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七出之條,乃不順父母,爲其逆德也;無子,爲其絕世也;淫,爲其亂族也;妒,爲其亂家也;有惡疾,爲其不可與共粢盛也;口多言,爲其離親也;竊盜,爲其反義也。從這點上看,徐小姐顯然不符合七出的要求。
而且,在世家大族裡,兒女婚姻一般都是大姓間相互聯姻,一榮共榮。徐家地位或許不及杭家,但也是地方上的名門望族,家中子弟爲官的不少,更別提徐小姐之父還是江蘇巡撫呢,堂堂正二品官。相比起來,四老爺這個侍郎還要低了一級,四房又不是王府嫡系,不存在徐小姐高攀的事宜。
四夫人想要兒子休妻,可不是一件那麼容易的事。若徐家是小門小戶還罷了,便是不犯七出之條,四夫人也有法子把她休了;但如徐家這樣的家世,往往很多時候,女子犯了七出之條,夫家也沒那麼容易把她休棄了。他們看得不是徐小姐如何,而是背後的徐家,只要徐老爺一日位極人臣,杭家就不會輕易動她。世族們,都是最重體面的,休妻一事輕易行不得。
眼下這個情形,四夫人休妻本來不佔理,杭家可不能讓人覺得他們仗勢欺人。一旦傳出去,兩家交惡也罷了,關鍵是影響杭家子弟們的婚事啊。
所以,除了四夫人,只怕其他人都是不同意休妻的。雖說徐老爺一路高升有恭親王的功勞,但他當真沒有什麼真本事,皇上早拿住把柄將他辦了,還不是看在徐老爺治理地方有功的份上嘛。
王爺不想搞得自己好像在審判弟弟一般,指了指下邊的座位道:“坐下再說吧。”
四老爺羞愧欲死,但總不能躲着不出來見人。他少年得志,琴瑟和諧,在杭家,也是極其有臉面的,除了王爺,就數得上他了。是以,四老爺這人與四夫人還是有些相似的,兩人都是傲氣自負的人,不然也不可能這些年都好生過下來了。骨子裡,四老爺是看不起什麼二老爺、五老爺的,便是王爺,他私下裡也認爲不過是沾了祖宗的功德,不比他,全靠自己打拼出來的。
現在自己鬧出了這麼件醜事,把他幾十年來樹立的良好形象全毀了,這老臉上怎麼擱得住啊。兒子新婚,他偷進媳婦院落,和新媳婦身邊的丫鬟亂搞,這怎麼看都是難得一見的醜事了,簡直能與當日順親王和兒媳婦偷情相提並論了。
“四弟妹在氣頭之上,回頭細細與她解釋明白了,想來她也是不會再鬧的。休妻之舉,我看不可行,究竟怎樣還是要四弟你和小七自己拿主意的。”爲了保全四老爺的臉面,方纔之事,王爺一個字沒提。
“嗯,王兄說得對。弟弟,再好生勸勸她。”四老爺的聲音輕的幾乎聽不見,他簡直能夠想象這個時候,二老爺會以這樣嘲諷的笑容看着他。還有別人,嘴上不說,心裡一定把他當做那種爲老不尊的人了吧。
王爺頓了頓,訕訕得低頭假裝吃茶,不經意得問道:“那個丫頭,你打算怎麼辦?”以王爺的性子,倘若做出這種事來,大不了就將丫鬟收了房,但他也猜到了四夫人是絕對不會允許的。他不是關心會不會把丫鬟收房,他擔心的是四夫人一怒之下打死了那個丫鬟,人家怎麼說都是徐家過來的人,第一天鬧出人命大案,和徐家的樑子算是結下了。
徐家不在意一個丫鬟的死活,但在意自己的臉面。陪嫁丫鬟當天被打死,這分明就是在狠狠打徐家的臉面,何況方纔四夫人已經打了徐小姐一巴掌。明兒徐家的人,必會過來。
徐家世代住在江南,與江南不少名門望族都有來往,聲望還是有一些的。而且徐老爺雖得恭親王提拔,但時至今日,以他知道的情況,並沒有爲恭親王做過什麼大逆不道的事,他又是個精幹的,以皇上的心思,只怕想把人收歸己用。所以,王爺不想把徐家得罪狠了,到時候徐家恨得就是杭家而不是恭親王了,雖然四夫人是恭親王之女,若因此導致徐老爺徹底倒向恭親王,說不定引得龍顏大怒呢。
提起那個丫頭,四老爺的老臉終於紅了,他當真不知自己都做了些什麼,可是當時的情景由不得他推脫。以四夫人的脾氣,他是不打算將丫頭收了的,不然日後雞飛蛋打,一刻休想安寧。他想了想,勉強說道:“就送到莊子上去吧。”
二老爺撲哧笑出了聲,他早想笑了,一直忍着罷了。這回聽了四老爺的話,實在忍不住了。
接收到大家看過來的不滿意的眼神,二老爺不服氣的高聲道:“都看我幹什麼,事情是四弟做出來的,男子漢大丈夫的,難道叫那丫頭白白吃了虧,大不了收到房裡,怕什麼。再說,四弟還年輕,一不小心那丫頭有了身子,難道也叫她們母子一輩子住在莊子裡,咱們家可不是那樣不講仁義道德的人家。”
自從二夫人被關,二老爺算是一朝揚眉吐氣了。整個院子裡,他最大,兒子懦弱膽小,媳婦倒還算孝順,美妾嬌滴滴的,一味聽話順從,他哪兒能不得意呢,簡直可以說是一雪前恥了。這一來,倒把二老爺的脾氣慣了出來,從前的膽小怕事都沒了,很有一家之長的威望。念及此,他不由萬分得意,娶媳婦還是聽話的好,瞧白姨娘,多溫柔,多乖巧,比起從前那個老妖婆,強了不止一點半點。
現在,二老爺在四老爺面前,那是倍有優越感啊!
