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一坐下,雲上燁拿起筷子,夾了一片類似蕨類又似毛肚的食物,送到宮無傾嘴邊,“嚐嚐。”
送到嘴邊的美食哪有放棄的道理,宮無傾吃到了嘴裡,仍不忘瞪他一眼,誰叫他沒事獻殷勤的,而且大庭廣衆之下,他也不嫌害臊。
但是,不得不說這個東西很好吃,柔綿耐嚼中有一點清脆,且隨着嚼的時間越長,不同美妙的味道分散出來,讓人愈加忍不住想要一直嚼下去,又巴不得立即吞到腹中。
珏王微笑着,與宮無傾的微笑不同,她一微笑,多數是算計,他卻一直是溫潤的模樣,雖然看不透眼底深處的想法,但讓許多女子傾慕和嚮往,他緩緩道,“這是北海海底的冰蕨,能生長上千年,有越嚼越入味之說,但極少有人吃得到,畢竟北海冰寒,冰蕨又長在深溝,很難採到。”
雲上燁夾起一片,送到口中,神色微動,“採冰蕨的人是如何下的水底呢?”
且不說水底冰寒,且壓力極大,如果承受能力不夠超乎想象的強大,只會落得一個五臟六腑爆裂的下場。
珏王含了一抹嘆息,“還不是生活艱苦所致,冰蕨一株就值百兩銀子,北海百姓爲了生計,身體強壯的男子便往深海採冰蕨,大部分葬入魚口,或胸腔爆開而往,少數採得的,都過上了令人羨慕的日子,這更加激勵了那裡的人們的渴望。”
宮無傾看着那一盤只剛剛覆地的冰蕨,心想,其實,爲了不傷及百姓性命,上層貴族完全可以禁止深海採蕨,百兩銀子對他們而言根本沒有什麼,卻會害了百姓的命,但爲了享受極致的美味,他們哪裡會體恤那麼多呢?不過是偶爾發一下感慨罷了,殘忍的還會繼續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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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微一笑,“生活也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就是貪念,沒有誰逼他們爲了生活必須這樣做。”
“小毒物,你把我的想法表達出來了,你這隻藏在我肚裡的……小妖精。”
雲上燁挑眉。
宮無傾偷偷擡腳,踩在了他的足背上,用力碾。
雲上燁痛得差點齜牙咧嘴,卻保持着風淡雲輕的模樣,看上去要多糾結有多糾結。
“雲公子這是怎麼了?”
珏王疑惑地問道。
雲上燁搖頭,“可能是被毒蟲叮了一下,不礙事。”喝下一口酒,微皺的眉頭舒展開來,“好酒。”
是的,這酒入口時一陣輕淡,接着一陣辣味排山倒海襲來,其中夾雜着一種尖銳的烈香觸感,然後是香味轉濃,轉緩,逐漸散開,像水波一樣,一層接一層,卻是越發的醇香。
宮無傾又碾了一腳。
雲上燁吃痛,眉毛糾結在了一起,一臉無辜地看着宮無傾,小毒物,我怎麼你了。
而宮無傾卻在品嚐佳餚,彷彿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雲公子,可否要去看大夫?”
珏王關心道。
雲上燁搖頭,“待我找找,有沒有毒蟲。”
他果然俯身下來,握住了宮無傾的腳
,手揉着她的腳腰,感受着一種柔軟和冰涼的感覺,嘴角浮起一抹壞笑,眸底氤氳起一抹深色。
宮無傾眸色飛快冰冷下來,浮起一種羞辱和惱怒,竟一腳踹了過去,雲上燁早有防備,鬆開手,迅速起身退到一旁,低頭看着手心,神色玩味,“這隻毒蟲,好毒呀,竟咬了我的手一口。”
珏王笑道,“二位就不要鬧了,皇兄已經進入金鑾殿,面見父皇,想來是關於和耳敦的事。”
宮無傾也正了色,道,“皇帝不可能收手,他去晚了一步,先前他自信和耳敦不會那麼傻,可誰想到後面竟出了亂子呢。”
雲上燁道,“你說有要緊事?”
珏王看着宮無傾,道,“趁着這個機會,可以讓靖國公府地位更上一層樓。”
宮無傾道,“這個問題我也想過,只是爺爺和大哥從南疆搬師回救,足足需要一個月的時間,只怕戰事已經結束。”
珏王抿了一口酒,“有朗耶和仁達在,想打多久,就打多久。”
宮無傾眼中劃過一抹亮光,“珏王有心。”
珏王看向雲上燁,“合作這麼久了,你還沒有提過任何要求。”
雲上燁撫着杯盞,“我沒有要求,只有目的。”
讓那個女人死,纔是他最終要實現的目標,但是她太沉穩,太波瀾不驚,心思過於周密複雜,他只有從她唯一的軟肋入手。
不錯,褚貴妃是她殺的,但無關國本,皇帝根本不願意去管,至多讓她名譽受損,這個皇帝自私,肆意,猖狂,只愛他自己,也愛看遊戲,喜歡別人之間鬥得你死我活,況且,他手頭的證據也並不是很充足,甚至有點模糊,似是而非,上一次威脅赫連璽,他帶了三分的僥倖,幸虧赫連璽太過小心翼翼,他贏了。
珏王道,“你不是計劃在三年後離開大擎麼?”
