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當顧瑾汐清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
自從給自家大哥施針過後,心力透支;近來她已經好久沒有睡得這麼沉,這麼穩過了;擡手輕輕地揉了揉惺忪睡眼,閉上眼深吸口氣感受着胸口處的疼痛已經消失;丹田處氣息充盈,整個人好似都充滿了力量般,如果不是略微染着疲累的精神,只怕她會以爲之前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只是一場夢,現在夢醒了,一切都回到了應有的軌道上。
如果可以,如果那是真的……或許她做夢都會笑醒的。只可惜,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
“小姐,您醒了。”
聽到動靜的半夏從外間撩開簾子,臉上帶着輕盈的笑;自然而然的走到窗邊撩開簾子讓陽光射入房間;微風輕撫,鼻翼間充斥着清新的味道,一切都是那麼的乾淨,那麼的讓人覺得神清氣爽。
顧瑾汐仍舊懶懶地靠在軟榻上,因爲朱果強勁的藥效,身子雖然已經恢復了可精神頭卻仍舊有些不太好;轉頭望着半夏,“發生什麼事情了,讓你心情這麼好?”
“小姐,您猜?”半夏轉頭朝着顧瑾汐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怎麼,撿到金子了不成?”顧瑾汐單手捂脣輕笑一聲,看着半夏那微微撅着嘴脣的模樣;如果不是現在事情越發的複雜,只每日這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簡單而又快樂的活着那該是怎樣的一種美好。
只可惜,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她似乎都與這種安逸而又美好的生活沒有緣分。
半夏聞言,頓時臉色就垮了下來,含嗔帶怒地瞪着顧瑾汐,眼底帶着濃濃的不解又似乎帶着點點埋怨,“難道在小姐眼中奴婢就是這麼貪財的人?奴婢雖然愛財可正如古語云,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可惜啊,你只是個小女子!”顧瑾汐掀開被褥下牀,半夏見狀趕緊上前兩步攙扶着顧瑾汐,“小姐,您身子不好就躺在牀上多休息休息吧。”
雖然仍舊有些全身無力,不過已經好了很多,顧瑾汐搖搖頭,微微活動了下身子骨,“久了不動身子骨都快生鏽了,更何況我哪有你們想象中的那麼脆弱,只是前兩日精神頭有些不太好,人也憊懶了些。”說着轉頭看向半夏,“你還沒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呢,能讓我們家這個總愛瞎操心的丫頭都如此的高興!”
半夏聞言,原本有些擔憂的眉宇頓時又揚了起來,轉頭朝着顧瑾汐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小姐您肯定猜不到。”
“嗯?”顧瑾汐嘴角微勾,眼尾輕挑,在心中搖了搖頭,語氣卻帶着幾分輕快,“讓我來猜猜,這件事情跟我和大哥受傷的事情有關?”
半夏聞言,薄脣微微撅着,臉色似乎頓時就垮了下來,“小姐您就不能笨些。”
“你呀!”顧瑾汐擡手輕輕地點了下半夏的鼻頭,順着半夏的攙扶做到窗戶邊的軟榻上,望着窗外,雖然已經快到深秋,可卻依舊碧綠如初的草地,垂柳依依,綠水青山;讓人不自覺的就覺得放鬆了,“說說吧!”
