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國子學祭酒,學問更是京中大儒一絕,與清明書院的裴衍之齊名。
但此人極爲古板固執,油鹽不進,眼睛裡揉不得一粒沙子,饒是爲官多年也改不了他的剛直脾氣。
本來,元宏將這個位置給他,是有心要給隴西李氏培養點自己的勢力的。畢竟身爲國子學最高領導,以後出來的學子都算是他的學生,在尊師重道的北魏,這個位置也算是拉幫結派的好去處了。
但李夫子絲毫不領年輕的皇帝陛下的情,擔任國子學祭酒多年,從不結黨,更不收入室弟子,老老實實的教書育人。又因爲人嚴苛,國子學中的子弟幾乎沒有沒糟過老頭子訓斥過的,又哪裡親近的起來。
“別開玩笑了。我同隴西李氏可沒什麼交情,更不認識祭酒。你們找我,無濟於事。”
馮蓁直截了當地拒絕道。
“你或許是不認識,可你的好朋友李媛華李小姐,還有你哥哥馮昱,他們可認識。”
獨孤九懶懶瞥了她一眼,給自己斟上一杯。
聽他們提到李媛華,馮蓁頓時有些惱怒。
“你們調查或是跟蹤我也就罷了,卻不該把我的朋友牽扯進來。”
面對她的質問,弈安沒有絲毫心虛,笑道:“我們沒有打算麻煩李小姐,不是還有馮大將軍麼?”
“我二哥?”馮蓁狐疑地看着他,馮昱雖是國子學出來的學生,可也沒聽說過他與祭酒有什麼過人的交情啊。
“不錯。李老夫子的確是很久不收入室弟子了,因爲他十年前在平城見到了一個天資非凡的學生,老先生很是高興,爲此昭告天下,說他此生只收這一個弟子了。”
原來他二哥年少時這麼厲害……
馮蓁暗暗想道,一轉眸卻逢上獨孤九冷淡的目光,以爲是在疑慮身爲馮家小姐的她卻不知情,即刻心虛地別開視線。
弈安看出她的心思,笑着與她解釋:“馮四小姐也不必愧疚,因爲老先生的這個弟子不是馮大將軍,而是定國公府的容世子。”
容琛?
她越發聽得一
頭霧水,“既然如此,好端端又扯我二哥幹什麼?既然容世子是老夫子的學生,你去走定國公府的終南捷徑啊,何必找我?”
弈安只看着她笑,不語。那笑看的馮蓁越發的毛骨悚然,故作鎮定地道:“那你們到底要怎樣?別跟我繞圈子,直說吧。”
“也不敢麻煩四小姐,只需將這本冊子託令兄長轉交老先生即可。”
似是不滿弈安的多嘴,獨孤九從袖子取出一本薄薄的絹本書冊來,輕輕推至馮蓁的面前。
“我可以看嗎?”馮蓁問道。
“自是不可。”某人語氣閒閒地說道。
“那我二哥可以看嗎?”
“可以。”獨孤九氣定神閒地點了點頭。
“爲什麼他可以看我不可以?”
“因爲你可能會看不懂。”獨孤九目光清冷地看着她道。
馮蓁無言,收了書冊強忍下一口氣問道:“我知道了,還有事情麼,我可以走了嗎?”
獨孤九頷首,白晏忙起身,送了她出去。
“等一下。”才走到門口,獨孤九突然叫住了她。
“獨孤公子還有何見教?”馮蓁有些不耐煩地道。
“明日的明經考試,關於問策的題目你可有什麼想法?”
明經就是考儒家經學,分爲五經、三經、二經、學究一經、三禮、三傳等,考試之法,先貼文,後口試,經問大義十條,答時務策三道。其中,《孝經》、《論語》是必考課目。
這是入科考中最重要的科目沒有之一。其他的,如禮樂射,都屬於乙科,饒是不中,只要過了明經科的,也可以留在國子學。
馮蓁一愣,沒料到他還會同她說起考試的事情來,想了想答道:“橫豎不過是四書五經裡的句子,我沒有想法。”
心中又好奇,他這是在問她可有押中的題,看不出來這人還挺在意入科考的。
也是,他一心想要成爲祭酒的學子,這入科考的成績必定是要出類拔萃的才行。
獨孤九道:“四書五經浩如煙海,如何複習的完?你
也不必看了,以我對夫子的瞭解,明日的明經考試,他多半會出格物與致知的題。你且複習這一塊吧。”
“……好,多謝。”
雖然不是很明白獨孤九爲什麼會那麼好心給她押題,出於禮貌,馮蓁還是道了謝,然後辭去。
她沒有回國子學,而是徑直去了馮昱辦公的地兒。
近來邊疆安定,容琛治理羌亂初見成效,元宏也是有心將他外放,因而留了馮昱在京中,幫着訓練戍衛京邑四方四維的八部兵。
所謂八部兵,乃北魏太祖拓跋珪滅燕後,在原來燕的統治地區設立的八個軍府,兼之防禦北方各族的侵擾。如今天下大定,久無戰亂,元宏便將這些部落兵收編爲戍守京師的中兵。
馮昱負責的就是訓練這些新編收的中兵,忙的腳不沾地,連馮家都鮮少回去。
馮蓁趕到的時候馮昱正在校場裡訓練弓箭手,斛律光將她引了進去,箭場中矢落如雨,又如飛蝗。馮昱着簡裝,披冑甲,站在高臺上巡視。
訓練的情況很不好,這些鮮卑子弟,祖上多是有軍功的,壓根不把他一個漢人將領放在眼裡,態度傲慢,訓練起來也十分懶散。
思及此處,馮昱沉沉皺了眉宇。
“將軍,四小姐來了。”斛律光登上高臺,輕聲稟報道。
馮昱轉頭,見馮蓁換上一身騎裝站在那邊軍帳前同他打招呼,登時沉了臉色:“軍中命令,女子不得入內,你怎麼把蓁兒放了進來?”
話雖如此,他還是讓斛律替了他,跳下高臺朝馮蓁走了過去。
“蓁兒,你來找我?”
馮蓁同他搖搖手裡的絹本書冊,很是厚顏地道:“無事不登三寶殿,蓁兒有事求二哥。”
“你啊你。”馮昱無奈地戳了戳她的額頭,引她走入中軍帳中,一邊道:“以後有什麼事,找個人來告訴我就成了,不必親自過來。軍中也有軍中的規矩,你來是不合適的。”
“是麼?蓁兒可是聽說二哥在訓練新兵遇到了挫折,好心過來幫忙啊。”馮蓁收回冊子,假意嘆了一聲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