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心中記掛着王大爺的晚餐,卻也沒有自己私自動手準備,而且找到了周神醫。
“神醫,您看王元帥晚餐應該準備些什麼?”無憂很溫順。
“莫公子,是老朽我拖累你了”周神醫眼中隱隱有淚,若不是他帶着無憂進了這軍營,這少年也不會落得這樣的下場:周神醫已經斷定王大爺之毒,他是解不了啦,他也不過用藥支撐拖延幾天,希望能有奇蹟出現,或許能保住項上的這顆頭顱,不過這奇蹟會出現嗎?
周神醫心中淒涼一笑:奇蹟之所以稱之爲奇蹟,就是因爲太過難得,而他一直都不是幸運的人,老天這次會顧念得到他嗎?
他捨不得這條老命,不是爲了他,而是爲了他們周家的一顆獨苗——他的小孫女,他本是晚年得子,誰知道他的兒子,卻又英年早逝,兒媳也追着去了,獨留下一根小獨苗,才十五歲,他捨不得呀!
周神醫越想心裡越難受,若是他去了,周家的這顆獨苗可怎麼着,他怎麼對得起九泉之下的老妻,兒子,兒媳。
“說什麼拖累不拖累?”無憂輕聲道:“神醫又沒有拿着刀子架在我的脖子上,是我自己想要見識一下的,我哪裡會怨神醫。”
無憂停了一會:“說到底,我還要謝謝神醫,若不是神醫帶着進了軍營,我哪裡能見得到恩人?說起來,都是神醫的福澤。”
“唉,你這孩子……”神醫又擡頭看了一眼無憂,搖頭嘆氣:這孩子什麼都不知道,所以才這般沒心沒肺吧!
“神醫莫要嘆氣,快幫着言愁看看,晚上言愁該爲元帥準備什麼?”無憂淡淡地道:“從今天起,言愁就要親自爲元帥洗手作羹湯,還請神醫多多指點,莫要讓言愁出了什麼差錯
。”
周神醫此時雙眼一亮,雙手猝不及防的握住無憂的手:“你……是不是……”
無憂點頭,卻又道:“我是不是太過了點?”輕笑一聲:“或許神醫您會說言愁想的是平步青雲,可是言愁也不瞞您說,言愁對仕途不感興趣,再說言愁這些年已經被人收養,有了家,有了慈母,常言道,父母在不遠游,外出經商言愁已經愧對慈母,不過這是爲了生活,若是爲了仕途,再惹慈母不快,言愁怎麼能做出那樣不忠不孝之事?”
無憂這番話是爲了圓自己在周神醫的保和堂裡說的那番話,自然也是說給暗處的人聽的:無憂並不知道暗處的人躲在哪裡,不過想必不會放鬆對她的警惕,畢竟她來的突然,又恰好是王大爺的故人,而且是親手要爲王大爺洗手作羹湯的故人——這樣的故人沒有人敢掉以輕心。
周神醫的眼睛更亮,神情更爲激動;“言愁你多心了,老朽知道你的爲人,怎麼會這樣想你?”無憂三番五次在話語中提起自己的名字,周神醫也不是傻子,立馬就順風順水的稱呼了起來。
“神醫能這樣想就好了,言愁做事,只求無愧於心,斷不怕人言,只是能有神醫這般瞭解言愁的知己,言愁也心滿意足了。”無憂說的誠懇而感激。
“好了,好了,我們不說這些了,還是坐下來好好討論一下王元帥日後的飲食,元帥的身子骨很弱,這的確應該注意。”周神醫看着無憂的眼前,神情急切而喜悅,更多的是不敢置信:那水毒芹可是稀罕物,他也不過是偶然得知,這莫言愁小小少年,怎麼能知道?
