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長榮知道,蘇破天要是跟林與歡聯起手來,噎死人的功力簡直所向披靡,就他這笨嘴拙舌的,只能拱手認慫了,“小的全聽您二位安排。”
“這還像句人話。”林與歡表示自己勉強消了氣。
“可我這一走,誰來接手礦務的事?”林長榮忽然又有另一層擔憂。
“你瞎操心個啥!”林與歡道:“走一步算一步,如今礦務的事都上了正軌,不怕少了一個你,再說了,你大伯和我都考慮,該到林家功成身退的時候,拖得久了,於咱們可未必是什麼好事。”
“您這什麼意思?”林長榮詫異地問。
林與歡笑了笑,“李處前日來信,說是京城如今已現動盪,似乎有人想動林家,他和我爹談過此事,都覺得不如見好就收,咱們林家就此退出西北。”
“難怪……”林長榮嘟噥道:“近幾個月我同元鵬上的摺子全被告否了,原來是已被人盯上。”
林與歡接着道:“另外呢,既然咱家要跟蘇破天他們一起開玉石礦,自然得有人過去照應着,比來比去,唯有你是最合適的。”
林長榮撓撓腦袋,竟是豁然開朗,“堂姐,這便再好不過了,小弟着實願意得很!”
旁邊蘇破天居然也興奮起來,“長榮,就這麼說定,咱兄弟倆以後又能在一處。”
“蘇破天,你別做白日夢了,”林與歡好笑地道:“林長榮去達勒爾,是爲和元緩長相廝守,跟你一文錢關係也沒有。”
“那元緩那頭,她……可願意?”林長榮擔心道。
林與歡“呵呵”一笑,“你別管了,儘快把你的傷養好,緩兒那邊,明日她便和奶孃回將軍府。”
過了晌午,元鵬打馬來到驛館,望着門上“驛館”二字嘆了口氣,正要準備往裡走,這時聽到身後有人在叫他:“元大哥。”
元鵬眉頭皺得死緊地站定,回過身勉強拱了拱手,“林大人。”
從後頭跟上來的林長榮看到元鵬面色冷淡,知道定是與他和元緩的事有關,忍不住想上前解釋,“元大哥,我和緩兒是……”
“夠了!”元鵬高聲喝住他,“林大人,大庭廣衆之下,請注意自己言行,”然後湊近了低聲罵道:“再敢胡說八道,小心老子揍死你!”
林長榮只得訕訕地閉了嘴。
“你是來見趙大人的?”元鵬冷冷地問了一聲,也不等林長榮回答,兀自先邁進驛館大門。
作爲李相國的四女婿,吏部員外郎趙康自問這些年並未得着丈人多少好處,在下面苦熬了七、八年,最後還是靠自己盡心巴結上官,再加上李相國遠在京城的那點虎威,才得了回京機會,當上如今這不大不小的京官。
雖說他不過四品,可吏部是個什麼地方?管官的!走出去見官大一級,誰人不跟屁股後頭捧着哄着,趙康早忘了“冷臉”是個什麼玩意兒,誰想到這回剛到靖遠城,居然就碰到兩個不識擡舉,敢給他趙康臉色瞧的刺頭。
臨來之際,李相國將趙康找過去,指示他便是雞蛋裡挑骨頭,也得揪出林承萬小辮子,趙康對此信心滿滿,所以林長榮和元鵬在他眼裡根本不是對手,不過這二人敢公然得罪自己,這下馬威,還是要賞的。
林長榮緊趕慢趕地跟到元鵬後頭,對於元鵬不想搭理自己,林長榮頗有幾分作賊心虛之感,也不敢吱聲,縮着頭隨元鵬往裡走。
到了那位趙大人的屋外,一個隨從走上前來,倒是客氣地對他們道:“二位大人稍候片刻,我家大人有急務,這會子正忙着。”
兩人皆點了點頭,退到臺階下。
“元大哥,我……”林長榮想趁此機會正好同元鵬套套近乎,卻被對方一記白眼給打了回去。
半個時辰後,有傷在身的林長榮有些堅持不住,上前請那隨從去問問,趙大人何時能得空見他們。
隨從進去轉了一下,回到門外對他們搖搖頭。
又過片刻,元鵬見林長榮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滴,不免心有不忍,便請那隨從尋兩個凳子出來,好讓林長榮歇會兒。
生生熬了一個多時辰,隨從終於放行,“二位大人,我們趙大人有請!”
