米,他在拼命地拉近射程,邊跑邊吼着前面:火力壓制,火力壓制。
噠…噠…半自動步槍的點射,在水泥的牆面上濺起一片渣灰,開槍的武警道着:“在裡面還有一個,他往外扔東西。”
“我艹,這倆要拼命。”範承和道,他看到了藏在掩體後的傢伙,一伸手,把裡面仍出來的東西拉回去了。
“別動。”高銘摁着一位試圖起身的武警,他這斜角的視線,看不到小門裡的情況,他示意着,幾隻槍口對準小門,等着露頭。
一照面就是你死我活,掩體後靠着的牛再山提上土雷了,他神情猙獰地低吼着:“二哥,來了個十幾個。”
“十一個。”裡面聲音很冷靜。
“咋弄?咱們跑不了了。”牛再山吼道。
“支持五分鐘,有驚喜……我喊一二三,你扔啊。”
掩體裡的華登峰揣着斜向,幾個不露頭的方向,從掩體裡,拆一塊磚看着正東面,幾個狂奔的,他喊着:“一……二……”
牛再山攢緊土炸彈了,“三”一出口,他靠着牆使勁往後扔,狠狠地罵着:“炸死你們。”
第一顆出手,一側身,第二顆正面嗖地又扔出去了:“炸死你們。”
砰…砰…砰四槍開火,掩體後的人一閃又縮回去了,兩顆土雷忽悠悠飛來,啪唧摔到了高銘他們視線的不遠處,此時開槍剛歇,驀地從口子上伸出一隻手。
砰……一位武警啊聲悶哼,向後仰倒了,範承和一把抱着他滾開了。
轟……轟……炸彈爆了,一顆在鐵軌上、一顆在墊石下,掀起塵渣濺了四人個灰頭土臉。
哈哈哈,牛再山狂笑着,看到一位中彈,其餘人給打得龜縮回去了。而此時,華登峰卻從磚孔裡目測着正向來人,被爆炸嚇停了,不過馬上又奔起來了,他換着槍,槍口從磚縫塞出來,準星裡看到四個人的影子,超過射程了,不過他並不在意,而是亢奮地默唸着:
“地獄無門你來投,讓你們長長見識槍是怎麼玩的。”
砰……槍口重重震了一下,視線裡,一位武警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定住了,然後掀翻了,華登峰隔着磚縫,輕蔑地看了眼,收槍了。
這兩槍,足以把對方釘在原地了。
沒錯,張如鵬帶着一位武警中槍,左胸靠近肩部,他拽住了兩個義憤填膺往上衝的,摁着人讓檢查傷口,看看這個距離,把張如鵬嚇住了,至少還有六七十米,對方可是手槍,理論上超過十五米就沒有什麼準頭了,可剛纔的一槍,卻是從掩體口子裡射出來的,聲音沉悶,不像是普通手槍的子彈。
“別靠近,他的槍彈都改裝過……鴿子,呼叫支援,呼叫支援。”
張如鵬對着步話說着,順手拿着一位武器的半自動步,趴在地上,瞄準着正對他的方向那個像黑點一樣的磚縫口子。
噠…噠…點射,偏了,太小了,目標小得幾乎看不到。
路南,那位武警也是靠近肩部受傷,範承和給做了個簡易的壓迫傷口止血,他半躺在砂石墊的路基後,出聲問着:“怎麼辦,高政委?”