周神醫心下質疑,不過他寧願無憂是真的知道,他纔沒空理會這裡面的曲曲彎彎,這些不是他一個江湖郎中所能管的,他也管不了,只是他知道他要是治不好王元帥的病,他的腦袋就要搬家了,他的小孫女以後就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兒了。
而他也不忍王元帥這樣的英雄就死在這些卑劣的手段之下:對統帥三軍的元帥下毒,實在卑劣之極。
不管是爲公爲私,他都希望王元帥之毒能解,當然,周神醫行醫一世,也不是孤陋寡聞之輩,這王元帥中毒之事,只怕也不那麼簡單,怕是他真的爲王元帥解了毒,他這顆腦袋也難保住:不過,至少有一線生機吧!
與其坐等死亡,不如用命一搏,所以他瞧着無憂的胸有成竹的樣子,才一陣心喜,主動提起王元帥的飲食:他也在試探,無憂到底是不是知道王元帥的毒是從哪裡來的?
無憂和周神醫坐了下來,兩個人開始熱烈的討論着王大爺的飲食,用了很多的專業術語,若不是精通岐黃之術,只怕會聽的滿眼發花,而無憂吃着茶的時候,手指總是不經意的擦拭嘴邊的水漬,然後她就會很自然的放下茶盞,無人知道,被茶盞遮住的食指在桌上寫過什麼?
周神醫的神情越來越激動,他們的討論越來越遠,到最後已經不再侷限在王大爺的飲食上,他們討論常見病症,也討論深奧難解的病症,從傷寒到天花,一時間,二人熱火朝天,幾分真,幾分假,只有彼此自己知道
。
就這樣過來一個多時辰,無憂纔想起來要爲王大爺準備飲食去了,這也不奇怪:這二人都是醫學狂熱愛好者,討論的忘了時間也是常見的,就像癡武的會練武忘了時間,癡書的會看書忘了是時間一樣,一點也不奇怪。
周神醫送走無憂後,轉身瞧了桌面,什麼都沒有,他們寫的字早就幹了。
他的心穩住了不少:有言愁在,王大爺想出事都難。
歎爲觀止呀,這世上竟然有如此天賦之人,八日成醫,醫術還在他之上,他算是五體服了四體,若是王元帥之事能成,那最後的一體,他也就服了。
一連過了幾日,周神醫每日爲王元帥用藥,無憂每日爲王元帥洗手作羹湯,二人經常討論的熱火朝天,也無人提回家之事,似乎二人已經完全沉醉在研究王大爺的病症之中。
除了三皇子來了兩回,也有幾位軍中的大將來探望過兩次:看來王大爺的病在軍中亦是絕密。
不過,還不說,在無憂和周神醫的通力合作之下,王大爺的精神還真的好了不少,喜得莫志聰對周神醫是畢恭畢敬,簡直當他的話是命令,看的王大爺都出聲調笑
。
這日,王元帥又在出言調笑莫志聰了。
“志聰,我看你以後就跟着周神醫學醫吧!”王大爺的臉色依舊蒼白的近乎透明,不過那眉眼之間多了一絲生氣。
“元帥,您就笑話我吧!”莫志聰感到委屈了,怎麼說也都是爲了元帥,他怎麼老笑話他呢?
“我看也是,你對神醫可比對元帥恭敬。”無憂接着王大爺的話,嘻嘻笑道:“要不要拜神醫爲師呀?”
“閉嘴!”莫志聰的神情不太好看了,自從這人出現之後,他在元帥的面前越來越沒有重量了,爲此,他已經偷偷私下裡和幾位同僚抱怨過了:他氣呀,恨呀,他跟着元帥已經五年了,一直形影不離,如同元帥的影子,可是自從這個莫言愁出現之後,原本他做的事情,都被他搶着做了,莫言愁把他做的事情都做完了,他這個貼身侍衛還要來何用,這人明顯的是和他過不去嗎?
衆人都勸他算了,畢竟這莫言愁在元帥那裡還挺得歡心的,人又機靈,何必跟一個少年過不去呢?