趙康剛纔舒舒服服靠在太師椅上眯了一覺,這會子又喝了杯茶醒過神,瞧着元、林二人進來,心情甚爲愜意。
“林大人,聽說您前些日子受了傷,不知可好些?”趙康笑問。
“多謝趙大人垂問,如今下官好多了。”林長榮回道。
“林大人身子骨金貴,可是連着國庫豐儉的,以後千萬小心保重啊!”趙康口氣中含了些許嘲意。
“下官不敢當,”林長榮忙擺手。
“元大人一向忙碌得很,今日下官倒是不識相,攪擾您了。”趙康又轉過頭來譏諷元鵬。
“下官身爲臣子,當爲聖上效力,若有半分懈怠,趙大人豈不是要問責下官不稱職?”元鵬不卑不亢地反嘲道。
趙康冷笑一聲,越發覺得這二人怎麼看怎麼不順眼,便又道:“下官此來靖遠,乃奉上官之命,清查西北各礦這些年來的賬目,還望二位盡心配合。”
“自然!”林長榮道:“一應賬冊都交了稅吏衙署收檔,趙大人隨時可以調閱。”
“二位,在此之前可曾自查?”趙康斜睨着那兩人。
“我等向來做事盡心,這自查每半年便一次,另劉都護也會派人抽查,下官敢拍胸脯,絕無任何差錯。”元鵬挺胸答道。
趙康貌似讚許地點點頭,卻在心中極是不屑,想他在一個窮縣當幾年知縣,也撈了上萬兩,這幫人守着西北的金山、銀山,還敢自稱清白,簡直就是笑話。
出了驛館,元鵬便急匆匆翻身上馬,很明顯懶怠同林長榮掰址,可他不知道,今早林長榮已被林與歡和蘇破天洗過腦,早下了要與元緩生死不相離的決心,只是若元鵬不點這個頭,他還真不好意思拐走人家妹子,所以好不容易見到元鵬,林長榮自是捨不得錯過。
跟在元鵬馬後跑了幾步,一陣驚天動地的大咳之後,林長榮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元大哥,我有話說,得空咱們去聊聊吧!”
元鵬到底心軟,只得停下來,可瞧着林長榮,又着實忍不住心中怨怒,“你給我滾開,我與你以後橋歸橋,路歸路,再不相干!”
“您聽我說,我是真心實意的!”
“再真心實意有什麼用?”元鵬火了,跳下馬一把薅住林長榮脖領,手握成拳就要打,只拳頭擡到半空,又放下來,咬着牙道:“這事我不會同意,你若……便是我元鵬的仇人。”
“二位這玩的哪一齣啊?”一個聲音從旁邊響了起來。
元鵬轉頭去看,原來是懷裡抱着刀的蘇破天笑呵呵地在瞧他們熱鬧。
林長榮緊着對蘇破天使眼色,想讓他幫把手,元鵬瞧見他鬼鬼祟祟的模樣,更是恨得牙癢,拉住繮繩便要上馬。
這時一隻手抓住元鵬的胳膊,“元大人,當初您去達勒爾,破天可是好吃好喝地招待着,今日既然我來了,少不得您得還個人情吧,一塊去喝一杯?”
林長榮趕緊附和,“對,對!”
元鵬想不答應,無奈自己此時被一個以不講理著稱的武夫扯住,大街上這麼多人,也不能吵吵得太難看,元鵬瞧瞧左右,只能不情不願地跟着走了。
最後,他們還是一起回了林府。
林與歡倒像是老早便在等着元鵬,見他們三個進來,忙命人安排酒菜,又讓林長榮將人往裡請。
等衆人到堂屋坐定,林與歡親自爲元鵬斟了一杯酒,道:“元大哥,我們姐弟要向你賠罪……”
話沒說完,元鵬已不留情面地截住了,“林姑娘不必講這些,既然話說開了,那在下就請林家高擡貴手,放過我家緩兒,在下求求您二位,她本就命苦,再不要將她往絕路上逼。”
林與歡一笑,就着林長榮給拉過來的椅子坐下,問道:“不知元大哥所說‘絕路’指的是什麼?”
“林姑娘,我錦國公府雖已敗落,可祖宗當年出生入死立下的功業也是載入史冊,做兒孫的,便是不能光宗耀祖,也不該行大逆不道、違背倫常之事,給祖宗抹黑。”
“原來元大哥以爲,長榮和緩兒傾心相愛是大逆不道、違背倫常,”林與歡撇了撇嘴,“難道讓緩兒一輩子頂着晉王妃帽子,卻只能做人家名義上的妻子,得不到夫君疼愛,無兒無女孤獨到老,便是您錦國公子孫的孝悌之義了?”
“若按林姑娘之說,只要心中有情就該在一塊,那何必再談什麼禮義廉恥,這世上,又會有多少妻離子散的悲劇。”元鵬不服地道。
“我也最恨小三神馬的,可問題是,長榮同元緩二人雖兩情相悅,卻從未越過雷池一步,而李處就是個缺德的,對元緩哪有個當丈夫的樣子,便是您忍心,我也不肯看着元緩守活寡。”林與歡笑答。
元鵬決定換招了,“莫非林姑娘如今視我妹子如眼中釘,想盡辦法要拔除她,以期獨佔晉王殿下?”
好吧,林與歡知道元鵬肯定會從這一路來攻擊她,決定將計就計,氣死元鵬,“元大哥,不是我林與歡狂妄自大,便是元緩做一輩子晉王妃,那李處也只是我一人的。”
林長榮見氣氛開始緊張,忙上來勸道:“元大哥,我堂姐不是那意思。”
“你他媽給我閉嘴!”元鵬猛地大喝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