四老爺被他說得一窒,又無話可駁。事實正如二老爺所說的,他一個主子,睡了丫頭不認賬,這怎麼說都是丟人的。可四夫人那裡,怕是過不去啊。想到這,四老爺心下也升起幾分怨念來。
四夫人是美貌有才,是出身高貴,但不該這般嫉妒,把他拘了幾十年,都老了還不肯放他鬆快鬆快。雖然因她得到了恭親王府的一些支持,但他也不比四夫人差啊,進士出身,王府子嗣,有哪一點高攀四夫人了。偏偏四夫人每每弄得自己下不來臺,實在是妒婦。
杭天曜看了四老爺一眼,說道:“雖然二叔的話是糙了些,理卻是不錯的。這原就算不得什麼大事,沒必要鬧得人盡皆知的,對七弟將來的前程也不好,我看還是儘量善了的好。”
不過和丫鬟玩了一夜風流,在這樣的家族裡,真不是什麼大事,有幾個爺們是清清白白的,沒沾染過身邊的丫鬟。四老爺這麼做頂多就是一點點小錯而已,選的日子不對,要是休了徐小姐,那杭家纔是擔了大錯呢。
王爺覺得這個兒子確實長進了,說得話也是有長遠眼光的,能爲兄弟着想,不愧當了世子。他亦是道:“四弟,不是我們要插手你們房裡的事,而是徐小姐無過錯,休不得。你仔細想想,然後勸勸弟妹吧。時間不早,大家都回去歇息吧,再一個多時辰就要天亮了。”
四老爺同意王爺的說法,腆着臉送走了一衆人等。王妃聽到消息,也辭了離去。想着回去好好養養精神,明兒接着看戲,以她對四夫人的瞭解,可不會那麼聽四老爺的話,此事還有得鬧。
先不說四老爺回房,四夫人怎生鬧騰,先理一理徐小姐那邊的情形。
衆人一走,幾個丫鬟忙攙扶着徐小姐回了新房,打了熱水給她洗去臉上的血跡。徐小姐臉上的指印,觸目驚心,四夫人這是下了全身的力氣。
徐家一共陪送了八個丫鬟,兩個嬤嬤過來,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規矩也極好,甚至提前請了教引嬤嬤給她們教了京城的規矩禮俗。那個紅桑是二等丫鬟,之前並非伺候徐小姐的,皆因她生得好,又易拿捏,特地給了徐小姐預備做通房的。誰知不知怎生回事,竟然和二老爺攪和到了一起,做出這等辱沒門風的事情來。
徐小姐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任由丫鬟折騰。她也是能幹的人,但畢竟是閨閣女孩兒,見聞的少,經了此事,難免被驚嚇住了,又要擔心自己的處境。第一天來,就得罪了婆婆,她還能有什麼好日子過,徐小姐還沒有想到四夫人居然會爲了這事要休了她,她要是知道,情緒一定更加激動。
她帶來的嬤嬤中有一個是自小的奶孃,最得徐小姐信任,也是個穩妥有主意的。心知此事非同小可,爲今之計,一個先是通知了徐府,再者是幫小姐鎮靜下來,不能什麼都由着杭家。杭家是王府,也不能隨意欺辱了他們徐家小姐。
她擺擺手,喝退了屋裡服侍的丫鬟,挑亮了燈,撫摸着徐小姐的臉頰,慈愛的問道:“小姐,一定很疼吧。”自小奶大的小姐,在自己府裡時連一手指都沒人敢動,沒想到第一天出嫁,就被婆婆當衆掌摑,也難怪小姐一時接受不了。
徐小姐仍在發懵,只是點點頭,不說話。