半夏臉上帶着癡癡的笑,拉着顧瑾汐的手腕兒,“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只是那夏涼國惜柔公主公然在咱們西楚國境內襲擊我們西楚的朝廷命官,甚至還害得小姐您……”說到這裡她的面色沉了沉,“原本前兩日奴婢還聽說,因爲那夏惜柔的身份特殊,就算是要定罪也要押回到他們夏涼國受刑。因爲這件事情茜月公主已經多次跟咱們皇上交涉,甚至以兩國的關係作爲威脅,簡直是壞透了。”當然最後半句,她只是小聲嘟噥,並沒有敢大聲的說出來。
“嗯,然後呢?”顧瑾汐也並不在意,邊聽邊點了點頭。這種事情,就算不知道也能夠猜得出來。兩國之間的事情,本就沒有表面上看到的那麼簡單;縱然夏惜柔原本就是因爲聯姻到了西楚,甚至在夏涼國的國主心中本就是個犧牲品,於夏涼可有可無。但不管夏涼的國主是如何考慮,夏惜柔明面上的身份始終是夏涼國的公主,始終是夏涼皇室血脈,毋庸置疑!如今,如果任由西楚處置了夏惜柔,於夏涼而言可謂是莫大的侮辱;事關國體,夏涼國主定然是需要好好考量的。至於西楚,夏惜柔公然在西楚的地盤上,攻擊西楚的朝廷命官,這同樣是赤裸裸的挑釁;如果不小懲大誡,怕是往後其他國家依法炮製,決計不會將西楚放在眼底的。
兩害相較取其輕,至於到底要怎麼選擇,這就是兩國手握權柄的人應該考慮的了。
半夏聞言眸色頓時亮了亮,臉上那沉沉的不悅也頓時煙消雲散。眉眼彎彎,帶着十足的笑意,又透着點兒小傲嬌,“哼,小姐您可是不着調,那惜柔公主可是囂張極了;篤定了咱們西楚拿她沒轍,奴婢聽人說起,就算是在天牢,她享受的可都是公主一般的待遇;不過今天早朝之後,事情就變了。”
“嗯?”顧瑾汐眉宇微微顰蹙着,擡手取了塊仍舊溫熱散發着濃濃甜香的桂花糕,光是聞着就知道是剛出爐的,輕輕地咬了一口,感受着那清香甜膩的味道自舌尖滿散開來,臉上泛着十足的笑意,順口道,“難道事情發生了什麼變故?”
夏涼國放棄了夏惜柔?這應該是不可能的啊。
“那可不是。”半夏看着顧瑾汐,左右上下的打量着,臉上的笑意越發的盛了;“不管怎麼看,咱們家小姐都是整個涼都最好看的,也無怪乎那睿王拼着王位不要都要懲罰那夏惜柔呢。聽說睿王在早朝時跟皇上吵了起來,非要讓皇上當場處決了那夏惜柔呢。”
顧瑾汐聞言,捧着茶杯正準備喝茶的動作頓時停滯了,她眉頭緊鎖,猛的擡起頭看着半夏,“你……你說什麼?”
“睿王拼着王位不要也力張要嚴懲惜柔公主啊。”半夏再次重複道。
“秦睿?”顧瑾汐聽了,心猛的懸到了嗓子眼兒。他不是說有事情要離開涼都一段時間的嗎?怎麼會這麼快就回來了的。不知道爲什麼心頭總有一股非常奇怪的感覺;秦睿安全的回來了,照理說她應該是開心的;可不知道爲什麼,心裡總有一股非常奇怪、那黑衣男子昨天夜裡出現,秦睿今天也回來了。腦子裡又猛然浮現出當初葉貞娘所說過的話,睿王的身上有一股非常熟悉的感覺,跟那個黑衣男子……很像?!
半夏哪裡知道顧瑾汐此刻心中的想法和掙扎,臉上仍舊笑得爛漫,“當初睿王離開涼都的時候曾特地囑咐楊總管好好保護小姐的,睿王好像是有什麼任務在身,可這次因爲擔憂小姐竟然放下了公事,這說明睿王定然是愛上小姐您了。”
“胡說什麼!”顧瑾汐聞言,心猛的懸了起來,“楊帆呢?”
半夏聞言,抿了抿脣。
“睿王是什麼人,怎麼會爲了區區一個我而耽誤公事。”顧瑾汐閉上眼深吸口氣,上次秦睿離開的時候說的話,做的事仍舊迴響耳畔;如果因爲自己耽誤了他的正事,那自己真的是不知道該怎麼回報他纔好;更何況那惜柔公主縱然是公主;可皇帝必然會嚴加懲罰,不然諾大西楚的顏面該往哪兒擱?“他什麼時候回來的?應該……沒有受傷吧?”