莫志聰總算的將同僚的話聽進去了,不過今天看到無憂又在付合着王元帥的話,打擊他,他真的忍不下去了,他一時氣急,說了一句:“我和元帥說話,那裡輪的到你插嘴,像你這樣的人除了溜鬚拍馬,還能幹什麼?”
這話一出,所有的輕鬆氛圍都沒有了,無憂眼圈一紅,低下頭,看不到她臉上的神色,可是她的話中的顫音表明了她現在的情緒:“原來莫大哥是這樣看小弟的!”無憂聲音裡的委屈,只要是個人都不捨。
不過仇人自然不算,莫志聰不覺得不捨,只覺得這人太會做戲了,不就是說她兩句話,至於這樣嗎?
果然,無憂的話音一落,就聽到莫志聰道:“我忘了說了,你除了會溜鬚拍馬外,還會裝可憐。”
無憂不敢再說話了,不就是說了一句嗎?就加了一條罪狀,若是再說下去,他還不知道要給自己加上多少條罪狀呢?
無憂低着頭,默不出聲,而一旁的周神醫也是低着頭,不知道說什麼是好:他一把年紀自然看得清楚,這少年護衛雖然看起來比言愁大上一兩歲,卻也只是個少年,見言愁和王元帥情感日益加厚,怕是會奪了他的寵
。
誰都知道無元帥膝下無子,若是認了誰做了義子,那可是一步登天的事情,說白了,這護衛就是在妒忌言愁,這樣的情景讓他這個外人怎麼開口?
所以周神醫也只好沉默了。
“閉嘴!”王大爺一聲怒喝,因爲氣憤,連連咳嗽,莫志聰想要上前,卻見無憂已經眼明手快的上前輕拍起王元帥的後背。
“跟言愁道歉!”王大爺在咳嗽喘息間,還念念不忘讓莫志聰向無憂道歉。
莫志聰雖然心裡不甘,卻也不敢違背王大爺,不甘不願的到了歉。
當天晚上,聽說莫志聰邀了幾個同僚出去喝酒散心了:這在軍中也是可以的,邊城天寒地凍,軍士們離家萬里,難免會有點情緒,偶爾喝喝小酒,是可以的,只要不鬧事,不影響軍紀,有時候,甚至安排哪些人在什麼時候可以喝點酒,小飲,強身健體啦!
不過,無憂第二天聽說,昨晚和莫志聰出去喝酒的幾位同僚都喝高了,莫志聰也是,難怪昨晚沒到王元帥面前侍候。
不過,那日以後,無憂到王元帥跟前去的不勤了,她被人點醒了:知道莫志聰是嫉妒上了她,她自然不想得罪莫志聰,畢竟她只是想要在王元帥跟前儘儘孝心,可沒有爭寵的意思,所以每日除了一日三餐做好送到元帥的帳篷,她連侍候王大爺吃飯都留給了莫志聰。
功夫不負有心人,莫志聰對無憂的態度也因此好了一點,偶爾兩人遇見還能說上幾句話,不過絕算不上親熱了。
時間一日一日就這樣過去,無憂的日子就這樣不冷不熱的過着,好在三皇子最近沒有找她的麻煩,她難得鬆了一口氣,卻更加的擔心:三皇子不找她麻煩,只怕是在等什麼時機吧?