“媽的,這個變態,能怎麼辦?拖死他。”高銘惡狠狠地道。
那方可是樂了,牛再山在掩體後大喊着:“嗨,孫子噯,大爺在這兒呢,怎麼槍啞巴,人也啞巴了,慫成這樣還想來抓老子啊,趕緊滾回去找個小娘們含個奶子壓壓驚啊……怎麼樣?吃奶的勁使出來都不行吧。哈哈哈……”
“去你媽的。”另一位武警怒火中燒,露頭噠、噠幾個點射,直射過他無可奈何的掩體門裡,高銘驚趕緊壓人,就在壓的一剎那,砰地一槍又響,響在槍停的間隙,子彈在這位武警剛被拉走的前方墊石上,嚇得他目瞪口呆。
那只是隨隨便便的一槍,裡面人連看都看不到。
“千萬別亂動,那是個變態。”高銘心慌意亂地安慰着,四人伏在墊石後,槍口對向掩體,可卻無可奈何。
砰……又是一槍,卻是在磚縫裡射向正方向的,試圖散開前進的張如鵬幾位,又被這顆子彈檔住了,四人匍匐着,不敢啓恤了。
再往後,大兵接過了那位小武警的半自動,沒想到在這個結果,可能生平遇到最危險的情況也莫過如此,他接槍警告着小武警:“別再靠近,和她在一起……鴿子,告訴老張,我從北面迂迴,肯定拖不住,他們要跑。”
“嗨,大兵。”尹白鴿拽着他,回眸間,她捧着大兵的臉,掂着腳,在他的脣上重重一吻,大兵訕然一笑道:“等我滅了他,回來陪你玩。”
“我等着你。”尹白鴿道。
言罷,提槍的大兵大踏步飛奔起來了,越奔越快,他奔得是一條曲線,走的方向是掩體內視線的阻礙處,尹白鴿對着步話喊着:“老張,老張,大兵要從側面迂迴,拖住他。”
“知道了……媽的,沒遇到過這種硬茬。”張如鵬的聲音傳回來了。
“高政委,拖住他,大兵從他的背後迂迴,支援很快就到。”尹白鴿喊着。
“知道了……有人受傷,肩部,子彈豁口很大,他的槍改裝過。”高銘的聲音傳來了。
“知道了,堅持,再堅持一會兒……”尹白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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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場在膠着,指揮部已經炸鍋了,所有的通訊中繼都傳輸着這條信息,前方凌亂的畫面看到了槍戰、看到了受傷,看到了這個歹徒驚豔的槍法,幾乎是所有追捕的單位都被牽動了,自外圍層層設防、駐卡,突擊的部隊正從四面八方涌向那個無名路段。
“最快還需要多少時間?”紀震焦灼地問。
“最快的應該是鐵警,還需要十分鐘左右。”一位技偵彙報道。
“直升機呢?”紀震問。
“三分鐘。”技偵彙報道。
紀震胸前起伏,像憤憤不平一樣,好歹有了點安慰,被空警鎖定那就沒有逃走之虞了,可轉眼又心揪了,那兒能堅持到嗎?武警警衛標配是每人一個彈匣,而津門那幾位,頂多有一支槍,一個彈匣,對方可是有殺傷性手雷的。
他焦慮地在指揮部來回踱步,通過屏幕看膠着的戰場,連現場記錄儀都無法完整了,很多時候回傳的畫面是路面的砂石,那是都被壓縮着不敢露頭,而遠景,只能看到一個孤零零的信號站,偶而一聲冷槍,總能把試圖起身的警力打回原處。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錯了……我錯了。”
他喃喃地道着,這個突來的無法控制局面,對壘警力不足,讓他追悔莫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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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錯了……我錯了……這不是菜鳥。”
華登峰喃喃地道,冷槍得手兩回,膠着後形勢急轉直下,他再也找不到開槍的機會了,路南的幾個縮着頭,偶而還擊,而路東正面那幾位,有一人的槍法極準,甚至一發點射從數十米外,打進了磚縫,嚇了他一跳。
“二哥,咋辦,咱哥倆今天要歸位了。”外面的牛再山,不知道是驚恐還是亢奮,喊着道。
“別急,再等一會兒……聽好了,你往西跑,往路下跑,還像剛纔一樣,炸兩顆。”華登峰說着,腳踢出了兩顆手雷。
“兩頭槍指着,怎麼跑?你他媽讓我當靶子?”牛再山外面罵了句。
“慫吊,老子掩護你,跑快點,別死那麼早啊。”華登峰道,噠噠又是幾槍襲來,正打在牛再山伸手拿東西的位置,嚇得牛再山尖叫了一聲。他解下皮帶,套了個圈,好容易把掉在掩體邊的雷套回去,噠噠又是幾槍敲在他拾東西的位置。
