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青看了她一會,忽然道:“我送你。”
西涼茉柔柔一笑:“好。”
老醫正笑嘻嘻地道:“果然是新婚小夫妻啊,如膠似漆。”
說罷,他還向百里青擠眼兒:“可別太心急了,小丫頭現在身子還不適合有孕。”
百里青沒耐煩地回道:“行了,見一次,說一次,老頭兒,你也不嫌煩。”
西涼茉低聲咳嗽了兩聲,起身向兩位老人行禮,隨後與百里青一同向外走去。
兩人一路無話,快到了書房的時候,百里青才忽然問:“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就知道瞞不過你,不過我本也沒打算瞞你。”西涼茉笑笑,那日和皇帝說了藍氏已逝,她要將一部分藍氏的骨灰帶到律方邊城去的時候,連公公就在一邊,自然是會將此事如實稟報百里青。
她想了想道:“等着新婚這個月過去了,我想先去一趟,藍家這個事,總這麼放着也不是那麼回事。””“
百里青垂下眸子,眸中的一片幽深地看了她片刻,方纔道:“其實十幾年來,一直都有人想找到鬼軍,但總沒有結果,但你是藍家血脈,總歸有些優勢的,若是沒找到,就早點兒回來。”
他頓了頓,轉過身有些僵硬地忽然冒出一句:“別讓人擔心。”
西涼茉一愣,看着百里青已經轉過身去,彷彿剛纔那句話不過是她的錯覺。
西涼茉忍不住掩脣,脣角帶起一絲暖暖的笑來,她家這位爺,大概多少年沒說過這種擔心別人的話了,所以說起來還真是彆扭,
兩人一齊先回了房,西涼茉原本打算簡單收拾一會子讓白玉、白珍兩個一起去,卻見白玉臉色有些蒼白,她不禁有些疑惑地問:“白玉,你這是怎麼了,這些日子,你好像身子骨一直不太好。”
白玉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慌亂,暗自扣住了手心,臉上只有些尷尬地道:“我……我沒事,只是最近暑氣重了點,所以不舒服。”
“是麼?”西涼茉頓了頓,淡淡地道:“白玉,你身子若總這麼不爽,就先歇着吧,日後也不用再跟着我了,最近國色樓掌櫃的莊嬤嬤的兒子從南洋買了些新的香料回來,我看着他人不錯,配你還是綽綽有餘的,成親以後就到莊子上去做個管事娘子吧。”
白玉一愣,錯愕地擡起頭,她怎麼也沒有想到西涼茉會忽然說出不要她的話來,頓時臉色蒼白。
白珍最先反應過來,趕緊上來抓住白玉的手,強拖着她跪下,對着西涼茉道:“郡主,白玉很快就好了,昨日回春堂的李聖手不是纔剛說了她沒什麼大事,這幾日再吃上一兩副藥就好了!”
西涼茉睨着白玉,挑了一下眉:“是麼?”
白玉看着西涼茉那種銳利得幾乎能一下子穿透人心的目光,心中陡然一涼,原本到了嘴邊的話卻再說出口。
郡主一向看起來溫婉秀美,但她太熟悉郡主這樣的目光了,面對敵人或者陌生人的時候,郡主看似溫和的眸子裡才掩藏着如此冷銳如刀的光。
郡主這是……
這是已經不信任她了麼?
白玉咬着脣,微微地顫抖起來,卻沒有再說一句話。
倒是一邊的白珍急得宛如熱鍋上的螞蟻,這些日子以來,她們幾個人都情同姐妹,白玉出事,她豈能不急?
雖然不明白爲何郡主忽然對白玉的態度這麼大的轉變,但是她還是想要將白玉給保下來。
何況白玉……白玉明明已經有了心上人!