說到最後,甚至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她語氣中的急切和擔憂。
“想不到本王才離開兩日,汐兒就這麼擔心我了?”幽幽又透着一股子調侃味道的嗓音從門外傳來;顧瑾汐聞言,身子頓時僵了下。
半夏低着頭,“茶涼了,奴婢去換壺熱茶。”
比起之前的七皇子,睿王對自家小姐那可謂是照顧的無微不至,無論事情大小鉅細,只要自家小姐的事情,睿王都是放在心上了的;她可不希望因爲自家小姐一時想不通就錯過了這麼好的一個男人;更何況聽說睿王弱冠至今可府上卻連一個通房都沒有,這樣的男人,錯過了一個可就再難找到第二個了。
看着半夏離開的背影,顧瑾汐臻首微擡,斜睨了秦睿一眼,眉梢淺揚,這人什麼時候將半夏的心都給買走了;要知道那個丫頭可從來都是向着自己的,這秦睿到底有哪裡好?
“堂堂睿王,收買人心的本事可不是蓋的。”
“我可以當這是誇獎?”秦睿也不惱,側身挨着顧瑾汐坐在軟榻上,看着小香几上的茶點,眉宇微微顰蹙着,“身子不好就少喝點兒茶,我特地給你挑了兩盒上好的血燕,補血養身。”說着,眼角刮到顧瑾汐那緊蹙的眉頭,頓時語重心長,“就算不喜歡,也要吃的。如今這蘅蕪苑上上下下誰不擔心你,想想你娘,想想你三哥,想想你尚未清醒的大哥,難道你真的要讓他們放心不下嗎?”
顧瑾汐聞言,薄脣微微抿着,擡了擡眼皮看向秦睿,“要你管!”
“本王未來的小王妃吧,本王不管,誰管?”秦睿也不惱,反而眉梢淺淺的揚着,臉微微側着就着顧瑾汐擡起的手將她手上那被咬過只剩下半塊的桂花糕給吃掉,末了還意味深長道,“不過,果然很香……也很甜。”
“你……”顧瑾汐見狀頓時就惱了,沒好氣地瞪了秦睿一眼,“你不要臉!”說話間還狠狠地推了下秦睿的胸膛,“男女授受不親,你給我走開!”
“唔——”
秦睿一時不查被顧瑾汐推到了胸前的傷口,他面色陡然一白,只是臉上仍舊是那副淡淡的淺笑,帶着濃濃的寵溺盯着顧瑾汐,甚至連眼神都沒有變一下。
“你受傷了?”身爲醫者曾經更是經歷無數風雨傷痛過來的,顧瑾汐何其敏感,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秦睿的不對,頓時臉色垮了下來,不顧秦睿的反抗,單手已經搭上了他的手腕兒,剛準備探脈就被秦睿反手將她那柔若無骨的手握在掌心,另一隻手已經不自覺地環上了顧瑾汐的腰身,輕輕往懷中一帶,垂眸看着她,語氣仍舊是十足的不正經帶着調侃,“怎麼,心疼了啊?”
顧瑾汐聞言,頓時就覺得氣不打一處來,死死地咬着牙關,沒好氣地瞪了秦睿一眼,“心疼?心疼你個大頭鬼,你的事情已經辦完了?”
“沒有!”秦睿將顧瑾汐輕輕地涌入懷中。
原本還有些掙扎的顧瑾汐靠在秦睿的胸膛上,只覺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撲面而來,撐在秦睿胸前剛準備推搡,可手上的力道頓時就卸了下來;閉上眼深吸口氣,感受着他懷中的溫暖,努力地閉上眼,將昨天晚上發生的那些讓自己不安和疑慮的念頭全都甩到九霄雲外,嗓音低沉,又似乎透着點兒疲累,“那你怎麼回來了?”
