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地瞧着邊蹦邊連帶感慨走過來的謝琦等人,顧瑾汐眸色閃了閃,連帶着原本晴好的心情也不由得染上了陰霾。
“我先抱子安回房。”蘇怡起身,眼神微暗。
“嗯。”顧瑾汐身子前傾,瞧着睡得似乎不太安穩的小子安,輕輕給他理了理襁褓,“我瞧着子安這兩日睡得都不太安穩,娘您在屋裡陪陪他吧。”
蘇怡眼角掛着已經繞過漢白玉雕獅紋搭建的湖心走廊,到了面前,朝顧瑾汐點點頭,“有客人來,你們好生招呼,別弱了陣仗輸了勢。”
“誒,姑姑,怎麼我們剛來你就要走啊。”
謝琦瞧着蘇怡那明顯想要避開他們的模樣,立刻三步並作兩步飛快地上前攔在蘇怡的前面,看着她懷中的襁褓,環視周圍,竟然連個下人都沒有癟癟嘴,“姑姑可真是辛苦,我娘說像表弟這麼大的孩子帶起來最是麻煩的,姑姑你怎麼也不請兩個乳孃,自己帶多累啊。哎呀,我怎麼忘了姑姑你們剛被顧家趕出家門。如果沒錢的話,可以跟我們……”
“這就不勞謝小姐費心了。”顧瑾汐從旁邊插過身來擋在謝琦的面前。
“話可不能這麼說。”謝琦眼深輕蔑地看着整指揮下人往院子裡搬東西的謝明,嘴角似乎帶着不屑,“不管怎麼說,姑姑也是我們謝家……”
“哇,哇哇!”
謝琦的嗓門不小,原本就帶着看不起的眼光,更沒有想過要掩飾什麼。
原本就睡得不太安穩的顧子安猛然大哭起來,蘇怡面色頓變,趕緊抱着子安,輕輕拍撫着,“沒事啊,寶寶乖沒事沒事,睡吧。”
“哇,哇哇!”
襁褓中的小子安依舊哭個不停,那稚嫩的嗓子啼哭起來竟然帶着震天動地的架勢,顧瑾汐不由得在心裡默默地爲小子安叫好,“娘,弟弟許是餓了,您先回屋餵奶吧。”
“嗯,也好。”蘇怡點點頭,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習慣了對顧瑾汐言聽計從。
“既然小表弟已經醒了,怎麼也讓我們看看啊。”謝琦卻是隻身擋在蘇怡的身前,伸手就朝着襁褓中的小子安而去,顧瑾汐阻擋不及,只聽到襁褓中,小子安的哭聲越發的淒厲,在謝琦還沒來得及收回手的時候,葉貞娘已經飛快地上前,一把抓住謝琦的手,用了七分的力道。
謝琦只覺得手腕吃痛,“啊,你,你們這是做什麼,放開本小姐,你這個下賤的奴婢,你……”
顧瑾汐上前飛快地撩開襁褓,只看到在小子安那白皙的胳膊上,兩道明顯的紅印,頓時雙眸迸射出濃濃的怒火。
“二小姐,表小姐,這些是老爺吩咐給您們送過來的。您們如果還有什麼需要的儘管……”
就在說話間,謝明已經指揮着下人將三大車的物什全都搬了下來,本就不大的竹園被裝得滿滿當當。
謝琦見狀臉上的嘲諷越發的加深,眼底盡是不屑,嘴角那嘲諷的輕笑更是未退。
“都搬回去!”
顧瑾汐雙眸迸射出濃濃的怒火,早已經是怒不可遏,只礙着蘇怡和謝家的身份,礙着那日謝家夫妻及時趕來在御書房給蘇怡解圍才一直生忍着,現在看着顧子安手臂上的兩道紅痕,轉頭惡狠狠地瞪着謝琦,“如果這就是謝家的誠意,煩請轉告謝大學士,我們顧家,高攀不上!”
“表妹,抱歉,這……”謝臻聞言,頓時心一沉,趕緊開口解釋道,“你表姐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
“只是什麼?”顧瑾汐嘴角斜勾,清靈絕美的臉上透着冷厲和決然,“只是年紀小?只是不懂事?還是隻是覺得我娘回去是佔了你們謝家的便宜?”