百里青在一邊看着西涼茉忽然變臉處置自己屋裡的人,他只是微微挑眉,卻只是在一張雕花紫檀椅上坐下來,慢悠悠地拿了一盞茶慢慢地品。
西涼茉淡漠地道:“既然白玉並沒有意見,明日裡就收拾東西早點過莊子裡去,莊嬤嬤晚點兒會知會她兒子一聲,讓你們成其好事。”
白玉清秀剔透的眼睛裡閃過淚光,隨後忽然伏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給西涼茉磕了三個頭:“是,白玉多謝郡主的知遇之恩,郡主待咱們這些奴婢一向極好,只是白玉今後不能在郡主身邊服侍了,郡主請多珍重,白玉……白玉去了!”
說罷,她便徑自起身,木然地向外頭自己的屋子裡走去,但是剛走了兩步,一道黑影忽然彷彿憑空出現一般,一下子伸手將白玉拉住,隨後,他‘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給西涼茉‘咚咚咚’地也磕了三個響頭。
跪在地上的黑衣人一把扯下往日裡蒙在臉上的黑紗,露出一張秀氣如女子的少年臉龐來,只是此時他臉上已經沒有一點往日裡那種純真可愛的神情,而是一片肅色:“小姐,請不要趕白玉走,她……她是懷了孩子,所以這些日子才身子不適,沒有好好伺候小姐……不,沒有好好伺候好夫人的!”
西涼茉看着他,忽然冷笑兩聲:“魅六,本郡主處置自己的丫頭,與你有什麼關係,如她這般待主不忠的丫頭,留着有何用?”
衆人不由都面面相覷,魅六眼底閃過一絲憤色,隨後看向西涼茉,大聲道:“白玉肚子裡的孩子是我的!”
“你確定?”西涼茉看着他,忽然挑眉問道
魅六咬牙道:“是!”
夫人這是什麼意思,是侮辱他還是在侮辱白玉!
魅六下意識地看向白玉,見她臉色已經一片慘白,站在那裡,木頭人一樣的,他心中不由莫名的一痛。
魅六剛剛轉回臉,忽然西涼茉一腳就朝他胸口狠狠地踹了過來,魅六下意識地想要閃避,但是忽然感覺百里青坐着的方向上來一道極爲陰冷的目光,他立刻再不敢動,咬牙硬聲受了西涼茉這一腳。
西涼茉的武藝和內力得百里青指點,並不差,所以這一腳下去,魅六即刻就被踹跌出去三步,喉頭一陣腥甜,脣角流下血來,他只用袖子一抹嘴角,隨後爬起來再次跪在西涼茉。
白玉看着魅六受傷,手緊緊地拽着衣襟,臉色複雜,也走到了西涼茉面前,跪了下來,卻並不說話。
西涼茉沒看她,只是冷冷睨着魅六:“你就是這麼當本郡主的護衛的,護衛到了我的貼身丫頭牀上去,還讓她有了孩子,若是本郡主不將此事揭出來,你們兩個是不是打算瞞我一輩子,或者將孩子打了?”
魅六努力都運氣平復下自己胸臆間混亂的氣血,沉聲道:“郡主,我喜歡白玉,我想要娶她!”
“我不嫁!”白玉立刻尖利地道。
“你想要娶她?”西涼茉沒理會白玉,只是看着魅六,忽然冷笑起來:“你憑什麼娶她,就憑着你裝瘋賣傻的本事騙得這個笨丫頭懷上了孩子,卻連個像樣的婚禮和承諾都沒有給她,就憑你連她日日爲着肚子的孩子糾結的,痛苦自責都不知道?”
白玉聞言,瞬間怔然,她不可置信地擡頭看向西涼茉,失聲道:“郡主,你……你早就知道了?”
西涼茉看着白玉,嘆了一聲,低頭扶起了她,淡淡地道:“是,我早就知道了,看着你這模樣,要知道是怎麼回事並不難。”
白玉神色歉疚地低頭道:“郡主,白玉並非有意欺瞞,只是前些日子,朝中宮內言論對您多有不利,白玉不想讓您煩心……。”
隨後她急急地擡頭保證道:“白玉絕對不會牽連小姐名聲,明日,不,今日就去請李聖手幫我拿掉這個孩子,您不要趕白玉走!”