她心頭的石頭卻還是一直壓着,不單因爲三皇子,還有王大爺的身體一直沒有好轉,還是那樣不好不壞,還在那樣耗着,這不是什麼好現象。
而更讓無憂操心的是年關將近,樑人又開始活動起來,估計是打算大幹一場,好回去過一個豐收年,這對王大爺的身體更加的不好:生病的人那裡禁得起這樣的折騰,鬧心,所以王大爺怒火上來,一時受了刺激,身子越發的沉重了
。
這日,樑人再次來犯,已經攻到半壁山一帶,而三皇子最近氣悶,不知道誰給他氣受了,正在那一帶打獵,王大爺一聽,坐不住了,立刻強打着精神領兵出征,任憑無憂和周神醫怎麼勸解都無用,兩人實在無法,只好跟着王大爺出征了。
王大爺不敢不領兵出征呀,要是皇子出了什麼事情,那他的腦袋肯定不保了,至於相府所有人的腦袋,怕也是不保了:天子之怒,伏屍千萬,他擔不起這樣的干係——若是有人彈劾他見死不救,皇帝是饒不過他們王家的。
所以,只要王大爺有一口氣在,他爬都要爬到半壁山。
一路行軍,步伐匆匆,無憂雖然女流,倒是這些日子不同尋常了,還能跟得上步伐,可憐周神醫年紀大了,漸漸的就感到力不從心了。
只見四周除了軍隊的整齊步伐,什麼雜音也沒有,由此可見王大爺練兵有術。
“神醫,你怎麼啦?”
不知道怎麼地,周神醫在行軍途中,竟然倒地不起,無憂慌的停了下來:她是真的慌了,面上皆是焦急之色,兩莫志聰都忍不住停下來關心。
“這神醫是怎麼了?”
無憂搭了脈,說道:“怕是年紀大了,吃不消這樣的行軍強度。”
“那現在怎麼辦?”莫志聰和周神醫相處久了也生出感情,不忍心將他拋在這裡:誰知道會不會有野獸出沒,誰知道樑人會不會偷偷潛進來。
正在兩人猶豫不決,不知如何辦的時候,王大爺策馬前來,果斷的吩咐兩位士兵:“神醫年老體衰,你們兩個先送他回保和堂!”
將令一出,即使有人認爲不妥,但在行軍途中誰敢不從,被點到的兩位士兵立刻執行將令,帶着周神醫離去。
這個過程中,周神醫一直急喘着氣,緊拉住無憂的手不放,精明的雙眼中,似乎藏了太過的東西。
無憂輕輕的拍了怕他的手,微笑頜首,他才念念不捨的鬆手離開
。
王大爺亦迴轉身子,策馬趕路,只是眼睛的餘光掃過無憂,眉頭微微蹙了一下,隨即看了一眼莫志聰,見他眨了眨眼,才放心離去:他是元帥,三軍的主心骨,在大戰在即之時,還真的沒有精力照顧無憂。
那一天,血染當空,悲鳴四起。
當王大爺領軍趕到半壁山的時候,三皇子等人正被樑人的軍隊困住,王大爺瞧那形勢十分緊張,騎在馬上往三軍將士們的身上一掃,朗聲道:“樑人這些年屢犯我邊境,今日又突犯我半壁山,意圖我朝的皇子,意圖我大好河山,這等狼子野心必受天遣!養兵千日就待此時,捨身衛國,建功立業纔是我等男兒志向!”
軍士們鬨然應道:“願隨將軍護衛皇子,護衛我朝大好河山,大敗樑軍!”