“接到楊帆的消息,有點兒擔心,所以又折返了回來。”秦睿的語氣輕飄飄的,只三言兩語就將所有的事情給帶了過去。
顧瑾汐聞言,眉宇微微顰蹙着,“那楊帆他……”
“……”秦睿聞言,頓時沉默了,只是環在顧瑾汐腰間的手臂卻不自覺的用上了力道。
“難道發生什麼事情了?”顧瑾汐的心猛的懸了起來,單手撐着秦睿的胸前揚起頭,臉上帶着濃濃的擔憂;“楊帆他,沒事吧?”
秦睿搖搖頭,“沒什麼大礙,受了點兒傷,讓他回家休養了。”
“那就好。”顧瑾汐深吸口氣懸着的心總算是稍微放下了些,不過卻仍舊有些擔憂,“他傷得嚴重嗎?要不要我……”
“汐兒,我可沒有看到過哪個醫者自己的身子羸弱成你這般模樣卻還想着給別人療傷治病的。”秦睿低下頭,看着顧瑾汐那總算稍微好看了點兒的臉色;看來昨天晚上那枚朱果還是有效的;也不枉他費盡千辛萬苦的拿到。只是,想到今天朝堂上發生的事情他的眉頭又不自覺地蹙了起來。
顧瑾汐聞言癟癟嘴,表情訕訕地低下頭,如果不是動用針陣之法也不會如此;前些時日流楓的傷非同小可,行差踏錯就可能會讓流楓此生都徹徹底底的成爲一個廢人,她不得已動用九針,原本以爲只需要休養三兩個月就好;可偏偏大哥又……雖然明白這樣做可能造成的後果,她的心脈……如果不是那枚朱果可能永遠都沒有辦法痊癒,但她並不後悔。
“答應我,不到萬不得已不許再動用九針,如果再有下次……”說到這裡秦睿的聲音似乎有些哽咽,只是擁着顧瑾汐的手臂又緊了些。
感受到秦睿的緊張和擔憂,不知道爲什麼顧瑾汐的心竟然有點兒莫名的感慨,她低下頭語氣淡淡,“以我如今這身子,便是想……”
“連想都不準想!”不等顧瑾汐說完,秦睿霸道地開口,他垂眸看着顧瑾汐,眼底帶着某種堅定,那種感覺好似非讓顧瑾汐同意一般。
顧瑾汐低下頭,“是,以我如今這情況,便是想……也只是奢望了。”
全身無力的情況,動用九針;那可就不是救人是害人了;下針講究穴位力道,深一分則險,淺一分病弗能移。
“不過你的傷……”鼻翼間傳來那淡淡的血腥味再次提醒了顧瑾汐。
“沒什麼。”秦睿摁着顧瑾汐的腦袋,讓她靠在自己的胸前,“只是小傷,早就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傷對他來說,根本就早已經成爲了家常便飯。
顧瑾汐聽了心裡竟覺得既不是滋味,她薄脣微微抿着,閉上眼深吸口氣;雖然心裡非常的明白自己這樣做非常的不妥,不過她卻非常的想要看看,“讓我看看,好不好?”
身爲醫者比誰都明白,傷口處理的重要性。如果處理傷口的大夫有經驗,用藥得當,一般能夠促進傷口癒合的,也就五到九個時辰;現在秦睿身上散發出來的血腥味如果不是因爲他自己動作劇烈讓傷口二次撕裂,那就是傷口的處理有問題。
“剛纔是誰說男女授受不親的來着?”秦睿低下頭,看着顧瑾汐眼底帶着濃濃的戲謔。
“你……”到底是女子,顧瑾汐頓時氣結,咬牙切齒瞪着秦睿;“你不是說我是你未來的小王妃,左右是我的夫君,我有什麼不能看的。”
話音未落,顧瑾汐已經擡手開始撕扯秦睿身前的衣衫;加上秦睿本來就沒有想要反抗,很快,就被顧瑾汐將上身扒光,露出胸口那用白色的繃帶綁縛的傷口;解開……傷處非常的平整,幾乎能夠看到已經結痂的傷口二次撕裂的痕跡,而且那處理傷口的手法非常的熟悉;“歡哥哥給你處理的?”
