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找我,到底什麼事?”
馮蓁不想和他扯皮,徑直開門見山的問道。
弈安望了眼箭場中皎如玉樹臨風前的紫衣人,笑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兒,勞煩四小姐和我們走一趟了。”
馮蓁下意識就要拒絕,望了眼白晏手上纏着的蛇,終是嚥下喉嚨裡的話點了點頭。
剪燈小館,二樓的雅間裡。
“上好的白墮春釀,來咯。”
白晏學着小二說話的樣子,託着幾壺酒走進了房中。馮蓁抱臂倚在雕花窗櫺邊上,十分之沒安全感的警惕地打量着桌邊盤坐的弈安、葉小欒等人,有些不耐煩地道:“他還要多久?”
半刻鐘前,她被他們帶出國子監來到位於國子監對面、銅駝大街上的這家酒館裡,說是等那箭場中的紫衣青年,半刻鐘後,那人還未來。
“抱歉,我來遲了。”
她話音才落,門邊有人推了門而入,馮蓁聞聲看去,兩人視線相觸,她逢上一雙清冷自持、靜若明淵的眼。
“阿九哥哥!”葉小欒率先同他打起了招呼。青年人嘴角抽了抽,似乎是想笑,又似乎並不適應做這樣的表情,最終略略頷首,撫了撫她的頭頂以示親近。
還真是個古怪的人。
馮蓁一頭霧水的想道。
此人似乎帶着天生的強大卻寒冷的氣場,一出現周遭空氣都爲之僵滯片刻,一陣侵入骨髓的寒意。葉小欒吐吐舌頭,道:“阿九哥哥還是沒有學會笑嗎?笑起來好古怪啊。”
白晏試圖活躍氣氛,打了個哈哈給馮蓁介紹道:“這是我家少主,獨孤九,你可以喚他阿九。”
馮蓁點點頭,拱手行禮道:“獨孤公子。”
獨孤九眉毛微挑了挑。
眼前的女子,既沒有柔態,也沒有女子慣有的嬌媚,本是嬌嫩的櫻草色也給她穿出幾分濃濃的書卷子氣。
算不得一個可人。
這是獨孤九對馮蓁的第一個印象。
感知到他目光之中的試探,馮蓁不禁警覺地瞄
了他一眼,開門見山地道:“說吧,你們這麼大費周章的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獨孤九不悅地挑了挑眉,弈安合了手中的摺扇,道:“事情是這樣的,我們想向馮四小姐打聽一個人。”
“我家少主的師姐容離,自十二年前入赴洛陽至今未歸。我們輾轉打聽,聽說容師姐嫁入了昌黎王府,不知……馮四小姐可曾知道她的下落?”
弈安說到這兒,不知爲何,白晏的脣邊攜了一絲嗤笑。
他們要找的人是蘇離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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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蓁眼中閃過一絲戒備,面上絲毫不顯,面色如常地笑道:“容離?我昌黎王府中可沒有這麼一號人。”
獨孤九不動聲色地瞥了她一眼,淡淡出聲提醒弈安道:“師姐化名蘇離,你應該同四小姐說明的。”
這廂,馮蓁暗暗拽緊了衣袖,好啊,果然在這裡等着她呢。
自己前手纔料理了蘇氏,這幾人緊接着就找自己打聽,難道,蘇氏的事情已經敗露了?又是誰走漏的風聲?
馮夙?
馮蓁胡思亂想着,嘴上懨懨地答:“原來是蘇姨娘,她前陣子犯了錯,被我王兄送往封地的農莊靜養了。我一個女兒家不好過問這些事情,具體的,我就不知道了。”
屋中的氣氛卻並未因此緩和絲毫,獨孤九微微斂眉,淡淡說道:“馮四小姐怎會不知,六月初五,不是你親自在壽丘裡動的手麼?”
什麼?
馮蓁猛然一驚,指甲一不留神嵌進了手掌心去。
她眼珠子轉了轉,清聲答道:“什麼動手?獨孤公子的話,小女子聽不太明白。不過,小女子適才想起一件事來,蘇姨娘自十二年前入府時便是一口純正的平城口音,又會鮮卑語。你們卻來自南楚,你們,怎麼可能認識?”
頓了頓又道:“方纔,弈安先生又說蘇姨娘是在洛陽嫁入馮家的。可天下人皆知,十二年前北魏的國都還在平城呢,蘇姨娘又怎麼可能在洛陽嫁入我們馮家?你們編出這樣的謊言來欺我,是何居心呢?小女子可不明白。”
說到此處,她眼神驀地犀利起來。
弈安笑:“好個冰雪聰明的蓁小姐。不過,蘇離是什麼口音我們不知道,但是,我卻明白,她進府時是什麼口音,蓁小姐你,是絕對不可能知道的。”
“哦,這又作何解?”雖然心裡驚訝,馮蓁仍是極有禮貌地笑着問道。
弈安走到她身邊,微微俯低身子,用只有他們二人聽得到的聲音輕聲說道:“因爲謝夫人你,十二年前,還在建康同你未來的夫君玩‘綰髮之誼’呢。你說,要是陛下知道了你根本就不是淑皇后,會怎麼樣呢?”
馮蓁臉上笑意微僵。
她緩緩轉過眸,目光暗沉戒備地看着身側的弈安,他眼放光華,意氣風發,含笑同她對視。
“你們到底想要怎麼樣?”
片刻後馮蓁終於敗下陣來,挫敗地嘆息道。
蘇離孃的事情敗露了並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自己的這個身份若是被人知道了是假的,她怕是有九條命也不夠活了!
人人都以爲她馮蓁身爲長樂馮氏的嫡小姐,靠着一文一武手握重權的兩個嫡親的哥哥,擁有無上的尊寵。只有她自己無比的清楚,她之所以敢在馮家、敢在洛陽城肆無忌憚的“橫行霸道”,不是因爲她兩個哥哥馮誕馮昱,而是因爲元宏。
只有元宏,纔是她最大的靠山。
而她之所以有元宏這座靠山,也不過是利用他對原主的愧疚與那少得可憐的一丁點舊情罷了。若被他知道自己是個假冒的……
馮蓁突覺脖頸間涼颼颼的一陣寒意,瑟縮地縮了縮脖子。
弈安搖了搖摺扇,笑道:“我們想讓四小姐替我家少主引薦一個人。”
“誰?”
獨孤九淡淡插話:“國子學祭酒,李承,李老夫子。”
“祭酒?”馮蓁一愣,隨後笑道:“怎麼,獨孤公子想拜碼頭啊?”
她本是一句玩笑話,沒想到獨孤九卻面色凝重的點了點頭,馮蓁登時愣住,訝然道:“你想做祭酒的入室弟子?爲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