謝臻不想顧瑾汐年紀小小竟然如此通透凌厲,頓時有些詞窮。
“哼。”
蘇怡見狀,頓時有些着急,抱着仍舊哭鬧不停的小子安,輕輕扯了扯顧瑾汐的衣袖,“汐兒算了。”雖然對謝家大房的幾個孩子她也實在喜歡不起來,但畢竟謝家兩老對她是不錯的。那天在御書房如果不是他們及時趕到,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事情要怎麼收場纔好。
顧瑾汐卻是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視線掃過謝煜,謝琦最後落在謝臻身上,瞧着倒是謝家大房唯一的明白人兒,只可惜了。
“我們是從顧國公府出來,是跟曾經榮耀無雙的顧家沒有任何關係。”顧瑾汐昂着下巴,冷厲地視線掃過他們,“謝家,我們高攀不上!勞謝管家轉告謝大人,御書房多謝相助解圍,自此咱們兩不相欠。”
謝明頓時面色變了變,心中明白,顧瑾汐所說的話,對謝逸的救命之恩與謝家夫婦當日御書房解圍兩件事情相互抵消;從此他們兩清,可蘇怡是老爺的女兒,更是二少爺尋了多年的姐姐,這怎麼可以,“表小姐,這件事情……”
“蘇嬤嬤,送客!”顧瑾汐揚眉,聲音冷厲。
“哼,你們識趣自然是最好。”謝琦還不斷地掙扎着,似乎也看明白在顧家真正做主的竟然是顧瑾汐,想到自己在家裡平日裡還要看別人的臉色,尤其是祖父動不動就跟他們甩臉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顧瑾汐,有本事,你們就別要我謝家的一分一毫。”
“本王的王妃想要什麼,本王自會給她送來,謝家,哼,什麼東西!”
陡然,門外傳來一道暗沉似乎帶着淡淡磁性的沙啞嗓音,謝琦僵着身子轉過頭去,頓時就帶愣住了。
身着錦服華袍的男子,長髮如瀑,衣袂飄飄,宛若白玉般的臉,迎着陽光,尤其是那帶着三分隨性又慵懶的神態;瀲灩風華,清逸高雅;那種美,甚至比曾經名動天下的第一美人都還要來得讓人震撼。
謝琦只覺得自己好似看到了天神般,兩隻眼睛都看得呆愣住了,那一刻她只覺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滯了般,她放佛明白了,這就是命中註定,這就是上天賜給她的神。
感受到謝琦那樣炙熱火辣的目光,秦睿的眸色暗了暗,“都道三朝帝師之家謝府,家教甚嚴,近乎嚴苛,還以爲謝家女子都應如蘇氏般溫婉賢惠,爲涼都所稱道,卻不想……”
“你怎麼來了?”
感受秦睿那火熱熾烈的目光,顧瑾汐垂下眼瞼眉眼閃了閃,語氣帶着不悅。
“顧瑾汐,你算是什麼東西,人家王爺好心好意來看你,你竟然……”
謝琦聞言,頓時就不滿了,自動忽略了秦睿質疑她家教的話,朝顧瑾汐厲聲呵斥,轉過頭卻順便變成了溫柔小意的羞怯模樣,“小女子謝琦見過王爺,王爺您看看這顧家,顧家也太欺負人了,民女好心好意來看她們,給她們送東西過來;你看她們,她們好凶,竟然對人家動手動腳的……人家的手腕兒好疼啊。”
“疼?你也知道什麼叫做疼?”
說起這個顧瑾汐就只覺得氣不打一處來,反手狠狠地甩了謝琦一個巴掌,整個水榭汀蘭頓時鴉雀無聲,不僅僅是謝家人甚至連剛到的秦睿等人都已經呆愣住了,沒想到顧瑾汐竟然這麼幹脆利落,“我來告訴你,什麼才叫做真正的疼!”
“啊——”
謝琦只覺得臉頰陣陣發燙,疼痛傳來,她頓時都愣怔住了。
“顧瑾汐,你別太過分了!”
始終沒有說話的謝煜眸中泛着濃濃的怒火,尤其是看到葉貞娘還緊緊地鉗制着謝琦,瞪着她,“這就是你對待長輩的態度?”