“不是。”
聽到顧瑾汐的稱呼,秦睿先是愣怔了下;臉上所有的表情頓時消失無蹤;聲音透着一股雲淡風輕的味道;看着顧瑾汐眼底的擔憂漸漸散去,他慢條斯理地將衣服給穿了回來。
“嗯?”顧瑾汐不解地擡頭看着秦睿,“不是?”
秦睿垂下眼瞼,看着顧瑾汐那疑惑的表情,“無夢。”
“大師兄?”顧瑾汐更加疑惑了,她猛的擡手抓着秦睿的衣袖,“你的意思是大師兄跟歡哥哥一樣都跟在你身邊?”
秦睿略微遲疑了下點點頭,不等顧瑾汐開口,臉上又帶着微微的笑意,“這下你總算可以放心了,無歡很好,就算是無夢也不會讓他有事的。”
“……”顧瑾汐卻是低下頭,陷入了無盡的沉默。
諾大空曠的屋子內,原本就只剩下他們兩人;現在兩人都沉默着,耳邊只有彼此的呼吸聲,氣氛越來越壓抑沉凝,好似空氣都就此凝滯了般。
秦睿深凝着顧瑾汐,不知道爲什麼心裡只覺得憋得慌。她的世界,自己好像從來都走不進去,自己不瞭解她的過去,就如同不知道她是如何跟無夢、無情、無歡等人扯上關係的;更不瞭解自來養在深閨的她如何擁有這妙手回春的醫術,如何能跟夏涼楚家主那樣的人物親暱非常。
顧瑾汐同樣疑惑,師傅曾經說過的話,難道師兄們都當做耳旁風;如果大師兄和小師兄都在,那二師姐呢,是不是也……
“無情也在。”似乎看穿了顧瑾汐心中的想法,秦睿壓低嗓音沉沉道。
“……你……”顧瑾汐聞言,胸口那本就懸着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兒上;到底,在她不知道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情?師兄師姐們竟然會集體違背師父的意願?,“爲什麼?”
秦睿低下頭,雙眼微微眯着,那絕代風華的臉上似乎帶着某種看不透的神色,“或許是因爲緣分吧。”想到當初無夢帶着無情和無歡來找他時候的場景,雖然是師兄妹但個性卻截然不同,可又有着同樣的目的。
爲了他們的師父,他們可以付出一切。
縱然非常好奇,在諾大的西楚;皇子王爺林立,他們爲何獨獨會選了自己;尤其是當時他們眼中的堅定,好像堅信自己能夠打贏他們的要求一般;他行事素來低調非常,他們又到底是憑什麼選擇的自己。
當然,這一切到現在也都只是個迷。
“……”
顧瑾汐閉上眼深吸口氣,緣分,太虛無縹緲,太不現實的東西。
“其實這個問題我也很想知道。”秦睿看着顧瑾汐那臉上頹然的神色,嘴角微勾,轉頭看着窗外,微風輕輕撩起幾許碎髮,迎着陽光的淡笑,顯得格外的奪目耀眼;更襯得他面如冠玉,“不過這個問題,你或許只能親口去問他們自己了。”
“嗯。”顧瑾汐輕輕點了點頭,有些話她肯定會親自去問的;尤其是無歡,當初他既然已經認出了自己,爲什麼不告訴自己大師兄和二師姐的消息;還有師父的死因,不知道爲什麼,一股不好的預感猛然浮上心頭,似乎帶着某種壓抑,甚至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所有的事情好似在她重生之後都變了,變得即使是她都有些接受不了,這些事情好似就陷入了一個奇怪的圈;走不出來卻又走不進去;原地打了無數個轉,卻每一轉都能發現新的東西。
看着這樣的顧瑾汐,秦睿薄脣微微抿着,眉宇間不由得浮上一抹心疼,擡手輕輕地揉了揉顧瑾汐的頭髮,“傻丫頭,難道對自己的師兄師姐就這麼的沒有信心嗎?”