王大爺果斷下令從四面包抄,再留一主力部隊迎敵,吸引敵人的注意力,以解三皇子之圍,一連串命令連珠炮似的從他口中蹦出,見主將鎮定自若指揮有方,衆人信心倍增,各自領命照辦不遲。
無憂立於山頂望去,樑人與王大爺的部隊相距不過百餘丈,雙火箭飛舞,已有靠得近的,相互上前廝殺者。
一時間滿山滿谷喊殺聲震天,濃煙四起,無憂看看形勢,知道王大爺之部,士氣如虹,一時間和樑人殺得難分難解,不分勝負。
此時突然傳來一陣巨鼓擂響,定睛一看,莫志聰一身白袍戰甲,立於高巍,以鼓凝氣,鼓聲沉沉擊響,並不激烈,但那雄渾之音卻攝人心魄,透出一陣陣肅殺之氣。
原來莫志聰推開鼓手兵,親自鼓動士氣,被鼓聲激起士氣的士兵奮勇抗敵。
無憂在山頂看得分明,樑人此次有備而來,以樑國實力居然能打造和王大爺兵力相當的隊伍,而且人數頗多,在數量上顯然得了優勢,不過,王大爺的軍隊顯然素質上優良,加之來得突然,漸漸地樑人明顯處於劣勢。
無憂瞧着莫志聰罷了鼓,衝進廝殺中,守護在王大爺的周圍:王大爺原本要莫志聰守住無憂,但無憂憂心前世王大爺的命運,說什麼也要莫志聰護着王大爺,比起牙尖嘴利,莫志聰哪裡是無憂的對手,自然下了去,守在王大爺的身邊。
無憂瞧着樑人已經顯露敗象,拿出懷裡的信號,放了出去,早就繞道樑人身後的伏兵如雨後春竹出現在樑人身後,緊接着密急的鼓點“咚咚”傳出,豪邁激烈,一聲緊似一聲,遠在邊城的百姓激動得熱淚盈眶
。
無憂覺得一身熱血都被鼓聲喚醒,遠遠眺望山下,隱約見着王大爺舞出龍翔九天的氣勢。
心裡一顫,大舅舅真的沒事嗎?她真的改變了王大爺的命運了嗎?
此時,王大爺的軍隊雙面夾擊,加上三皇子的協助,敵人已無招架之力。
鼓曲似永恆的生命,生機勃勃,沒有枯竭。
喊殺聲全淹沒在這鼓聲之中,王大爺乘勝追擊,將大半數的樑軍殲滅,少數逃竄,陣營發出震天歡呼。
此一役雙方各有損失,傷亡都不小,但王大爺之軍卻贏得了首戰告捷的士氣!而且狠狠地打擊了樑人的猖狂之氣,想來樑人經此一役,元氣大傷,短時間內,不會恢復。
無憂原本還可以設計將樑人全體殲滅,只是想到,若是全殲了樑人,只怕王大爺這張良弓就要被藏起來了,而且她也不捨將士們爲此付出的慘痛代價,此戰,他們並不佔先機,半壁山敵人準備充分,若要想全殲滅敵人,只怕他們亦要傷亡慘重。
所謂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這筆賬不划算。
而在她還沒有想出萬全之策,相府也不能倒,王大爺更不能倒。
這是無憂第一次經歷戰爭,到處殘破的身體,血流成河,她被安置在山頂,一直瞧着兩軍對陣,瞧着王大爺浴血奮戰,到最後,不知怎麼的就淚流滿面:原來相府這些年來的尊貴,是王大爺,王小爺就是這樣一次次帶着三軍將士用命換來的,她真的太自私了,總是享受,她有什麼資格抱怨這些年她過得不好,她有什麼資格爲前世的自己抱屈,不管是今生還是前世,她比起王大爺的遭遇都好上太多——或許宮家是刀山,可是王大爺每一天不都是處在火海嗎?而他連拒絕的資格都沒有,自己卻還可以仗着他們的疼愛,可以逃避,可以拒絕:無憂心裡明白,若不是有相府這顆大樹,即使她再膽大妄爲,她也不敢抗了貴妃娘娘的懿旨。
無憂看着那如蛟龍入世王大爺的身影:大舅舅,你等着,總有一天無憂會爲你撐起一片天空
。
殘陽似血,無憂不由得傲氣萬丈,她就不信,她兩世爲人,撐不起一片天!
雖然這一戰耗時頗多,本朝的損傷也不算少,不過最後的結果稍微寬慰了天下人的心,因爲王元帥用兵如神,竟然預先設下埋伏,所以樑人被殲滅過大半數,而最尊貴的三皇子也沒有受到任何危險,因爲王大爺來的太快了,樑人根本來沒有來得及對三皇子發起攻擊,就被王大爺給打退了。
一切都很美好,無憂的心病了結了,王大爺的命運改變了:他沒有慘死在半壁山,他們的軍隊也沒有覆滅在半壁山。
三皇子在看到王大爺馬上的神威之時,似乎驚訝了一下,心頭閃過疑雲:他不是出氣多入氣少了嗎?怎麼會如此神勇?
