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蘭苑,冷意晴不滿地嘟噥開了,“肚子餓了自己不會去找吃的啊?”
“我又不是狗,怎麼自己去找?”百里修刻意和冷意晴拉開了兩步距離,到底還是顧着她的名聲。
“我又不是你的廚娘,憑什麼這麼使喚我?”
“你讓我教訓一個人,我替你教訓了兩個人,你賺到了,所以該填飽我的肚子。”
冷意晴頓時無語,這分明就是一無賴行徑,說起來凌書桓吃了冷意萱遞來的豬手,肯定也是拉地不輕了,“他人呢?”
“呵呵呵……”百里修自顧笑了起來,那神色是那炫玉都不及燦爛,丹鳳眼輕輕一勾,恍若攝了人的魂魄一般,“冷意萱看起來好多了,你幫的?”
冷意晴回神,輕笑了一身,說道,“不過是讓她喝下一碗鹹糖水而已。”
“那聲音聽着……”百里修壞壞地勾起嘴角,白摺扇敲着赤金耳環叮噹作響,隨後駐足說道,“你用過量了吧?”
“明知故問,”冷意晴睨了他一眼,自顧往前走了,真想甩掉他,別一會兒就讓她給弄什麼手打的魚丸。
百里修緊追了過去,“你不想知道凌書桓的事情了?”
“肯定死不了,”冷意晴咬牙切齒,隨後眼裡閃過一絲狠意,一個轉身,和百里修正面撞了個滿懷。
“嘶……”某人摸着下巴倒吸冷氣。
冷意晴捂着額頭,疼得眼淚盈滿眼眶,沒事長那麼硬的下巴幹什麼,又不用來敲核桃。
“你沒事吧?”百里修哪裡顧得上自己,看那白皙光潔的額頭一塊紅色,心疼地用手心給她揉了起來,“是我不對,不該急着追你。”
原本打算臭罵一頓的冷意晴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了,這時候的百里修溫柔如水,少了輕狂和浮誇,與平時仿若兩人。
“夠了,不疼了,”微微低頭的冷意晴發現不遠處有丫鬟駐足觀看,羞澀地擋掉了百里修的手,輕咳了一聲,才讓自己看起來自在些。
百里修摸了摸下巴,又揉了自己的肚子,十足委屈,“肚子很餓,怎麼辦?”
能怎麼辦?剛剛盛了他的情,自己能好意思拒絕嘛,“那手打魚丸我也是瞎弄弄的,你要吃我做的也行,吃了別鬧肚子就行。”
百里修聞言,露出潔白如玉的牙齒,笑顏宛如孩童般天真,“無妨,再不濟喝你調的鹹糖水就成。”
冷意晴鬱氣盡消,埋頭趕着回竹苑。
冷氏早已經等候多時了,冷意萱和凌書桓拉肚子拉得腿軟也已經知曉,見冷意晴一眼喜色,猜測道,“意萱和書桓的事情……”
“娘,是我乾的!”冷意晴毫無隱瞞的打算,一閃而過的厲色沒躲過百里修的眼睛,他沒看錯,每次提到他們兩個人的時候,她總是有一種說不出的狠意。
冷氏什麼話都沒說,看不出臉上有什麼情緒,“這梅花糕是孃親手做的,吃吧。”說完,起身就要走了。
“娘您不多坐一會兒?”
冷氏微微一笑,淡淡如水,臨出門了才說道,“娘得儘快和你二姨娘碰頭,把掌家的事情了一了。”
冷意晴想叫住她可人已經走遠,算了,有些事情是需要快到斬亂麻。
等一消失在眼簾之中,冷意晴纔回神,只見百里修捧着那一盆的梅花糕狼吞虎嚥,哪裡還有一絲翩翩公子的模樣,倒是像及了餓鬼投胎,這吃像,好像……好像在哪裡見過。
在冷意晴五歲那年,府裡來了唱戲的,有個十一二歲的小戲子在冷府住過幾日,那小戲子從不說話,時常躲在角落裡偷偷看冷意晴。
那一日,冷意晴去後臺,看到小戲子和往常一樣看着她,便送了梅花糕過去。小戲子特別喜歡冷氏的梅花糕,每拿到一塊的時候,總先咬了花瓣,然後把最後一點都塞進嘴裡,滿足地細嚼慢嚥。
而此時的百里修,分明就是一個吃樣,潔白的牙齒如鑿子一般啃掉了梅花糕的花瓣,最後才吃中點那塊。
需是發現冷意晴的凝視,百里修大方地遞了一塊,口齒不清地問道,“吃不吃?”
冷意晴搖搖頭,這感覺好怪,一男一女,細細琢磨之下,卻沒有一絲違和感,那小戲子略帶挑釁的眼眸似乎偶爾能在百里修的臉上看到。
“你有病啊,這麼看着我?”百里修不滿地歪過身子,暗歎自己大意,看到梅花糕連魂都丟了,第一次忍住沒吃,這一次無論如何忍不住了,這是他最愛的糕點,在他人生最悲慘的時候唯一的安慰。
“你有藥啊,”冷意晴沒好氣地回嘴,見他現在是一口一塊梅花糕之後,思忖自己是不是多疑了,那明明是姐姐,怎麼會是百里修呢,但是最有可能是他的親人什麼的。
“你有沒有妹妹?”