她是真不捨得從來沒有真當她們下人看待過的郡主,不捨得白蕊、白珍這些姐妹,那麼些風波,她們都一起度過了,她不想離開她們!
魅六在一邊忍不住失聲道:“白玉……!”|
“你閉嘴,這裡有你說話的份麼?”西涼茉冷冷地一眼斜過去,魅六不甘心地住嘴,只是焦急地望着白玉,白玉看了他一眼,眼底閃過一絲淚光,隨後別開臉。
西涼茉將他們的反應盡收眼底,隨後看着白玉柔聲道:“玉兒,是魅六哄騙你的是不是,你並不喜歡他,既然如此,那麼我替你將魅六打發了,反正魅部的人也不少,再換人來伺候就是!”
白玉猶豫了片刻,隨後彷彿下定什麼決心似的,點點頭。
也好,不見不痛,不見不傷,她既然下定了決心要一輩子伺候郡主,便不該被這些事情牽絆。
魅六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白玉,大眼睛裡閃過一絲痛色,死死咬着脣道:“白玉……。”
西涼茉眼底閃過一絲精光,拍拍白玉的肩頭笑道:“好,等着主子我給你出這口氣,沒人欺負了我的丫頭,打了我的臉面,還能這麼全身而退!”
隨後她便忽然揚聲對着外頭的侍衛道:“來人,將魅六拿下,送到司禮監大牢處死!”
話音初落,另外兩名黑衣人便不知從何處躍出來,伸手一下子就將魅六給牢牢地擒住了。
但是白玉隨後拉住了西涼茉,錯愕地道:“郡主……。”
“你不是不喜歡他麼,不必因着往日情分爲他求情,否則還不有多少人以爲本郡主的人都是好欺辱的呢。”西涼茉拍拍她的手,仿若安撫一般地道。
白玉眼底閃過焦灼之色,看着西涼茉對着其他的魅部暗衛一揮手,魅六就被硬生生地拖着離開。
魅六滿眼痛色,不甘心地死死瞪着她,卻沒有說一句話。
白玉終於忍不住再次‘噗通’一聲給西涼茉跪了下去,顫聲道:“郡主,求您,放過魅六吧,我……我……。”
西涼茉看着她,淡淡地道:“你什麼,你若是喜歡他,捨不得他,直說就是了。”
白玉的臉一陣白一陣紅,到底還是咬牙道:“是,郡主,都是白玉不知檢點,您……放過魅六吧,白玉此生永不嫁人,一定好好服侍郡主!”
魅六的眼中閃過一絲喜色,隨後又滿是痛楚:“白玉,你……。”
“閉嘴!”白玉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隨後恭敬地對着西涼茉道:“郡主,白玉求您了。”
西涼茉看着她,忍不住嗤笑出聲,隨後擺擺手,讓人放了魅六,又躬身扶起了白玉,看着她嗔怪地道:“行了,我可不要你一輩子做牛做馬,還等着你生個小娃娃給我玩呢。”
白玉愣愣的一會子回不過神,倒是事不關己,白珍機靈得很,立刻一個箭步上前拉住了白玉,笑罵:“郡主是在逗你們玩兒呢,誰讓你什麼都不跟咱們說,還說是姐妹呢,什麼事都一個人悶在心裡,娃娃不是長在你肚子裡的肉麼,說不要就不要了,也不心疼!”
白玉看向西涼茉,隨後羞愧地低下頭,眼底一下子蓄滿了淚水:“郡主……。”
西涼茉安撫地拍拍她的手,柔聲道:“我知道你委屈了,一個女孩子家家的,遇到這種事,心裡總是過不去的。”
白玉和她不一樣,未婚先孕對於這個時代的女子而言,根本就是一件極爲羞恥的事,何況白玉身爲丫頭,又還要爲她這個主子考慮,心中矛盾重重。
如果她沒有猜錯……
“魅六從來都沒有提過要娶你是麼?”西涼茉撫着她的手輕聲問。
白玉臉色一白,看了魅六一眼,隨後硬着脖子別開臉:“白玉即使出身發配邊關的營妓之女,也不想逼迫任何人做他不願意做的事!”