“長輩?哼。”顧瑾汐語氣變得有些不屑,“正所謂人醜就要多讀書,謝大公子怕是不明白長輩兩個字的意思,要不要我顧瑾汐給你解釋解釋什麼叫做長輩?”
謝煜頓時面色難看到了極致,“顧瑾汐你,你這個心如蛇蠍的毒婦,竟然敢對琦兒下毒手!”
“我什麼?”顧瑾汐嘴角斜勾,狠狠地瞪了謝琦一眼,“心如蛇蠍,呵呵,膽敢當衆對剛滿月的嬰孩下毒手的人,我這只是給她個教訓而已。”
“我謝家的人如何,還輪不到你顧瑾汐來教訓!”謝煜面色頓時變白。
“本小姐也沒那興趣幫別人教孩子。”顧瑾汐嘴角微微揚起,眸底卻是越來越沉,越來越冷。
“大哥,你住口!”謝臻頓時有些惱了,“小表妹,你……”
“王爺你看,這顧瑾汐她真的是太狠毒了。”謝琦仰起臉,臉上的淚跡未乾,朝秦睿眨巴眨巴眼睛,似乎帶着濃濃的不甘,又好似帶着無盡的期盼般。
謝煜頓時面色黑沉難看到了極致,“如此牙尖嘴利,怪不得七皇子看不上你……”
“啪——”
只聽到空氣中再次傳來一聲脆響,緊接着是“咚”的一聲悶哼,水榭汀蘭的欄杆外,湖中傳來重物落水的悶響,緊接着是大片雪白的水華。
“咕咚——”“救,救命啊!”
再次定睛一一看,居然是謝煜落水了。原本穿着齊整的翩翩公子落水之後頓時就成了落湯雞,關鍵是他還不斷的撲騰着,“救命啊,救命啊。”
“汐兒!”蘇怡輕輕扯了扯顧瑾汐的衣袖,轉頭朝着旁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圍過來的下人輕聲吼着,“你們都愣着幹什麼,還不快去救人。”
杜若等人卻都好似木樁般。
“顧瑾汐我告訴你,如果我大哥在你們府上出了事,我要你們全家都給我大哥陪葬!”謝琦此刻雙眸閃着暴怒的火光。
“咚——”
緊接着又是一聲悶哼,謝琦尚未反應過來,整個人已經到了半空中,還來不及驚叫就已經落到了謝煜的旁邊。她轉頭看着淡定地收回手的秦睿,眼底帶着濃濃的不敢置信,“王爺,您……”
“抱歉,手滑了。”秦睿無奈的聳了聳肩膀。
“啊——救命啊!我,我不會浮水,救……救命!”
謝琦落入水中,頓時手忙腳亂的,謝煜好不容易剛浮起來就被謝琦給踩了下去。
“謝琦你踩我做什麼!”謝煜惱了。
“我,我……”謝琦也是慌慌張張的。
兄妹兩人竟然在水中不斷的撲騰時,還有力氣吵鬧,顧瑾汐從蘇怡手中接過小子安,輕輕地拍慰着,瞧着小子安那雖然不斷的哭叫可臉上竟然連半滴眼淚都沒有,埋頭在他的臉上狠狠地親了下,咱家小子安可真是個聰慧凌厲的。
“咯,咯咯。”小子安輕輕地笑着,擡起手竟然要抓顧瑾汐的臉。
“好了,咱家子安累了吧。”顧瑾汐輕輕拍慰着小子安又於她玩鬧了會兒,瞧着湖中那謝煜、謝琦兩兄妹打鬧得差不多了。
謝臻和謝明都已經着急上火,謝家的下人都已經到了水裡面,好不容易纔將兩個人給救起來。
“顧瑾汐,你,算你狠!”
全身溼透了的謝琦,此刻宛若個落湯雞般,指着顧瑾汐雙眸圓瞪,泛着濃濃的怒火,“你給我等着,這件事,我跟你沒完!”
“怪不得顧老夫人不喜歡你,教養都被狗吃了。”
謝煜此刻也是帶着濃濃的怒火,尤其是竟然在這麼多下人面前丟了臉。
“夠了!”