“我……”顧瑾汐剛開口可後面的話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好了,別說他們了。說說你自己,今兒可覺得身子好些了?”秦睿低下頭瞅着顧瑾汐仍舊顰蹙的眉宇,臉上神色擔憂;可比起自己昨夜看到的的確是面色好了很有;尤其是想到昨夜她連着吐了好大幾口血,每每只是想着就覺得觸目驚心。
顧瑾汐點點頭,“好多了。聽說你今天在朝堂上跟皇上鬧起來了?”
“聽誰瞎說的。”秦睿先是身子怔了下,而後淡淡的笑着轉頭凝着院中的湖面。
“我或許不值得。”顧瑾汐低下頭,薄脣微微抿着眉宇顰蹙。“不管怎麼樣夏惜柔都是夏涼的公主,你不必爲了我爲難皇上……”其實她能夠感覺得出來,皇帝對秦睿的態度並沒有表面上那麼的友好;太后尚且對他如此機關算計,更遑論皇帝。
“值不值得不是你說了算。”秦睿滿臉的雲淡風輕,深吸口氣,“你這丫頭年紀不大,可偏偏想得比誰都多,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會變成小老太婆的。”
顧瑾汐聞言,頓時眉梢淺揚看向秦睿,“怎麼,嫌棄?”
“我哪敢嫌棄你啊。”秦睿搖搖頭,眼底寵溺未退。
“好了說正經的,你真的沒有必要爲了我就爲難皇上,惜柔公主如何處置,想來皇上也早有了決定。”顧瑾汐語氣淡淡的,有些事情她早就想的非常的明白。
夏惜柔此舉無疑是在公然挑釁西楚皇權的威嚴;就算秦睿不說,皇帝也絕技不會輕易饒了夏惜柔的。而夏惜柔的身份畢竟特殊,身爲一國公主被別國懲罰教訓,無疑是爲皇室抹黑,夏涼也算是大國,不會眼睜睜看着這樣的事情發生,然而事情已經發生,夏涼想要討回夏惜柔定然是需要付出不小的代價的;至於這代價是什麼,那就不是他們這些小老百姓能知道的了。兩個國家之間的盟友或者敵對,從來都只是利益的權衡罷了。
秦睿沒有轉頭看顧瑾汐,只是眼神卻幽深了幾分,“這件事情我明白,你就不用擔心了。”
“秦——睿!”顧瑾汐聞言不由得有了幾分惱怒。
夏涼國想要討回夏惜柔所付出的代價很有可能是割地賠款,以如今西楚邊境的情況看來,便是再多一座城池都很有可能影響未來的戰局,皇帝不可能會爲了他一個人就放棄整個邊城,哪個手握權柄坐在哪個位置上的人不希望有朝一日能一統天下,這件事情就關乎到皇帝的野心,他又豈會輕易妥協。
秦睿擡手輕輕地揉了揉顧瑾汐的頭髮,“傻丫頭你都能想明白的事情難道本王還想不到嗎?”只是有些事情並非表面上看到的那麼簡單。
“嗯?”顧瑾汐不解地看向秦睿。
“如果說這件事情原本就是皇帝授意的呢?”秦睿低下頭語氣似乎帶着淡淡的笑意,凝着顧瑾汐,試圖引導她往深處想。
顧瑾汐何其聰慧,不然前世初時秦襄也不會如此的器重依賴於她;幾乎很快顧瑾汐就想到了皇帝的目的,頓時她雙眸圓瞪,帶着濃濃的不敢置信看向秦睿,“你的意思是……”