白玉自小看多了營妓們無意懷上了孩子,或者與那位戍邊的軍官好上了,懷了孩子,最後能生下來的都沒幾個,多半都是被老鴇強行灌下了一碗墮胎藥,最後要麼一屍兩命,要麼就是下身還淌血就要繼續被迫接客,沒幾個人有好下場,連她的母親僥倖生下了她,都不喜這個女兒,要賣了她。
她一直以爲自己看多了人生百態,不會淪落到這個下場,誰知……
“白玉,我不勉強,我是……我是真想娶你!”魅六並不明白白玉的心理,最初他確實生出了只是想要逗弄一會子她玩的心,甚至對魅七那種對白蕊死纏爛打的樣子很是不屑,尤其是魅七爲了白蕊,甚至打算去求千歲爺放他出魅部,只在小姐身邊伺候。
這讓魅六非常不明白,他們自幼就是被當成最強悍的殺人武器培養,身爲魅部刺客的全部意義,就是成爲最頂尖的刺客!
魅六喜歡這種刀尖上舔血,遊走在血腥殺戮和胭脂佳人之間的生活。
魅六雖然長了一張秀美娃娃臉,但那副無辜又單純的模樣卻在女子間極受歡迎,平日休閒時,不是練習殺人的功夫,就是混跡脂粉堆裡。
只是見慣了青樓名妓妖嬈或者清倌高傲,白玉只當他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弟弟,他心中便只覺得有趣,逗弄着玩玩罷了。
但是時光漸長,直到白玉那日對他冷麪以對的時候,他方纔發覺自己的心裡已經不知不覺讓白玉進駐了他的心底,甚至生出了娶妻生子的念頭,這讓他曾經感到羞愧和心驚。
所以對於白玉的不對勁,他甚至不知該做出什麼反應纔好,他想要留下白玉,卻又對自己的未來感到迷茫。
直到今日,聽聞小姐要將白玉配給其他人,他才陡然發覺白玉在他的心底早已經佔據了大片江山,不可以放手。
白玉垂下眸子,沒有說話,只是閉上眼,一滴淚珠滾了下來。
那淚珠彷彿灼熱的水,燙在了魅六的心上,他忽然雙臂一震,拼盡內力一下將自己的同伴給瞬間震開,上前一把握住白玉的手,急道:“白玉,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我說的是真心話!”
白玉看了他一眼,悵然地收回自己的手,輕聲道:“小六子,我不知道哪個你,纔是真的你。”
西涼茉看着面前一對彆扭的小情侶,搖搖頭,對着白玉道:“你先回去歇着吧。”
說罷,她讓外頭補進來的一個二等丫頭白芍將白玉扶進房間。
魅六看着白玉的背影,又急又惱又愧,看着西涼麼可憐兮兮地道:“小姐,不,夫人,我知道錯了,您就放過我吧,小六子若是能娶到白玉姐姐,一定會對她好的!”