聞言,原本面無表情的秦睿此刻周身已經散發除了濃郁的寒氣;饒是早已經習慣了自家爺那變臉如翻書的楊帆此刻也忍不住往後退了兩步,瞧着那兩個作死仍不自知的人。
謝煜和謝琦頓時身子怔了下轉過頭看到面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的秦睿,頓時都不由得縮了縮脖子,朝謝臻和謝明的身後躲過去。
“睿王請恕罪,我大哥和小妹對顧小姐沒有惡意。”謝臻心中對謝煜和謝琦已經恨得牙癢癢,可誰讓他們是自己的親兄妹呢,只能生忍着秦睿那凍死人不償命的冷氣上前,好言好語的賠禮道歉道,“待此次回去之後,草民會讓家中長輩好好管教他們的。”說着,轉頭看着顧瑾汐,“還請顧小姐不要跟他們一般見識。”
秦睿揚眉,同樣轉頭,眼神似乎帶着深深的寵溺看着顧瑾汐,嘴角微揚,上一刻還風雪肆虐的臉上頓時就晴好無雲,“汐兒,你覺得怎麼樣?”
“我們蘅蕪苑廟小,容不下謝家的幾尊大佛。”顧瑾汐懷中抱着已經睡熟了的小子安,垂下眼瞼,將小子安交給葉貞娘並囑咐奶孃好生照顧着之後這才道,“這些東西怎麼來的你們怎麼拿走,我們就算餓死,也用不着你們謝家救濟一分一毫。”
“哼,這可是你自己說的。”謝琦此刻懊惱非常,尤其是看到秦睿對顧瑾汐的態度,那樣明顯的寵溺,如果是對自己……光是想想就覺得滿足不已,垂下眼瞼,眼角還掛着秦睿,自以爲沒有被任何人發現,牙齒磨得噌噌作響,這麼好的男人絕對不能便宜了顧瑾汐。
顧瑾汐嘴角斜勾,在心裡冷哼一聲,臉上似乎帶着淺淡的笑容。
“嗯,是我說的。”顧瑾汐點頭,一本正經。
“到時候你可別後悔!”謝琦咬牙切齒。
“謝琦,你給我住口!”謝臻頓時恨不能拿東西將謝琦的嘴給堵上,轉頭看着顧瑾汐,眼底似乎帶着濃濃的請求。
顧瑾汐卻只是垂下眼瞼,裝作沒有看到一般,“貞娘,送客!”
“哼,誰要你們送。”謝琦癟癟嘴,“不過是被顧家趕出來的可憐蟲,好心送你東西居然不要,謝管家,你可是親自聽到的,在場這麼多人都能夠作證,到時候可不能說我們謝家虧待了你們。”
謝明從頭到尾始終低着頭,此刻見顧瑾汐當真是發火了,沒有絲毫轉圜的餘地,這才轉頭看向蘇怡,“二小姐,這……這可是老爺特地吩咐送給您們的,這……”
“汐兒,算了吧!”蘇怡輕輕扯了扯顧瑾汐的衣袖,臉上也帶着爲難。
謝家二老對她真心算是不錯的,雖然那聲爹孃她還是叫不出口,但知道自己的親生爹孃並不是故意拋棄自己,而且這麼多年他們一直在努力的尋找着自己,蘇怡的心裡就覺得非常的暖,帶着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激動。
哪個孩子不希望能夠在自己的爹孃身邊長大,只是她沒有這個福氣,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親生爹孃,她不希望將關係弄得這麼的僵。
“怎麼沒聽到本小姐的話是不是?”顧瑾汐的面色頓時就沉了下來,轉頭看向蘇怡,“怎麼沒有了謝家,難道我們還能讓您餓着凍着不成?”