“唔?”百里修側首,一臉疑惑,問這個幹什麼。
“你的吃像很像我的一個故人……”
“咳咳咳……”
百里修捂胸猛烈巨咳,一臉嗆的漲紅。
“弱智啊你,又沒人和你搶,”冷意晴看不下去,便幫他拍了拍背,知道他喘順了才停手。
百里修目光灼灼地盯着冷意晴,粉雕玉琢的模樣還如小時候那麼可愛,十年過去了,更是增添了幾分少女的嫵媚和嬌麗,原來她還記得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模樣,想到這,心頓時軟了一塊,如若她認出來,那自己便明說了吧。
“你還沒回答我,你到底有沒有妹妹?”
冷意晴的催促讓百里修一陣煩躁,便把那糕點盒子往桌上一拋,“小爺沒有妹妹,”語畢,起身走掉了。
“沒毛病吧你,問問都不行,”冷意晴對着那一抹絳紫色的背影低吼,小樣,敢對本大小姐自稱‘小爺’,還想不想在混下去了。
百里修頓了頓,幽幽一嘆,“是啊,我也覺得自己有毛病,而且還不少。”
人一走,冷意晴莫名失落,與百里修相識以來,他還沒給自己冷臉看過,今天算是頭一遭,莫非男人的臉也如三月天一樣說變就變?
外頭已經下了連綿春雨,使得百里修的背影更爲孤寂,他究竟是什麼人?和外祖真是忘年之交那麼簡單?他的出現會不會讓外祖躲過一劫?冷意晴腦中纏繞着無數的疑惑,攪得她一陣不安,加上軟經散的毒性發作,頓時癱軟在地。
好在還有阿薩將她扶到了牀榻,見她軟綿無力,還一個勁兒地發抖,便柔聲道,“奴婢去叫公子給大小姐解毒。”
“慢着!”冷意晴攀住了阿薩的手,艱難地搖搖頭,“不要,阿薩,我歇一會兒就沒事。”
距離上次解毒,已經過了三天,百里修自己心裡有數,那是已經約定好的事情。
……
一覺醒來,眼前一片黑,冷意晴猶如陷入了恐懼之中,前一世,也是一樣的場景,而等來的卻是冷意萱猙獰的面容,莫不是睡了一覺,一年過去了?
“如玉?”
房門被推了進來,屋裡瞬間亮了,阿薩一手拿着燈一手提着食盒進來了,“大小姐,奴婢聽見你的聲音纔敢進來,這一覺您睡得可真沉。”
冷意晴捶了捶發沉的腦門,腦中有一瞬間的空白,好像時間停滯了一般。
阿薩端來溫水,淨臉之後,她才覺得清醒過來,只不過同是黑暗罷了,居然會心生恐懼,都已經死過一回,還有什麼可怕的,真是太可笑了!
白飯熱湯,葷肉素菜,無一不是吸引着飢腸轆轆的冷意晴,爲了白天看好戲,連口點心都沒吃上,最後還被百里修倒了胃口,可真是夠悲催的。
“大小姐,奴婢再去給你取些飯來,”阿薩看得傻眼了,看冷意晴狼吞虎嚥的架勢,這幾口飯是不夠吃的。
一開房門,一股酒氣隨風飄了進來。
“公子。”
毫無意外,喝酒的人便是百里修。
冷意晴聽到酒壺擲地,隨後便是阿薩隨着沾滿酒氣的百里修進了屋,不是說去取飯了嘛,怎麼又回來?
百里修不請自坐,清眸落在冷意晴眼前的碗盞裡,舌頭不由自主地舔舐了嘴角,趁她沒留意搶下她手中的筷子,端了碗就朝自己嘴裡撥飯。
冷意晴回神,騰地起身要捍衛自己吃晚膳的權利,誰知,那剩下的兩口飯已經不見蹤影,全被百里修吃進肚子了。
阿薩真以爲是自己看錯了,公子他……他剛剛吃了冷大小姐吃過的筷子?要不是親眼所見,怕是打死她也不會相信的。
“飯還不錯,挺香的,”百里修似醉非醉,極媚的丹鳳眼襲上一層醉意的朦朧,正促狹地睨着冷意晴。
“百里修,你到底有沒有羞恥心啊?那是本大小姐吃過的筷子和碗,你……你怎麼能……”能直接吃了呢。
百里修打了個哈欠,左顧右盼,像是找什麼東西。
“我問你話呢,聽見沒有?”冷意晴差不多是咆哮出來的,每一次自己對他發脾氣都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之上,完全使不上力氣。
百里修如水般的醉眼微微一擡,不羈地笑開了。
“我都不介意吃你的口水,你反而介意了?”
冷意晴頓時氣結,要是說介意,那便是說自己過於小肚雞腸了,一點也不光明磊落,可是‘不介意’三個字她說不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