西涼麼看着面前這張玉似的秀氣面孔,泫然欲泣的模樣,確實讓人看了都要心軟,也難怪白玉會被他的這副樣子給騙了。
白玉本就是個早熟的女孩兒,在幾個大丫頭裡也是最有管事兒範兒的,事事想得最周全。
對於魅六這樣的娃娃臉沒有抵抗力也完全能理解。
何況這個小六子還是個花叢老手。
這也是爲什麼西涼茉今兒見了這回事,要藉機發作的原因。
魅六本性並不壞,其實就是個愛玩的大孩子,雖然看似遊戲人間的老手,但是長期刀口舔血的生涯卻讓他不敢輕易放下心與希望,但卻下意識地追尋着能讓他安枕的溫暖與棲息之處,所以那麼多丫頭裡,他偏偏看上了白玉。
而白玉則是沉穩有餘,活潑不足,對男女之情本就不敢寄予期望,也就是魅六這般連哄帶騙的從‘弟弟’做起,方纔能卸下白玉的心房,這兩人在一起本就是絕配,只不該如此這般相處,否則遲早有一日會兩處心傷,西涼茉今日挑破了一切的矛盾,就是希望他們兩個能真的面對自己的心結。
看着魅六的模樣,西涼茉脣角勾起一絲淡漠的笑來:“天作孽又可爲,自作孽不可活,你且用你那張騙盡天下人臉的繼續去騙回她呢。”
“郡主,您今兒做了這麼一場大戲,不就是爲了教訓小六子麼,小六子真的知道錯了!”少年垮下一張秀美的臉蛋,哀求地看着西涼茉。
西涼茉挑了挑眉:“你倒是聰明,只是本郡主這會子要進宮了,你如此聰明,就自己想法子挽回你未來媳婦兒和孩子孃的心罷了。”
說罷,她趕蒼蠅似地擺擺手,轉身也進了自己的內屋換衣衫,徒留一臉慘然的魅六。
百里青瞥了他一眼,目光陰惻惻地冷哼了一聲,轉身也跟着西涼茉進了房。
西涼茉信賴的幾個丫頭現在都傷的傷,病的病,西涼茉也沒打算再往自己的屋子裡添人,便自己換起了衣衫。
百里青站在西洋雕花水銀鏡邊看着西涼茉坐在鏡子前梳頭和換宮裝,似笑非笑地道:“你對你的丫頭倒是真上心,只是不知你何時也對夫君我如此上心。”
西涼茉因爲解決了白玉的事情,現在心情不錯,換好了衣衫,笑着將一隻綠雪含芳的碧玉髮簪交給百里青,示意他幫自己插上,一邊笑道:“怎麼,難道我對夫君不是一向都非常上心的麼?”
百里青順手幫她插好了髮簪,低頭在她雪白的耳朵上邪魅地咬了一口:“爲夫比等着看你在夜裡對爲夫上心的樣子。”
西涼茉雪白的臉頰上飛起淡淡紅霞,沒好氣地唾了他一口:“行了,我進宮了。”
老子是阿九領着小白出來打劫月票的分界線,不給月票,就要給大胸部!
夏日的夜如黑絲絨一般的天幕間掛着一輪玉盤似的冷月,夏夜長風瑟瑟地吹過深深宮禁,卻吹不走無邊的寂寞與憂傷。
“側聽宮官說,知君寵尚存。未能開笑頰,先欲換愁魂。寶鏡窺妝影,紅衫裛淚痕。昭陽今再入,寧敢恨長門。”
寂寥琴聲與女子如泣如訴的幽幽歌聲飄蕩在空曠的亭臺之上,仿若一縷芳魂的長久以來悲傷徘徊在深深的華美宮巷間。
聽得人不勝唏噓。
一名提着燈籠的小宮女聽得忍不住感嘆:“這是哪位娘娘,好可憐呢。”
在前頭領路的大宮女沒好氣地一把拉住她低聲呵斥:“哪裡來的那麼多廢話,還不快走,那位娘娘也是你能議論的不要命了麼。”
小宮女一聽,傻了一會子,忽然想起什麼來,下意識地道:“只有皇后娘娘在長門宮裡撫琴的時候不許人在周圍伺候,莫非……。”
大宮女氣急敗壞地瞪了她一眼,小宮女趕緊捂住嘴,左右看看,立刻低頭乖乖地跟着大宮女一路離開。
但是,有人害怕,自然也是有人不怕的。
“娘娘,夜深了,一個人,不害怕麼?”男子悅耳的聲音在長門宮院子裡的假山亭裡忽然響起,令正在彈琴的陸皇后陡然停住了撥琴的指尖,臉上帶着怒色地回頭斥道:“不是說了,本宮彈琴時候出現的人都……。”
但是,陸皇后的怒氣在看見來人之後,瞬間如泥牛入海一般消融了。
“是你啊,小方子。”路皇后對着不知站在自己身後的年青太監淡淡地點點頭,隨後又轉過臉去道:“不是說了讓你以後不要在這個時候來見本宮麼?”