“嗯。”秦睿輕輕地將顧瑾汐擁入懷中,“所以你就不要在擔心了,不會有事的。”當然他說的是實話,只是實話沒有勸說罷了。皇帝是曾暗地裡授意他在朝堂上說那些話,但拿王位做威脅要置夏惜柔於死地卻是他自己強迫的,只是這話是不會告訴顧瑾汐知道的。
“你們秦家的男人,果然每一個好東西。”顧瑾汐癟癟嘴,沒好氣地啐了一口。
“天地良心,人家心裡可滿滿的都只有你這個笨丫頭。”秦睿攬着顧瑾汐入懷。
“誰是笨丫頭,誰是笨丫頭,你給我說清楚!”顧瑾汐頓時就不滿了,推搡着秦睿。
“嘶——”
頓時耳邊傳來聲聲倒抽涼氣的聲音,顧瑾汐猛的收回手看着秦睿那瞬間變得蒼白的面色,還有那隱隱已經浸透衣衫的鮮血,血腥味頓時充斥着整個鼻翼。
“對,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顧瑾汐頓時只覺得嘴脣發乾,嗓子乾裂,幾乎是艱難的從嗓子眼兒裡擠出一句話來;看到秦睿那額頭已經冒出了細密的汗珠,她頓時從軟榻上蹦下來翻出自己的藥箱,將藥水、繃帶全都準備好就去撕扯秦睿的衣衫。
只是這次卻沒有上一次那麼的順利;就在顧瑾汐伸手想揭開秦睿衣衫的時候,猛然被秦睿抓住手腕兒,“傻丫頭我沒事的。”
“什麼叫做沒事,都流血了,傷口肯定已經撕開了。”顧瑾汐仍舊擔憂着,二次撕裂的傷口可比原本的癒合來得更爲不易,“我給你清理一下,順便換藥!”
秦睿卻緊緊地抓着顧瑾汐的手腕兒不放搖搖頭,“沒事的。我回去讓府上的大夫換也是一樣的。”
“幹什麼,怕我對你下毒啊。”顧瑾汐頓時面色暗淡了下來,秦睿越是不讓,她越是擔心;到了最後甚至已經開始不管不顧的拉扯。
“你們到底在做什麼?”
當顧子騫和楚凌陽進屋的時候,就看到顧瑾汐將秦睿壓在身下,雙手還在不斷地撕扯着秦睿衣衫的畫面;兩人俱是面色黑沉,一時之間整個屋內的氣氛冷凝得讓人覺得可怕。
“汐兒!”顧子騫輕喝一聲,眸中泛着若有似無的戾氣。
傷口撕開,疼痛難忍;可秦睿臉上卻仍舊帶着淺淡的笑意,好似那身上撕開的傷口不是自己的一般,眉梢淺揚,“顧三公子,楚家主,別來無恙!”
“三哥,楚凌陽……你……你們怎麼來了?”
饒是顧瑾汐自詡臉皮厚可現在,在兩人的灼灼眼神下也有些撐不住了;沒好氣地瞪了一眼跟在兩人身後進屋的半夏,怎麼來人了也不說一一聲。
半夏臉上帶着點點無辜,三少爺和楚家主非要闖進來又哪裡是她這個小丫鬟能阻擋得了的;她無辜地看着顧瑾汐。
本來沒有什麼事情,現在被兩個人那灼灼的眼神盯着好像自己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一般;顧瑾汐心裡憋屈,可又不知道怎麼解釋,只能低下頭惡狠狠地瞪了眼秦睿,自己要給他包紮傷口他躲什麼,活似自己要將他開膛破肚了般;這下好了,害自己被誤會了。
秦睿也無辜得緊,接到顧瑾汐的眼神,嘴角微微揚起,臉上的笑意越來越盛。而這樣的一幕落在顧子騫和楚凌陽的眼底,自然又是另一番風味。
楚凌陽深吸口氣,強壓下心頭翻騰的醋意,“瑾兒身子不好怎麼也不好好在牀上歇着?”