不過當三皇子的目光掃過無憂晴朗的臉龐時,他似乎明白了什麼,他陰霾地笑了起來:到底輕視了這個少年!
不過心中閃過一絲趣味:不知道那個人知道自己苦心佈置的一切壞在了一個小小少年手中的時候,會是什麼樣的表情,他很期待,期待的不得了。
但比起這份期待來,三皇子對無憂升起了一股志在必得的心:這樣的人才,他怎麼可以放手,而且他有可能是她?這樣的好事,他可不能容許別人得到,一把鋒利的劍已經出鞘,他怎麼可以視而不見呢?
三皇子一直都是一個善於把握機會的人,所以他纔會在衆多皇子中脫穎而出,他很聰明,腦袋也很清楚,所以他已經瞧出來:王大爺的病已經好了,不,應該說王大爺的毒已經解了,而他若是估計不錯的話,這背後的解毒之人絕不是那個頗負盛名的周神醫,而是這個口口聲聲感恩戴德的莫言愁。
有趣,非常的有趣,這麼精心佈置的局,就這樣三兩下被這小子解決了:不管是他的,還是背後那人的,不得不說,這莫言愁值得他好好關注一下。
那天入夜,邊城到處是一片歡騰,困擾多年的樑人這次被重重的打擊了,估計一年半載裡,他們不會再來生事,邊城的人民至少可以暫時鬆口氣了。
大獲全勝,所以那夜軍士們的情緒也很高,王大爺的情緒很高,三皇子的情緒也很高:三皇子雙豐收,與公與私都值得開懷
!不但有了軍功,還發現了一塊曠世珍寶,他的情緒豈能不高,而這珍寶很快就會被他秘密收爲己用,這纔是件讓人情緒更高的事情。
在邊城的夜空下,震耳的歡呼聲響徹天際,人們高歌,軍士們唱起嘹亮的軍歌,一切都是那麼的快樂。
而此時的無憂已經帶着一份喜極而泣的心情站在了邊城的西門外:三皇子的用心,她豈會看不出來,所以她在秘密動手的那一日,就
“你真的就這樣離開,連元帥都不去告別一下!”莫志聰現在對無憂是心服口服,五體投地:這天下怎麼會有這般聰明的少女。
誰能想到這所有的計策都是出自這樣一位娉婷柔弱的女子口中:不管是設計爲元帥解毒,還是殲滅樑人,這一切都是這個看起來弱弱的女子策劃的。
故意設計他們二人的矛盾,讓所有的人都以爲他們二人不和,卻利用他買醉之日,到保和堂取了解藥,也該王大爺命不該絕,無憂原以爲解藥異常難尋:畢竟水毒芹屬寒,它的解藥屬熱,是南方地帶的橄欖,加明礬,川貝等物,後面的好尋,但橄欖卻很難得,誰知道保和堂的周神醫祖籍屬於南方,世代良醫,這橄欖也就不足爲奇了,無憂旁敲側擊之下,喜出望外,設了局,自己出不了營,但莫志聰出得了營不是嗎?
無憂原本擔心莫志聰不夠機靈,對他獲取解藥還不太放心,但王大爺四個字打消了她的猶豫:大智若愚!
果然,王大爺識人善用,他不負所托,以買醉之機,取得解藥。
王大爺爲了迷惑敵人,將計就計,繼續裝病,從而有了半壁山的全勝之面。
到了現在,莫志聰都以爲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他不敢置信這個比他還小的少女,可以這樣用兵如神,談笑間,飛灰湮滅,這份謀略怕是王元帥這個年齡時也做不到:她真的是養在閨中的女子嗎?