被自己心愛的女兒這麼說,蘇怡頓時就覺得有些委屈,眼底就染上了霧氣,“我不是這個意思,汐兒我……”
“人家謝家明顯是看不上咱們呢,難道您還要上杆子的貼上去不成?”顧瑾汐面色難看,縱使心裡再不忍,今天也必須阻止蘇怡;她雙眸微微眯着,謝明表面上瞧着喜怒不顯,可實際上卻是個心有城府的。
蘇怡低下頭,面色非常的掙扎。
秦睿低下頭,面無表情,只是眸色卻沉了沉。
“左右今兒這話我撂這兒了,就算將來我餓死街頭,也絕不會向你們謝家求助!”顧瑾汐咬牙切齒,聲音鏗鏘,擲地有聲。
謝琦臉上頓時露出了快慰的神色,“好,就憑你這句話。”
“哈,哈哈——”
驟然從不遠處傳來陣陣好爽的大笑,緊接着是帶着濃濃調侃的男聲,“子騫,看來你不行啊,你妹妹居然還會擔心自己餓死街頭。”
“就算你餓死一百次,我妹妹也會錦衣玉食活得好好的。”顧子騫面色難看,尤其是在看到謝家的三兄妹和謝管家並旁邊那些幾乎將整個水榭汀蘭霸佔滿的紅木箱子時,面色沉了沉,“妹妹,這到底怎麼回事?”
“三哥。”顧瑾汐面色有些難看,視線落在顧子騫身後的兩人,雙手搭在腰間微微俯身,“原來是司徒公子,流雲公子;兩位公子光臨寒舍,寒舍真是蓬蓽生輝。”
蘇怡見狀,面色變了變,接到謝明那求助的目光,只能強迫自己別過臉,“來客人了,那娘就先回房了。”畢竟是和離過的女人,跟外男見面還是有些不大好。
“嗯,子安這兩日都有些不太安穩,娘您多陪陪他。”顧瑾汐面色沉沉。
“娘明白。”蘇怡點點頭。
顧瑾汐轉頭看向謝家人,“有客人上門,沒辦法招待幾位,就請吧。貞娘、杜若,送客!”
“死。”葉貞娘聞言和杜若一道,一左一右站在幾人的面前,“謝家少爺、小姐,謝管家請吧。”
“這些東西是老爺親自吩咐送來的,如果顧小姐有意見,就親自去跟老爺說吧。”謝明閉上眼是很吸口氣,這蘅蕪苑發生的事情他也不敢有任何隱瞞。
打過幾次交道,知道顧瑾汐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人,但如果他們真的因爲這件事情跟謝家心生間隙,從此不相往來,怕是老爺絕不會原諒自己;二少爺可還在牀上躺着呢,雖然已經施針過了,但他如果醒來之後知曉自己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尋回來的姐姐竟然就這樣沒了,光是想想,他就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顧瑾汐聞言,面色頓時就沉了下來,眼尾輕挑,“謝管家是聽不懂人話?”
“……”謝明聞言,頓時面色變了變。
“楊帆,帶人將這些東西扔出蘅蕪苑。”秦睿瞧着顧瑾汐那眸底壓抑的隱怒,這個惡人與其讓顧瑾汐來做,不如讓他;畢竟那謝安可是她的外祖父呢,“這些東西太礙眼了,佔地方,我送給汐兒的東西可都沒有地方擱了。”
“是。”楊帆只稍微使了個眼色。
很快,院子裡出現十數名訓練有素的黑衣男子,每人一個,擡起那些箱子足尖輕點,直接就出了蘅蕪苑的大門,謝家三兄妹眼睛都看直了。
只看見謝家的箱子被清理了之後,接二連三擡進來的,精緻的傢俱,玉器,做工別緻的衫裙、髮釵,衣衫被褥,上好的補品;金銀玉器……
衣穿住行用,面面俱到;而且無一不是精品。
謝琦雙眼呆愣着,艱難的吞了口唾沫,看向秦睿的眼底都泛着精光。
眼瞧着水榭汀蘭中的紅木箱子全部都消失之後,楊帆站到謝家人的面前,“幾位是自己走呢,還是由在下代勞?”
“不勞楊總管費心。”謝明深吸口氣低下頭。
“哼!”謝琦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有什麼了不起的,還不是人家睿王的。
微風吹來,攏了攏身上謝臻託給她的外套,狠狠地打了個噴嚏。
司徒遠瞧着狼狽明顯是落水之後的謝琦和謝煜,與南宮流雲對視一眼,朝顧子騫道,“看來今日我們來得不是時候啊。”
“倒是睿王,好久不見了。”南宮流雲朝秦睿拱了拱手。
“嗯。”
想到上一次,南宮流雲與顧瑾汐抱在一起的場景,就是那一次他險些傷了顧瑾汐,讓顧瑾汐和楚凌陽攪合在一起,有大半都是因爲他,光是想着,眼底就不由得泛着陣陣冷光。
南宮流雲只覺得脊背陣陣發涼,感受到秦睿那不善的目光,自己似乎跟這位傳說中的睿王並沒有什麼恩怨啊,“阿嚏!”