“時辰不早了,本王府中還有要事,就先走一步了。”秦睿看着顧瑾汐那低下頭,明顯一副害羞又憋屈的小模樣,心裡只覺得開心得緊;撕裂傷口的疼痛也好似消失了般;“傻丫頭,好好休息,本王改日再來看你,呵呵。”
低低沉沉的笑聲從耳畔響起,顧瑾汐只覺得自己臉頰都燒得慌,擡頭沒好氣地瞪了秦睿一眼,“誰要你來看啊,哼,臭不要臉的。”
“好了別鬧。”秦睿輕輕地揉了揉顧瑾汐的頭髮,然後擡起頭看向顧子騫和楚凌陽,“本王先走一步,告辭!”
“恕不遠送!”顧子騫強壓下心頭的怒火。
“哼,誰要你來看,走得遠遠的纔好呢。”對着秦睿的背影,顧瑾汐張亞無助,咬牙切齒的模樣;落在旁人的眼中卻分明是惱羞成怒,好嗎?
“好了,人已經走了,該回神了!”
看着這樣的顧瑾汐,顧子騫只覺得又是氣又是惱,可又似乎帶着點欣慰;只是心裡的酸楚是怎麼都免不了的,“就算你們是未婚夫妻也得注意着點兒影響,青天白日的,這要是闖進來的是別人……”
“三哥!”顧瑾汐聞言,頓時就惱了,“你說什麼呢?”
“哼!”顧子騫冷冷地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
顧瑾汐邊收拾着桌上的藥瓶紗布邊道,“秦睿的傷口撕裂了,我……我只是想幫他重新包紮下傷口而已。”
“嗯哼?”顧子騫活脫脫一副那又如何的模樣,讓顧瑾汐更是覺得就算渾身上下都是嘴都說不清了,只能咬着牙低頭。
楚凌陽此刻早已經說不上來心裡是什麼感受。
涼都最近發生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不是不着急,只是偏偏本家出了點事情,他不得不回去處理;這一來一回,饒是他已經快馬加鞭日夜兼程,可卻仍舊是錯過了;在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她和秦睿的感情都已經到這樣深了嗎?
一股危機感油然而生。
被楚凌陽的眼神看得發毛,顧瑾汐不由得縮了縮脖子,“楚凌陽,你這麼看着我做什麼?”
“瑾兒你瘦了。”楚凌陽的嗓音平淡,古井無波。
顧子騫看着顧瑾汐對楚凌陽似乎有着一種別樣的感情,好像有些害怕又帶着幾分畏懼,還有那直呼其名卻沒有絲毫的違和感,頓時低下頭,“三哥突然想起來商行有點事情需要處理,你們聊。”
“三哥,你……”顧瑾汐頓時就慌了,以楚凌陽的性子剛纔發生那樣的事情,她真的擔心失去理智,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楚家主刻意來探望你,你可不能怠慢了人家。”顧子騫一雙狐狸眼微微眯着,轉頭看向楚凌陽似乎別有深意,“楚家主,那我就先告辭了。”
楚凌陽幾乎是立刻會意地點點頭,“顧三公子,請便!”
“不,三哥,你別走啊,三哥,三哥……”
顧瑾汐幾乎是追着顧子騫的腳步出去,可卻被楚凌陽抓住了衣袖;至於半夏自然是被顧子騫一併給支走了;倒不是他想給楚凌陽創造機會,只是想給秦睿添堵罷了;更何況當初答應了莫言要給他三年的時間,比起秦睿,他自然覺得跟自己朝夕相處了近十年,甚至爲了顧瑾汐險些喪命的莫言給位可靠,至於楚凌陽……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將自己的寶貝妹妹嫁到別國的。
只是顧瑾汐不明白顧子騫的想法,此刻拉聳着鬧到。
楚凌陽薄脣微勾,雙眼微微眯着,語氣似乎帶着某種深意,透着讓顧瑾汐發毛的味道,“瑾兒,你在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