一顆少年的心,不知怎的就熱了起來,卻也知道,天和地,雲和風,註定了此生只能將此心藏在肚裡,任它發芽生根,卻不能被她知曉。
其實無憂哪裡是用兵如神,她只是用了心,又知道前世的痕跡,所以才能將樑人打退,她爲的不過是王大爺的命,三軍將士的命。
或許這樣對樑人的將士很不公平,但是她顧不了啦,她今生只爲家人而生,那天地間所謂的公平,她顧不了也不想顧,她心裡明白,這世界總有一些特權分子的存在,所以談不得什麼公平不公平,只要她在乎的人能夠好好的活着,什麼樣的債她都甘心揹着
。
“不了,大舅舅會了解我的苦衷。”無憂不認爲大舅舅不知道她想做什麼,若是說這個世界有誰最瞭解她,這人除了王大爺,還真找不出來:王大爺現在不正在努力幫她牽絆住三皇子不是嗎?她出來的時候,王大爺正拉着三皇子痛飲,王大爺可不是貪杯之人,這般行事足以說明一切。
她的舅舅,她心中的父親,必然將她看的很透,所以雖然不捨,卻毅然放開手,讓她離開,這份心她記下了。
無憂心微暖,實在捨不得王大爺,只是邊城她真的不能再留了:這一戰,她已經無法再隱瞞身份了,三皇子那樣的人精,怎麼會看不出這些是出自她的手筆?無憂可以肯定,三皇子的人現在已經在來追她的路上,若是被他追到,即使她不入宮家,也要入三皇子府。
入三皇子府,不是三皇子喜歡她,而是三皇子不想錯過她這把鋒利的劍,當然,這只是最下下策,貴妃和三皇子還是會先逼她入宮府:貴妃懿旨在那裡,她還真的推不掉。
無憂自然不願意進宮府,也不願意進三皇子的府邸,不過她沒有拒絕的權利,蘇老爺會高呼着,歡慶着,將她送進地獄,來換得他的榮華富貴。
“莫大哥,我走了,記住我跟你說的話,半點也不能出錯,記住了沒有?”無憂踏上早就等候她的馬車,明知時間緊迫,但還是忍不住多說一句:她是不放心呀,王大爺身邊那人還未曾找出來,危險就還沒解除,但她定了計謀,只要莫志聰遵照她的計謀行事,那人很快就會現行——耐心好的話,至多三天,耐心不足的話,今晚此人就會出手。
“放心吧!我記住了。”此事不小,他怎麼會記不住?
“那我走了!”無憂踏上馬車,不再留戀,讓車伕趕着車離開。
莫志聰看着無憂的馬車消失在夜空中,淹沒在夜色裡,也轉身離開:即使他想一直看着,可是時間不等人,他要做的事很多。
莫志聰回到軍營,衆將士已經各自散去,睡了,而他卻未曾睡去,正穿着哨兵的衣衫等候着有心人的光臨
。
雪初霽時的夜晚月朗星稀,一道黑影鬼鬼祟祟靠近王大爺的帥篷,一柄狹長短劍在手,身子貓一樣偷到了哨兵身後,劍身烏黑,他輕輕一揮如切豆腐般劃斷哨兵的脖子,並用準備好的袋子一籠,刀鋒如紙般薄,連血都沒噴出。
他東張西望的片刻,什麼動靜也沒有,學着邊城的野鳥,鳴叫兩聲,足足過了兩刻鐘也沒有動靜,暗處才走出來一人,二人點點頭,進了王大爺的帳篷。
進了帳篷,王大爺似在酣睡,二人相互對看一眼,舉起手中的武器,就向王大爺襲去,誰知沉睡的王大爺雙目一睜,飛身而起,躲過二人的攻擊。
“兩位讓本帥好等!既是熟人,爲何要蒙面而來。”王大爺身散發着冷意,嘴角扯出的笑也是淡淡寒寒的:今日他定要拿下這兩個惡賊。
二人對視一眼,心中暗道不好,看來是中計了。
二人轉身,準備離去,而門口亦站着一人,正是那個被一刀斃命的哨兵,只是現在二人才知道這哨兵是莫志聰所扮,這時腳步聲傳來,正是王大爺的貼身護衛隊。
“有人說你們的耐性不足,今天或許就會來刺殺,我原本還不信,現在看來……”
莫志聰搖頭,燥兵必敗,這來兩人太急躁了,被無憂說個正着。
莫志聰的心裡,對無憂的心機,智謀佩服的不得了,幾乎和王大爺是一個檔次了。
而那兩個黑衣見形勢不對,竟然哈哈笑了起來,其中一人道:“技不如人,心服口服。”說完,二人身子一倒,口吐白沫。
莫志聰恨恨地上前,掀開他們的面罩——正是他們營中的兩位偏將,其中一位還一直與王大爺交好。
王大爺也不驚訝,只是神色莫測,半響,揮揮手:“拖出去好生安葬了吧!”
