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說你爲什麼要吃我的飯?我自己都還沒吃飽,”冷意晴轉了話鋒,這樣說才覺得自己不會那麼尷尬。
百里修猛然起身,歪歪扭扭地扶着桌子才站穩,伸手撥開落在肩上的墨發,使得紅寶石藉着燭火發出耀眼炫目的光芒,讓冷意晴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
“你還怕自己餓肚子,凌書桓一會兒就給你送吃的來了。”
這話聽着很酸,冷意晴的腦中沒由頭地冒出兩個字,吃醋。可是,很快她就否決自己的想法,這人如此張狂,不知什麼樣的女人會進得了他的眼,反正她不會是,因爲此生,痛過一次足矣。
百里修見冷意晴面無表情地望着自己,指着門口問道,“你不相信我的話?”
“相信與不相信有區別麼?”
冷意晴不答反問,他這麼說肯定是已經知道了凌書桓的動向,想起那十萬金,她又不由地譏笑道,“他欠了你十萬金呢,你肯定是知道他的一舉一動了。”
“聰明,”百里修噔地又坐下來,巴喳巴喳嘴巴之後,一臉期待,“其實我很期待,他會給你送什麼吃的。”
“無聊!”
冷意晴瞟了他一眼,示意阿薩把桌子上的碗碟收掉,話音才落,房門就被敲響了。
阿薩利索地端了盤子碗筷,這纔去開門。
“意晴,看看我給你帶什麼好吃的來了,”凌書桓意氣風發地走了進來,看到百里修也在,頓了頓,笑容僵在了那裡,“百里兄,你也在啊?”
百里修優雅一頷首,算是回答了凌書桓,這讓他很拉不下臉,可是誰讓自己還欠他十萬金呢,所以,只能打落牙齒往肚子裡吞。
“書桓,這麼晚了……”
“意晴,我出門買了點好吃的,特地給你送過來,”凌書桓迫不及待地打斷冷意晴的話,將食盒放在了桌上,一臉討好。
紫紅抹漆的食盒雕席雕着喜上眉梢,這是蘭苑冷意萱慣用的食盒,冷意晴一眼就認出來了。
與此同時,百里修也在盯着食盒,他摸了摸鼻子,側首頓了頓,臉色凝重。
“阿薩,給我筷子。”
聽聞百里修這麼說,凌書桓急忙護住了食盒,“百里兄,這裡只夠晴兒一個人的分量,下次,我下次再給你帶。”
阿薩呈上筷子,百里修厲色道,“給我打開。”
冷意晴亦是一愣,鮮少見到如此肅然的百里修,他不至於爲了點吃食來硬的吧。
“晴兒,”凌書桓小聲哀求着,大抵是希望百里修快快離去。
“打開吧,”冷意晴本對這勞什子的吃食沒興趣,所以即使是凌書桓哭喪着臉哀求也沒用,這男人,她是看透了,前世的狠戾,今世的無恥,涼透了她的心。
凌書桓見狀,也唯有打開食盒了。
“公子。”
阿薩見百里修還若無其事地把玩着筷子,頓時急了。
百里修手一滯,琥珀眼眸驟冷,就在凌書桓打開食盒那一瞬間,擲出了手中的筷子……
只聽見一聲嗚咽,一股噁心血腥味隨之散了開來,凌書桓被驚得打落了食盒,看着被百里修釘在牆上的蛇一動不動。
冷意晴的臉色血色盡褪,腳底板迅速竄上一陣寒氣,凌書桓……
“老爹讓小爺練得飛鏢還挺管用,關鍵時刻還能救人一命,”百里修漫不經心地笑着,可是含着一股子寒意,讓人聽了忍不住打了寒噤。
“這蛇名喚七步毒蛇,只要被咬一口,七步之內,毒血立刻走到心脈,就是神仙下凡也是難以起死回生。”
百里修踱步至冷意晴身邊,一手搭在了她的肩上,這纔是仍在顫抖的人兒慢慢鎮定下來,冷意晴指尖發涼,恍如置身在冰窖之中,剛剛那七步毒蛇好像已經舔到了她的手,只要再慢一步,那今夜,她可就一命嗚呼了。
“你放開她,”凌書桓見百里修安撫冷意晴,頓時不悅了,要安撫,也輪不上他百里修。
“怎麼,我不配嗎?”百里修冷嘲熱諷後,咬牙說道,“剛剛你可是差點要了他的命。”
“我……”凌書桓百口莫辯,這蛇確實是他拿出來的,“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你分明是就因愛生恨,定不成親了,所以纔要把冷大小姐置於死地對不對?”百里修緊追逼問。
凌書桓赤急白臉道,“我沒有……”
“你們兩個都給我閉嘴,”冷意晴從牆上去下鞭子,往桌上狠狠甩了出去,似乎這樣才壯了自己的膽,“你們當本大小姐是泥捏得嗎?我長了眼睛和耳朵,會看會聽,這條蛇是不是蓄意被人帶進來我心裡清楚。”
“晴兒,你要相信我,”凌書桓那家一個情真意切,急得不知道如何明志了。