小方子微微一笑:“娘娘,您看,月色正好,都說對飲成三人,既然這裡又沒有其他人,咱們爲何不賞月飲酒,也好過獨自一人在月下傷懷,畢竟不管自己如何傷懷,自己在乎的人都看不見。”
小方子的話讓陸皇后頓時楞了楞,隨後低頭苦笑起來:“是啊,對方都看不見,最終不過也是自己爲難自己罷了。”
說罷,她擱下琴,對着小方子道:“既然帶了酒,便過來本宮這裡坐吧。”
小方子應聲過來,坐在她面前,開始將自己手中的好酒、水果都一一擺上。
陸皇后看着面前的年青太監,他有着一張極爲俊美的臉,身材頎長,行動舉止都很是風流優雅,即使面對則她這個皇后,談吐之間也是不卑不亢。
早些日子,她一直心情很是不好,夜裡靠着在假山亭臺上彈琴的時候,差點從假山上滾落下去,還是路過的小方子捨命救了她,所以對於小方子雖然沒有像尋常太監那般對她要麼滿是敬畏害怕,要麼就是前倨後恭的態度,她也能稍微容忍,何況小方子天文地理,無所不知,學識淵博,據說若非當時家中犯事,他也不會被送進宮來。
在這些時日裡相處的日子中,陸皇后也漸漸覺得和他相處起來沒有什麼負擔,倒是她最放鬆的時候。
雖然說着不願意在這種時候讓人窺破她心中的苦澀與寂寞,但是陸皇后還是有些期盼着有人能安靜地陪伴她,替她解解悶,訴訴苦。
只是小方子雖然在御造府當差,卻是當的外差,要時常外出,並不能時常陪伴她。
小方子給陸皇后倒了一杯酒,微笑着給她敬酒:“娘娘,一醉解千愁,小方子敬你。”
陸皇后接過來,猶豫了一會子,便喝了下去。
小方子微微一笑,狹長的眸子裡閃過一絲魅光,隨後又在陸皇后的杯子裡繼續倒酒:“娘娘,這酒是小方子從御廚那裡偷來的,叫做女兒醉,娘娘可想知道這裡頭有什麼故事麼?”
陸皇后又喝了一杯,頗有些興致地笑道:“你這個猴兒一樣的,肚子裡滿是各種故事,倒是說說看……。”
兩人便一邊喝酒一邊說笑,轉眼間,便已經是深夜了。
喝到了最後,陸皇后半醉了,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看着天邊的明月,忽然流下淚來,滄然道:“人說月圓人團圓,千里共嬋娟,今兒月圓之夜,他也不知道陪在那個小蹄子的旁邊,這麼多年,我對他難道不夠盡心盡力麼,爲何……爲何總也比不過藍翎那賤人,爲何……早知如此,當初我便不該嫁做帝王妻!”
皇后一個踉蹌,忽然向後跌去,但意料中的疼痛卻沒有傳來,一個寬闊的胸膛忽然攬住了她,小方子溫存的帶着誘惑酒香的呼吸噴在她的耳邊,激起她身子一種莫名的戰慄:“娘娘,何必爲了不能解你心意的人這般難過,總有人願意陪在你身邊的。”
皇后動了動,方纔發現小方子的手撫在了她的胸口的隆起之上,她臉頰上微微一紅,羞惱地叱責:“放肆,你……好大膽!”
但是這樣的呵斥,在小方子耳中卻彷彿嬌嗔一般,沒有任何力道。
小方子五指捏着皇后的臉,令她轉過臉,邪肆一笑:“這才叫放肆和大膽。”說罷,他忽然一低頭,吻上了皇后的脣。
陸皇后徹底怔住了,但是不知是酒喝多了醉了神智,還是男人的氣息太過惑人,她只覺得自己手腳發軟,身體裡的熱像潮水一般不斷地涌來,將她的理智徹底地拖進了情慾潮水的深淵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