夜又恢復了平靜,兩條生命的流逝,就那樣靜悄悄地躺在了邊城的泥土中,只是第二日,陣亡名單中,多了兩名偏將。西門
在莫志聰轉身之後,他自然沒有看到馬車停了一下,從馬車上跳下一個小巧的身影,小巧的身影很快的走進路邊一片茂密的樹林,而馬車卻不曾回頭,空空的馬車繼續前行,在夜色中孤單前行
。
無憂進了樹林,小心謹慎的前行,風吹大地,樹梢嘩嘩,在夜色中生出一股膽顫之意,無憂抱緊自己的雙臂,咬着牙前進:她很怕,很怕,雙腿發軟,可她還是高一腳,低一腳的前進,她不能後退,也不能停下,因爲前方,等待她的新生的希望。
樹林深處有一盞微弱的光芒,無憂瞧見那盞微弱的光芒之時,渾身軟了下來,差點就一下子癱在地上,不過她還是咬着牙前行,一步步靠近那微弱之光。
“誰?”夜風中,響起稚嫩的輕聲。
“雲黛別怕,是我!”無憂微微心疼,這丫頭怕是也嚇壞了吧!
誰也沒有想到,樹林深處竟然亦有一輛馬車,馬車的一邊站着的正是雲黛丫頭。
見到無憂行來,雲黛的神情激動,迎了上來,卻不說話,只是扶着無憂快速的上了馬車,二人坐定,才發現彼此的手心皆是汗水,而無憂到了此刻才發現她的衣衫從裡到外,全溼了一遍。
車伕趕着馬車,只是她們沒有前行,而是重新進了城:無憂不是信不過莫志聰,她只是擔心莫志聰的回去,而讓三皇子那個人精聞出味來,從而可以推斷出她的去向:雖然她已經在四門都派了馬車。
果然,在馬車到了城門的時候,和他們擦肩而過的正是三皇子和他身邊的護衛隊,他們正追着無憂先前的馬車,一路策馬狂奔,揚起一路灰塵。
無憂坐在馬車裡,右手捂着自己快要跳出來的心臟,大氣也不敢喘,自然更別提掀開窗簾去查看了,她們主僕二人將身子靠在一起,彼此都感受到馬蹄聲承載了她們的顫抖:汗不停的冒出來,無憂不覺得粘,因爲很快就被寒冷的天氣給吹乾,衣衫冷冰冰的如鐵,但是她們二人卻不覺得冷,心裡有一團火在燒,焦急,緊張,期盼,恐慌。
進了邊城,無憂主僕二人在城裡下了馬車,然後徒步去了南門,出了南門,二人相互扶持着,跌跌爬爬走了半里路,二人謹慎的停下來,屏住呼吸,聽了聽沒有馬蹄聲才進了小樹林,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才見到微弱的燈光,同樣有一輛馬在等候她們,站在馬車邊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杜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