槍方停,牛再山伸手出去砰砰就是兩槍,一閃而收,噠噠,一個點射又敲在門口的水泥牆上,兩頭的壓制開始同步了,華登峰無法自由施展了。
“我艹,好幾杆長步,二哥,行不行啊?”牛再山快支持不住了。
“再等等……快了。”華登峰耳朵動動,然後槍慢慢地伸向磚縫口,此時地面開始微微的顫動,聽到了遠遠的火車聲音。
這一剎那,牛再山興奮了,他知道二哥什麼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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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之外,大兵在發足狂奔,他繞過了張如鵬的位置,一座幾人高的渣石堆堵住了視線,他看不到那個掩體,掩體裡的人也看不到他,跑到此處,他聽到了火車的聲音,這讓他心慌更甚了,有點懷疑不是自己這方在拖對方,而是華登峰這個奇人在拖他們。
“注意……他們要跑,不要靠近,華登峰的出槍太詭異,我們不是對手。”
大兵如是道,他莫名地感到一陣恐懼,從來沒有過的感覺,都說置生死於度外,他一直以爲自己能達到那種高度,可現在,卻奇怪的有種恐懼的感覺。
他跑着,他飛快的跑着,整個人像飛起了,踏在渣石上,踏在污土、踏在垃圾上,跑得氣喘吁吁,已經衝過了那個掩體的位置,而在他身後,一列鳴笛的火車已經呼嘯而來,他遠遠地看到,躲在掩體後的牛再山貼着牆,蓄勢了。
火車越來越近,砰……似乎在軌噪的聲音裡響槍了,然後牛再山一揚手,什麼東西飛起來了,肯定是土手雷,扔去的方向是張如鵬他們的方向,一扔,這個人撒腿就跑,而斜向高銘幾人也發現了他們要用火車阻隔視線的企圖,槍…人…露頭了。
“小……心……”
大兵徒勞的喊着,那份恐懼蔓延着,此時華登峰根本看不到,危險根本沒有解除。
砰……槍響了,依然在軌躁音中。
大兵看到了正瞄準射擊牛再山的一位,像被擊中的要害,頭一偏,仆倒了。
列車呼嘯而過,什麼都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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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轟……兩顆土手雷炸開,張如鵬幾人伏着身不敢稍動,列車駛過,隔絕路南北方向,看不到高銘他們了,張如鵬瞬間發現了華登峰的企圖,槍口對準門口,噠噠噠,連續點射,壓制出口。
砰…砰…磚縫後的槍口,不緊不慢,朝着他們開槍,一顆跳彈又傷到了一名武警,槍口下的牛再山身影卻越來越小,氣得一名武警起身要追。
“嗨,快趴下。”張如鵬嚇了一跳,順手把槍扔出去了,直砸在對方的腿彎上,他一個趔趄仆倒了,砰聲一顆子彈從頭上飛過了。
這一閃而逝的機會被華登峰抓到了,門口人影一閃,那人像狸貓一樣現身了,一現身就追着火車跑,張如鵬大喊着:“追!”
顧不上檢槍,掏着手槍,嘭嘭叭叭在背後響槍,華登峰幾次想搶着扒上火車都未得逞,只得沿路飛奔,不時地朝後回身一槍,那槍法齊準,準到張如鵬幾人不敢追得太急。眼見着列車駛過,他看到那一組被列車隔着景像時,頭嗡聲一下子懵了。
範承和正抱着高銘撕心裂肺的哭嚎着,高銘脖子以下全是血,眼見着手臂無力地垂下了……
“槍給我……王八蛋,今天看誰死誰活。”張如鵬奪了一名武警的槍,警告着兩人不許跟着追,他自己卻咬牙切齒,提槍狂奔追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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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了,跑出來了,牛再山順着一處土坡,蹭蹭往下溜,回頭看不到了後面的追兵了,那種劫後餘生的興奮讓他狂喜了,有二哥在他根本不懼,他知道二哥變態的程度的,瞎了一隻眼都不用瞄準,甩槍都能敲中空中麻雀的水平。
蹭蹭蹭溜下土坡,他起身拔足狂奔時,不知道什麼地方響起了一個聲音:嗨!