“三年內,我完全有把握。”
雲上燁帶着一抹堅決道。
珏王沉吟,“三小姐,也一同離開麼?”
雲上燁淡笑,卻帶着拒絕的意味,“這是我們之間的事。”
珏王溫聲道,“總之幸福就好。”
宮無傾不說話,可珏王看得出來,她是不樂意的,他微笑着轉了話題,
“我才收到消息,永元候府擔任工部侍郎的慕容簡在指揮一處水利工程營造過程中,貪污受賄,偷工減料,導致大壩坍塌,死傷百人,只不過這件事被隱瞞過去了,慕容簡給了受害者家屬不菲的賠償,另招募了一批工匠,只對上報說是延期進行,而慕容簡是你的親舅舅,也是與皇后關係最好的兄弟,如果他被彈劾舉報,定然是死罪一條,到時皇后必會爲他說話,就會打開一個缺口,你覺得如何?”
雲上燁握着杯盞,久久沒有喝下一口,慢慢放到了桌上,雲簡對他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但他犯的事足夠牽連到皇后, 他是一個心狠的人,爲了母親,幾乎可以不要任何原則,可是……
宮無傾想,雲上燁這樣的人,怎
麼可能會顧念親情呢? 況且那雲簡也罪該萬死,然而,她隨即聽他說道,“雲簡的事,跟我無關。”
珏王一怔,笑了,“這是一個大好的機會,你爲什麼會猶豫?”
是啊!爲什麼,雲簡咎由自取,只要有人舉報,那個人就會露出尾巴來,他再拿出褚貴妃被殺的證據,多種罪證混在一起,皇后不死也要褪一層皮,就因爲她帶着淡淡嘲諷的目光嗎?正是如此,他不願在她面前表現得太冷漠,太複雜,她已經不信任任何男子,他想向她展示一片柔軟,讓她看到一點希望麼?
可笑,真可笑。
什麼永元侯府是禮國公府最強大的旁支之一,什麼禮國公器重,什麼親人,有相同的血脈,這些,都不重要。
“傻子。”
宮無傾吐出兩個字,他是智障嗎?這件事本來就應該利用好不?這樣好的機會,他竟然要放棄,雲簡害了一百條人命,死有餘辜,有什麼好顧慮的。
看出她的意思,雲上燁勾脣一笑,“不妨一試。”
珏王輕輕搖頭,“英雄難過美人關。”
等吃飽喝足,宮無傾又想起了街上的冰糖葫蘆。
雲上燁不同口味的各買了一支,紙袋被撐得脹鼓鼓,宮無傾吃,他密切地看着,眸子盈着笑意,不時爲她擦去嘴巴上的渣滓,宮無傾的肚子像懷了半個月的孩子一樣大,路人議論紛紛,“哎喲,才下聘就懷上了。”
“原來是奉子成婚啊。”
“呦,真是不要臉。”
宮無傾:臉是什麼,要來做什麼,能吃嗎?能喝嗎?她一臉淡然自若,沒有理會這些風言風語,倒是雲上燁,做出一副體恤和呵護孕婦的樣子,不時扶一扶她的身子,道,“小心點。”
她咬牙,在他腳背上踩了無數腳,到了靖國公府,雲上燁的鞋子已經不能看了,他低頭看着,嘿嘿笑了兩聲,“小毒物,再踩一腳好不好?”
宮無傾踩累了,懶得再踩,她從袖中摸出一樣東西,扔了過去,“拿好。”
雲上燁的掌心,那一塊玉佩“失而復得”,他看着她,眸子一下子深黑無比。
宮無傾不知道他此刻的情緒有多波瀾起伏,面色平靜地向院子走去,然而,她的身子被一雙手攬住,對方迫使她轉過身來,她皺眉,對上一雙幽黑的眼睛,雲上燁摟緊了她,俯身,乾脆利落地吻到了她的脣上。
宮無傾瞪大眼睛,掙扎着,然而,漣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這一處又處於兩顆矮樹的遮掩下,樹葉茂密,沒有人能夠看清他們的身影。
“雲上燁,你放開。”
宮無傾模糊地吐出這麼一句話,卻是斷斷續續,潰不成音,他禁錮着她的雙手,身軀壓着她的身子,將她抵靠在樹上,低着頭,墨發如瀑,吻一刻不停,帶着熾熱和霸道,以及永不後悔的決絕,那雙眸子逐漸闔上,掩蓋了一切迷亂,只有長而黑的睫毛垂下來,輕輕地觸及着她的眼睛。
雲上燁,你瘋了,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