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意晴不知道火候和時辰上的掌握,又怕燒了糊了鍋,便掀開了籠屜的蓋子,誰知升騰的水汽將她的手腕燙了個實打實,痛得她急忙丟掉了蓋子,蓋子轉了兩圈,靠在了她的腳上,熱水汽順着蓋沿打溼了她的鞋子。
“嘶!”冷意晴只覺得如烙鐵印上去了一般,情急之下,舀起兩瓢水倒在了手腕和腳上,冰涼涼的滋味可真是令她難以言喻了。
百里修進廚房一看,地面水渣渣,屜籠蓋子反倒在地,竈里正嗤拉拉地燒着,他嗅了嗅,眉頭一皺,糊鍋了!
百里修拿過冷意晴手中的水瓢,舀了一瓢後沿着鍋邊倒了下去,然後有去滅了柴火。
冷意晴見他如此順手,反而覺得自己過於笨手笨腳了,這點小事情就做不好,這要真是大事,她如何能當得起來。
想到這,冷意晴鼻子一酸,眼內一片潮熱,隨後眼淚珠子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百里修看身後沒了聲音,打趣道,“知道自己做錯事情,面壁思過呢?”
冷意晴一聽,心裡更爲難過了,喉嚨緊得說不出話來,眼淚流得更兇了。
百里修隱約聽到抽泣聲,不確定地轉身一望,傻眼了!小妮子早已經哭成淚人了,這……怎麼辦?他手足無措地走了上去,找了全身上下都沒找到一塊帕子,只好捏着袖子給她擦拭眼淚。
可冷意晴躲了去,急忙用手胡亂擦了一通,“不用你假惺惺,我是做錯事情了,可這還不是你害的?”
百里修聽了心裡一陣抽抽,打從再見時,他就沒看見過她哭得那麼兇,就是知道自己身世時,也只是隱忍地暗自抽泣,“我……我……”
“都怪你,要吃什麼花捲,我府裡的東西會吃死人嗎,至於這麼矯情嘛?”冷意晴說完,拿淚眼偷偷瞄他,如果他承認是他的緣故,這事兒就算了。
百里修捕捉到她的狡黠,雙脣勾勒出淺淺的溫柔,抓起她的手腕看個究竟,上頭果然是一片通紅,還好涼水衝得及時,沒有燙出水泡,“你還不算太笨,知道急救。”
“你……”冷意晴使命地抽回手,可是他的手指修長有力,讓她難以掙脫開來,那隱隱約約傳遞涼意讓她舒服很多,“你耍流氓!”
臉都憋紅了才冒出這麼一句讓百里修哭笑不得的話。
“我怎麼流氓你了?”百里修啞然而笑,大膽欺身上前,“既然你說了,我不介意耍一下流氓。”
說完,扣起冷意晴的下巴,俯身而下。
冷意晴瞅了一眼,緊閉了眼睛,用另外一隻手拼命推他,嘴裡還不忘放狠話,“你要是動我一根毫毛,我跟你拼了。”
有斷袖之癖的人怎麼會男女通吃?冷意晴的腦中閃過一絲疑惑,見百里修沒了動靜,便悄悄睜開半隻眼睛,結果……
百里修附身一湊,微涼的薄脣輕輕擦過她的紅脣,隨後擡起頭,神色狡詐如狐,笑得百媚生花。
冷意晴分不清是看癡了還是被吻傻了,怔怔地半響沒動。
“咳咳,”百里修輕咳了兩聲,淺笑道,“莫不是期待我繼續下去?”
冷意晴驟然回神,嗔了一眼,道,“好女不跟男鬥。”尤其是他這種男人,說完,她狠狠抹了抹嘴脣,一臉不屑,“我就當被豬親了一下。”
“有我這麼帥的豬嗎?”百里修也不氣惱,反而頗爲自戀地抹了抹赤金耳環,詢問道,“過了這個村,就沒了這家店,你要不要再來一下?”
冷意晴見沒氣着百里修,反而被輕薄了,瞪眼道,“還不趕緊去吃你的花捲,本大小姐豁出命給你做的,吃不完,甭想出廚房,哼!”
說起花捲,百里修飢腸轆轆地腸子滿肚子打滾鬧架了,當時他看到冷意晴做的花捲之後,很後悔之前出府的時候怎麼不去明月樓吃飽了回來。
“這……這怎麼能叫花捲?面駝子還差不多。”
百里修這樣的評價讓冷意晴的火氣直接從胸膛裡奔涌而出,“不吃就算了,本小姐拿去喂狗去。”
“慢着,”百里修伸手擋住了要蓋過來的蓋子,從籠屜裡拿出一個面駝子問道,“蔥花呢?”
“我當柴火燒了。”
百里修的嘴都歪了,他的話果然成了耳旁風,“花捲什麼樣子,你見過的。”
“我沒做過。”
“那你不會問我嗎?”