“天氣涼,兩位公子喝杯熱茶祛祛寒氣吧。”琴好端着托盤出來。
半夏有些擔憂地輕輕扯了扯顧瑾汐的衣袖,“小姐,夫人那邊真的沒事嗎?”
“晚些時候我會去看看的。”顧瑾汐垂下眼瞼,前世蘇怡直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爹孃是誰,今生好不容易能彌補這樣的遺憾,她自然也不希望與謝家就這樣將關係弄僵的。
謝家還是有明事理的人存在,更何況有謝逸在,她並不擔憂。
謝家兄妹實在是欺人太甚,如果今天不將他們的囂張氣焰給壓下去,往日就算蘇怡認祖歸宗回了謝家,可到底是已經出嫁的女兒,又是和離過的,到時候在謝家指不定會吃多少虧呢。
半夏點點頭,“那這些東西……”
“收歸庫房。”顧瑾汐冷眼撇着那些東西,朝秦睿淡淡的笑着,“記住,反正都是別人送的,不要白不要。”
秦睿不由得啞然失笑,“那汐兒剛纔怎麼不要謝家的?”
“我會讓他們跪着再給我送回來。”顧瑾汐揚眉,斜眼睨着秦睿,“你信不信?”
“信,汐兒說的我都信。”秦睿連連點頭。
司徒遠和南宮流雲對視一眼,頓時只覺得這畫面,怎麼看怎麼有些詭異;他們從自家長輩哪裡聽到的消息,不是說太后和皇上對他們的婚約頗有微詞嗎?不過想想,蘇怡可是謝家的女兒,就算她和顧淮和離了,這段婚約會作廢的可能性也不大,尤其是這位傳說中的睿王居然爲了顧瑾汐親自上了御書房。到底她有什麼能耐!
自從上次在江府芳園會晤之後,他們已經許久沒有見過了。跟南宮流雲,那是意外!
“顧兄,這我們之前談的事情……”南宮流雲剛開口,之前那股莫名出現的陰寒好似又籠罩了全身般,他擡手揉了揉有些發癢的鼻頭;感受到秦睿越發不悅的目光,“不如我們改日再談吧。”
司徒遠也點點頭,“如此也好,畢竟這件事情我們兩個也做不了主,得跟家裡的長輩商量商量,倒是顧兄……”說着看了顧瑾汐一眼,剛纔他們進來是看到的情況,如今這蘅蕪苑中,說話算得上數的居然是顧瑾汐,這顧家兄弟寵妹成狂的名頭可真不是作假的。
“也好,剛搬過來,如今府上亂糟糟的,改日再請兩位過來做客。”顧子騫起身,斜眼看了秦睿一眼,眼底似乎帶着些許什麼,不過很快就轉頭朝司徒遠和南宮流雲道,“兩位請。”
“不送。”司徒遠阻止顧子騫送他們出門的想法。
小插曲很快過去。
顧子騫轉頭看着顧瑾汐,“妹妹,之前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視線落在那剛纔謝煜和謝琦所佔的位置,明顯的兩攤水跡,還有那仍舊渾濁的湖水,岸邊泥濘的稀泥並一些其他亂七八糟的腳印,瞧着委實凌亂狼狽。
“有人不知好歹,本王請他們到湖裡面醒醒腦,怎麼顧三公子有意見?”秦睿側身坐在顧瑾汐旁邊的椅子上,雙手捧着茶杯,掩去嘴角的冷厲色。
顧子騫揚眉,“哦?能夠得王爺教訓,是他們的三生修來的福分。”
“嗯哼。”秦睿揚眉。
“那這些東西……”眼角掛着正領着人當衆清點清單的半夏,顧子騫有些無語。
“本王送給未來王妃的禮物,不可以?”秦睿看着顧子騫,顧家這三兄弟對顧瑾汐寵溺非常,想要討好他們得到他們的認可,顯然非常的困難,不如反其道而行之。
顧瑾汐瞧着兩人表面一團和氣,暗地裡卻是波濤洶涌,風雪肆虐的模樣,頓時有些氣惱,“你們慢慢聊,我還有事,先回房了。”
“……”顧子騫癟癟嘴。
“……”秦睿擡手摸了摸鼻頭,“既然汐兒還有要事,那我改日再來看你。別想太多了,凡是有我,嗯?”說着,擡手輕輕揉了揉顧瑾汐的頭髮,動作輕柔,帶着濃膩得化不開的寵。
“王爺,請自重!”顧子騫見狀頓時就惱了,“汐兒!”