冷意晴狠狠一瞪,凌書桓便沒話了,他要忍,忍到得到所有家產的那一天。
“冷大小姐,你可知道是誰放這條七步毒蛇的嗎?”百里修好心提醒道。
冷意晴咬緊一口銀牙,氣得頭上的珍珠簪子一陣亂搖,轉而問凌書桓,“你認爲這條蛇是誰放的?”放這麼毒的蛇直接的目的就是想要置冷意晴於死地。
凌書桓一愣,驚恐地後退了兩步,隨後像是想到了似地,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晴兒,等我給你一個解釋。”說完,憤怒地踢了腳邊的食盒一腳,急匆匆地走掉了。
冷意萱,你夠狠,居然用激怒毒蛇的辦法害人,你等着,我冷意晴勢必以牙還牙。
“喝了它,”不知何時,百里修端了一杯水過來,那搖晃的水面,分明是下了藥的,如此,今夜是她解毒的時候到了。
冷意晴本還在氣頭上,伸手一推,便打翻了水杯。
“我沒你想得那麼弱,要是疼不死的話,我倒是想親眼看看,你是怎麼爲我解毒的。”冷意晴從不覺得能對自己狠心,可是一想到冷意萱和凌書桓前世對她做的一切,那便是下刀山火海也要去闖一闖。
百里修的眼底一片幽深,看似平靜,卻如狂襲波濤駭浪,小妮子,以後我一定不會讓你再受這等苦楚,斂迴心神時,冷意晴已經脫掉了上身的罩衫,臉色平靜到看不出一絲情緒來,地上那條還留着腥血的七步毒蛇好像壓根不存在似地。
兩人盤腿而坐,四掌緊貼,恍如遁世。
冷意晴緊閉雙目,每到出現錐心之痛時便想起前世,與凌書桓禽獸般的欺辱和冷意萱喪心病狂的鞭笞,這點痛根本不算什麼。
“晴兒,這樣下去你會痛死的,”百里修一臉驚慌,可又不能半途而廢,現在……現在只有讓阿薩喂她喝下迷藥才行。
冷意晴緩緩睜眼,泛着豺狼般的血性,“不需要!”
“可是……”百里修不敢往下想,越到後面,越是讓人生不如死。
“給我閉嘴,”冷意晴忽然胸口一緊,一股腥熱的東西從嘴角溢了出來,是血的味道,她輕勾了舌尖,滿足地抿了抿嘴,很好,終於親口嚐到了自己鮮血的味道,這要是凌書桓和冷意萱的血,嚐起來應該更美味。
百里修眼見了這一幕,心中疑惑加重,是有多大的仇恨才令她變得如此倔強和堅強?想到這,他慢慢地加深了內力,只有毒素從手腕處流出來,才能緩解她的痛苦。
冷意晴只感到身體裡面攪成一團,五臟六腑彷彿被挪了位置,又好像它們扭在一起廝打啃咬,痛得她只有狠狠咬緊牙關挺過去。
滴答滴答幾聲漸漸從地上響起。
冷意晴忽然輕鬆了,好像身體裡被貫入一股力量一般,讓她精神抖擻。
“公子,”百里修接過幹帕子,自己抹了抹臉上的汗水,又吩咐道,“伺候冷大小姐。”
“是。”
冷意晴靜坐着,讓阿薩擦乾了汗淋淋的身體,披上罩衫之後才起身。
“有沒有興趣和我出去一趟?保證你不會失望!”剛發過功的百里修一副氣定神閒,似乎剛剛的解毒並沒有損他一絲一毫。
“已過戌時,百里公子還想着玩?”冷意晴刻意和百里修拉開距離,剛剛一聲‘晴兒’叫得她心裡一陣發慌。
“玩?我可別那麼那興致,我是去要債的。”
“我是去要債的。”百里修淡淡一笑,把冷意晴的驚訝盡收眼底,別以爲凌書桓一句不知情地弄一條蛇進來就可以脫得了干係,他百里小爺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人。
“去不去?”
和百里修有債務糾紛的也就凌書桓,他這個時候要債,肯定沒那麼簡單,不如跟過去看看。冷意晴微微點頭,算是應承了,兩人一前一後走了出去,而方向卻是冷意萱的蘭苑。
他猜到了是冷意萱下的毒手?冷意晴心裡忍不住犯嘀咕。
到了牆門外,百里修毫無預兆地攬過冷意晴,將人帶過牆頭,直接進了院子。
“你瘋了?這麼名目張大?”冷意晴小聲低吼。
百里修‘嗯哼’了一聲,將人放開,附在她耳畔悄聲說道,“你就不想知道狗咬狗是什麼樣子的?”
輕柔的氣息如絲一般撩過冷意晴的耳廓,像一隻無形的手撥動她的心絃,這感覺……很奇妙,卻很令她心慌。
一陣馨香縈繞鼻尖,那是讓百里修魂牽夢縈的味道,可是現在不是貪心的時候,他沉了沉,收回癡戀的眸光後,拉着冷意晴的手往陰暗的地方走去。
窗戶半敞,很清楚地看到了裡面的人。
只有冷意萱在做繡活,那凌書桓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