“你出去了。”
百里修見冷意晴搭得從善如流,也是佩服地五體投地了,“那你上面弄得什麼,難看死了。”
冷意晴湊前一看,那所謂的花捲沿着她割過的痕跡散了開來,很像向日葵,只是她割少了,兩橫兩豎,一個井字。
“你可真會,橫豎都是‘二’,這是在說我吧?”百里修拿着臭巴巴的花捲左右翻看,溫柔地笑開了。
冷意晴見他沒生氣的樣子,吐了吐舌頭,偷偷地想繞過他身後,藉機閃人,誰知這傢伙背後長了眼睛,剛擡腳就被叫住了。
“我本來想試試你的手藝,看來是別奢望太多了。”
“什麼意思?”冷意晴發覺他話裡有話,他一向乾脆,今天倒是磨嘰起來了。
“你不想知道張若心的事情?”百里修墨眉輕輕一挑,將花捲吃進了嘴裡,吃起來還滋滋有味,一個花捲兩下就沒了,還不忘伸手再拿。
“那和花捲有什麼關係?”
冷意晴看着他的嘴巴一張一合,喉結不停地涌動,看得她都忍不住要拿一個嚐嚐,不是說樣子難看麼味道也很遜嗎?怎麼知道這麼津津有味。
“張若心最喜歡吃梅花糕,你要是有點廚藝天賦,做點起來給她吃,她知道會不會感動?就算是仗着明王未婚妻的名號來的,也不會拿你怎麼樣,是不是?”
百里修說完,認真地消滅着‘面駝子’,還不忘指出它們的缺點,“揉麪的力度還不夠,還有,面醒的時間也太少。”
冷意晴的手隱隱發麻,抓緊成拳才覺得經脈疏通了一樣,看到百里修吃得神采飛揚,即使他的話不中聽,自己心裡也舒坦。
“想不想試試看?”百里修吃完後抹了嘴,一本正經地問道,他那溫和帶着壞壞的笑此時卻是帶着諷刺,好像在說,不要以爲自己是嫡出的大小姐就可以安枕無憂一輩子,這麼小小的事情都不會,以後如何安生。
冷意晴頓時打了個激靈,剛剛好像深陷他那深邃的眸子裡難以自拔,她忽然好恨自己,打從百里修出現之後,自己便百般受他影響,不可否認,他的話極有道理,但是若輕易按着他說得做,就好像丟失了自己一般。
“若她是我認識的張若溪,不必我做梅花糕也一樣和善待我。”
想了很久,纔想出這麼一句話,可是,還擊的太蒼白無力。
百里修越過她跟前,帶起一陣清風,撩動她的裙襬,同時也輕輕撥動了她的心絃,眼前的男子身立如玉,俊朗不羈,傲視一切,是她平生未見,如今遇上,卻總有一股子力量將兩人緊緊地攪在一起。
“她是張若溪!”清冽的聲音如往常一般慵懶,但是絕不輕鬆,“人生十載,誰能保證人心不變,即使如此,生活所迫,也是常事,萬一她如明王一般,你如何對付。”
冷意晴的心如被重重地撞擊了一下,不可否認,百里修輕而易舉地說服了她。她不再是那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無憂無慮的冷大小姐了。
“好,我學着做。”冷意晴果斷答應下來了,有朝一日,她若離府,有一技傍身,絕對不會餓死。
“好。”百里修輕輕地應了,微微側身時,俏然的眉角帶着生動神采,揹着陽光,猶如浮身於七彩之光中。
冷意晴心神恍惚,可那手掌心的麻癢將她從如幻如夢中拉了回來,難以忍耐的痛苦讓她不由自主地擰緊了眉頭。
“怎麼了?”百里修轉身問道,剛要往回走時,冷意晴連忙回道,“手心還有些發麻,不過沒事,很快就好了。”
“我瞧瞧。”
“我說了不用,”冷意晴閃身躲了過去,咬緊了紅脣,執拗地不讓他靠近,她不能在淪陷下去,百里修已經如空氣一般,慢慢填補着她身邊的空虛,這種依賴的感覺太可怕了,尤其是他那麼不喜歡女人,自己若是沒心沒肺地一頭撞過去,怎麼死得都不知道。
百里修修長的手臂剛碰到冷意晴的手臂,她如驚了兔子一般跑出了,隨後,百里修聽到‘嘭’地一聲,房門被重重地帶上了。
“公子,”阿薩疑惑不解地望着百里修的肩頭,畢恭畢敬地地說道,“大小姐好像生氣了。”
“沒你的事情,這裡收拾一下,”百里修說完,忽然眉頭輕蹙,輕按腰腹,疾步回了側臥。
傍晚,阿薩敲開了冷意晴的房門,看她那樣子是在窗邊坐了一下午,雖然氣氛不對,但還是要說出來,“大小姐,我們公子好像吃壞肚子了,整整一個下午出不了屋子,奴婢擔心……”
說完,阿薩看到冷意晴只是輕輕地轉了一下脖子,漫不經心道,“去抽屜拿我的名帖去請大夫給他瞧瞧。”
“您不去看望一下她嗎?”
“我一不會診脈二不會斷診,去了也沒用,晚飯不用送過來了,”冷意晴壓制着內心陌生的情愫,盡所能不去望側臥多看上一眼。
阿薩無可奈何地拿着名帖退了出去。
出了屋子,冷意晴在花廳停頓了一下,目不斜視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