顧瑾汐低下頭,“告辭!”
“哼!”秦睿輕哼。
顧子騫低下頭,心裡非常疑惑顧瑾汐竟然會任由秦睿那樣親密的動作,這也就算了,那些東西算是怎麼回事,難道他堂堂蘅蕪商會的主人還會讓自己的親妹妹餓肚子不成?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謝家,此刻早已經是鬧翻了天。
瞧着那些被下人又擡回來霸佔了整個院子的箱子,謝安和陸氏的面色都越發的難看,一直站在旁邊的耿氏也是面色沉沉,隨着擡進來的箱子越來越多,耿氏的面色就越來越難看。
當全身溼透的謝琦和謝煜進來的時候,耿氏胸中的怒氣簡直已經到了極點,“煜兒,琦兒,這……這到底怎麼回事?”
“娘!”謝琦聞言,頓時猛的撲倒耿氏的懷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謝煜則是氣憤非常。
“到底怎麼回事?”謝安揚手狠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瞧着那些明顯是被摔打過的箱子,還有全身溼透、狼狽不堪的謝煜、謝琦,最後視線落在完好卻面色難看的謝明和謝臻身上。
謝臻沉沉地嘆口氣,搖搖頭。
知曉謝煜和謝琦的性子,怕是說了或者做了什麼事情,謝安雙眼微微眯着,“謝明你說!”
“……”謝明低着頭。
“祖父,您們還說那顧瑾汐知書達理,您不知道,她可兇了,不僅讓人將我們扔進湖裡,還說絕不要我們謝家一分一毫的東西。”謝琦惡人先告狀,臉上紅通通的淚跡未乾的模樣,“嗚嗚,我和大哥不過是說了她兩句,她就揚言高攀不上我們謝家,祖母,這樣的人您還理她做什麼?”
話音未落,謝安和陸氏的面色唰的一下變得蒼白。
“不,不會的,瑾汐是個好姑娘。”陸氏喃喃自語,轉頭看着謝明,“謝明,你說!”
謝明貝齒輕輕咬着下脣,低着頭,一字一句將發生在水榭汀蘭中的事情輕聲複述出來,不帶絲毫的個人感情,雖然對顧瑾汐的話,他心中也有着氣憤,但秦睿在場,有些事情容不得他胡編亂造,更何況,謝煜和謝琦也需要些教訓了。
“你,你們兩個……”謝安聞言,頓時暴怒;朝着謝煜揚起手。
“煜兒!”耿氏見狀一下子就撲上去擋住謝安的手,“爹,這一個巴掌拍不響,煜兒和琦兒說話是不太好聽,可那顧瑾汐難道就沒有一點兒錯處嗎?不管怎麼樣,煜兒和琦兒都是她的表哥表姐,她怎麼能這麼對他們呢,萬一,萬一煜兒和琦兒有個三長兩短的,嗚,嗚嗚……”
“夠了!”謝臻面色難看,看着耿氏,“顧小姐是說一不二的性子,她說了謝家的東西她不會要一分一毫,現在你們滿意了?”
陸氏聞言,眼淚早已經忍不住了,“我,我……我可憐的女兒。”
“我還沒死呢,怎麼就開始惦記謝家的家產了?”謝安狠狠地磨着牙,瞪着耿氏,“怎麼,是不是連我都算計,算計着我早死呢?嗯?”
耿氏聞言,身子頓時狠狠地顫了顫,“爹,我沒有!”
“沒有?就算我死了,這些東西也輪不到你頭上!”謝安氣得險些喘不過氣來,他深吸口氣,狠狠地瞪着耿氏,“你們兩個,給我去祠堂面壁思過去,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給見他們,如果被我知道了,哼!”