下意識地側頭,卻不料砰砰兩槍,他腿上一陣劇痛,啊聲栽倒了,一低頭,看着被打穿的左腿,他殺豬介地嚎叫起來了,手持着槍砰砰亂開一氣。
砰砰……又是兩槍點射,槍聲嘎然而止,牛再山驚恐地看着自己不翼而飛的槍和半個手掌,一時忘了疼痛,愣了片刻才感覺到一陣鑽心的劇疼,疼痛讓他失心瘋地大喊起來:
“二哥,救我……二哥,救我……”
此時狂奔而來的華登峰正準備下路時,生生地剎住腳步,他下意識撲倒,朝背後開了兩槍,阻止着另一位追兵,把那們壓縮到伏身,一看路下,牛再山半舉着血流如注的右手,在失控地哭喊,開槍的人藏在一根電杆後,露着隱約的身形。
砰…砰…兩槍,華登峰目測着距離,六十米左右,沒有依託,大藥量的改裝後座力極大,失了準頭。
沒有料到被迂迴了,華登峰緊張地伏身,又朝後開槍,壓制着張如鵬,而在他看來,最大的威脅是這個沒有現身的,兩人交叉的火力,只要拖到了他彈盡,那肯定會像牛再山一樣,打殘不打死。
“想活捉老子?做夢去吧。”
華登峰單手支地,槍口指向電杆後那位隱藏的,卻不料那位悍然出槍了,噠噠對着他一掃,他一換位,落彈失了準頭,可此人並未收槍,而是藉着這個空隙,槍口又對準已經喪膽,坐在坡下慘嚎的牛再山,砰地一槍,牛再山肩膀一晃,慘叫聲更烈了。
“二哥……救我。”
牛再山斜躺着,喊聲悽慘,手無力的伸向坡上,十幾米外的兄弟。
那眼中的哀求,讓華登峰如同被撕裂般的難受,坡下的兄弟,身後的追兵,不想響起的冷槍,還有頭頂盤旋而來的直升機,他痛聲大喊着:“老四……”
聽到隱約的喊聲,戒備着大兵槍口直指,卻無法瞄準,華登峰的戰術素質相當高,身體幾乎和等面貼成一線,兩人交叉的火力都很難找到機會,他試着一個點射,一射而閃,一顆回敬的子彈打在電杆上,濺起了水泥渣子一片,子彈的威力奇大。
大兵急喘着,身體標挺,緊靠着電杆掩護,只期待着中槍的牛再山能激怒華登峰,能讓他喪失理智,能讓他不顧一切,他大喊着:“華登峰,你跑不了了……投降吧,老子留你兄弟一命。”
“二哥,救我……”牛再山身中數槍,都非要害,他虛弱地喊着。
幾次試圖都不奏效,華登峰咬牙切齒地甩出一顆手雷,直往身後的方向,追來的人越多了,不可能再有機會了,炸彈飛起,張如鵬大喊着臥倒,而這一刻華登峰卻動如脫兔,一躍而起,順着坡飛奔,大兵抓着機會,一梭子子彈全部傾瀉出來,在他身後激起了一串彈點。卻沒有擊中身形像鬼魅一樣的華登峰。
“二哥……救我……”牛再山最後一絲希望破滅了,他看到了,二哥要走了。
“老四……等着我……”華登峰迴首間,淚流滿面了,他回手一槍,身形滯也未滯,奔起來了。那一槍是射向兄弟的,牛再山像一截折斷的木樁,重重仆地,他仆倒的方向,華登峰揚長而去。
持槍追上來的大兵看到仆倒的牛再山愣了下,沒想到華登峰如此決然,那一槍依然驚豔,洞穿了兄弟的頭顱,仆倒的牛再山,後腦上開了一個怵目的洞。
沒有什麼可猶豫的,大兵追上去了,張如鵬遲了一步,追上去了,那些緩過來和武警,追上去了,還有四面八方圍來的警察兄弟,全部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