耿氏還想再說什麼,“……”
“耿氏,下次如果在發生這種事情,你就給我滾回耿家去!”謝安真的是惱了。
“爹!”“祖父!”謝臻頓時也有些慌了。
“謝明,你親自帶人看着他們。”謝安面色難看,陸氏只低着頭,不斷的抹着淚;自己那失蹤了三十年的女兒好不容易找到了,居然被自己的大兒媳婦兒這麼作踐,“怡兒,我的怡兒,我的嫁妝,往後都是留給怡兒的,你們想都別想!”
想到這兩日,謝琦總是想方設法的在自己這裡淘換東西,原來是惦記着這茬呢。
“憑什麼?”耿氏低着頭。
“怎麼,我怎麼處理我的嫁妝難道還要問過你不成?”陸氏素來是個心軟的性子,此刻也不由得惱了,“等阿瑋回來我倒是要問問了,這就是他的兒子,女兒,他的媳婦兒!他這個做大哥的就是這麼對妹妹的?”
耿氏聞言,身子頓時顫了顫。
“不好了,不好了。”
陸氏話音未落,陡然一道踉蹌的身影闖入院子,在看到謝安和陸氏的時候,眼底的不安這才稍微少了些,氣喘吁吁甚至連話都說不完整了,“老,老爺,夫人,不……不……”
“你先喘口氣慢慢說,到底怎麼回事?”
認出來人是在謝逸的院子服侍的小廝,謝安原本心頭的怒火頓時大半被擔憂所取代,“是不是二少爺出事了?”
“嗯,嗯。”那小廝好不容易纔喘過氣來,“二少爺又,又吐血了,藥老說趕緊讓您們把大夫請來!藥老沒說哪位大夫,他說您和夫人知道的。”
耿氏聞言,頓時眼神亮了亮。
謝安和陸氏對視一眼,頓時不由得有些泄氣。
“看什麼看,還不快滾!”瞧着謝煜、謝琦仍舊不離開,甚至耿氏也一副看熱鬧的模樣,謝安頓時就只覺得氣不打一處來,“都想去祠堂罰跪,是不是?”
“爹息怒,我們馬上就走,馬上就走。”耿氏聞言,頓時急了;推搡着兩人。
謝臻見狀,也非常識趣地朝兩位老人行禮,“那臻兒也先告退了。”
“嗯。”謝安無力地罷了罷手,老大家的也就看着謝臻像是他們謝家的人,對謝煜和謝琦,謝安可謂是恨得牙癢癢。
“老爺,您說這怎麼辦呢?”陸氏心中焦急,手心手背都是肉。
謝明身子也愣怔僵硬,誰都想不到這剛跟顧瑾汐發生那樣的爭執,後腳謝逸就病情惡化了,“老爺、夫人您們彆着急,先去問問藥老,到底怎麼回事?”
“嗯,嗯。”兩人趕緊點頭如搗蒜。
從主院出來,耿氏就找人去跟謝家老夫人告狀,誰知話沒說完,就有人來彙報謝逸病重的消息,聽了來人的彙報,謝家老夫人險些沒將耿氏給打一頓,向來溫婉的她難得的爆了粗口,“滾,你給我滾!”
“祖母!”耿氏面帶不解。
“我謝家這是遭了什麼孽竟然娶到這樣的媳婦兒!”謝家老夫人只氣得臉都青了,旁邊的嬤嬤不斷的安慰着,“老夫人您彆着急,顧小姐素來是個知曉輕重緩急的孩子,不管怎麼說顧夫人都是二少爺的親姐姐,不會看着不管的。”
謝家老夫人眼中還帶着淚,想到顧瑾汐的性子,“不,還是我親自去一趟蘅蕪苑吧。”
“老夫人您三思!”嬤嬤趕緊拉住謝老夫人,“白日裡剛發生那樣的事情,這會兒顧小姐怕是正在氣頭上,您這若是去了,顧小姐就算來了怕心頭也是憋着氣兒呢,正所謂解鈴換需繫鈴人,老奴覺着這件事情讓大少爺去最合適。”
謝老夫人聽了,微微抿着脣,“可是阿瑋他……”
“煜少爺和琦小姐那性子也該改改了,哎……”老嬤嬤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