嬤嬤扶着她的肩膀,看着鏡中徐小姐憔悴的容顏,徐徐說道:“小姐,你在徐家時那是何等的氣派,府裡誰不敬着小姐。這雖然不是自己家裡,但往後也跟自己家一樣,你可是杭家明媒正娶的少夫人,要拿出少夫人的架勢來,不能叫人輕易欺負了。不然不但小姐沒有好日子過,咱們徐家的臉面也折了,更別提夫人要多傷心難過了。
小姐是奴婢看着長大的,知道小姐胸中自有丘壑,偶爾想不明白也是自然的。但是小姐,咱們可不能消沉或者就此害怕,當起了小媳婦,那往後只會越加叫人瞧不起。
四夫人的性子,今日之事可見一斑,那可不是個好說話的。尤其她眼下已經將小姐看成了眼中釘肉中刺,小姐再不使出點手段來,就是任人欺凌了。此事,咱們是有錯,紅桑失於管教、背棄主子,這種人不必理會;可四夫人因此而從此看低了小姐,那卻是不行的。小姐,你要振作起來啊。”
這個嬤嬤到底是最瞭解徐小姐的人,字字句句都說到她心坎裡去了。徐小姐表面上端莊嫺雅,但真個論起來,也是個厲害性子,要強又能幹。方纔只是太過受驚,經身邊嬤嬤一提點,就恢復了素日的秉性。
她當即自己動手,麻利地挽了一個髮髻,一面說道:“那依嬤嬤的意思,咱們現下要做些什麼呢?”
“自古婆媳相爭,吃虧的一般都是媳婦,但也不盡然。婆婆再厲害,只要夫君站在媳婦這邊,也不能將媳婦怎樣。現在,咱們不知那邊的情形,愈加不好應付,是以爲今之計,小姐要先穩住了七少爺,然後從他口中套出四夫人的意思,最好能籠絡了他。只要他肯爲小姐說幾句話,小姐不至於全無依仗。”嬤嬤看見自家小姐的樣子,就知她想得通透了,好一陣放心。主辱僕死啊。
徐小姐平靜地點點頭,起身吩咐道:“伺候我更衣,找出那件素淨銀白底繡梅花的長褙子來給我換上,還要那條藍色的縐紗裙。一應首飾都不要。再派個心腹之人去院門外守着,一見前邊有動靜趕緊來回報。”
如果真當她是軟弱的女孩兒就差了,堂堂徐家嫡小姐,嫁到杭家可不是給人欺負的,哼。
嬤嬤大喜,一旦小姐拿定了主意,事情就容易了。她忙忙預備下去。
徐小姐一直焦急得坐在炕上,等着四夫人院裡的消息。足過了有近一個時辰的樣子,那派出去的丫頭匆匆跑回來,口裡回稟道:“小姐,那邊腳步聲一下子多了起來,燈火通明的,應該是幾位爺和王妃回去了。”
她淡淡得點了點頭,提起裙子,就穿着那麼單薄的衣衫,連斗篷也不披,就起身走到了院子裡,對着四夫人院子的方向當中跪下。
這可是深冬的凌晨,天氣冰冷可想而知,寒氣幾乎能侵進人的骨髓裡,凍得人簌簌發抖,不停打顫。地上的青石磚,好比是一塊塊冰,膈在膝蓋上,冷入肺腑。
奶嬤嬤看得心疼不已,但又知這是最好的法子,能夠最快獲得七少爺的心。她幾次想要把斗篷給徐小姐披上,或者給她膝蓋下墊一個褥子,都被拒絕了,只能在一旁急得團團轉。餘下的丫鬟都不解何意,但都是訓練有素的人,不追問,只在一旁小心伺候着。
徐小姐是養在深閨的嬌弱女孩兒,幾時受過這份罪。她感到自己就快凍成了一塊冰,似乎連呼吸都喘不過氣來,但她憑着毅力咬牙堅持着,苦肉計,不苦就沒用了。初來咋到,無人可以幫她一把,她一切只能靠自己,是好是歹,都要試過才知道。
她臉上已經全無血色,青白得嚇人,嘴脣哆嗦着,渾身抖得篩糠子一般。
就在她以爲自己即將熬不住的時候,她聽到了外頭傳來的腳步聲,那一定是七少爺的。
杭天瞻垂頭喪氣回了自己院子,本來好好一件喜事,鬧成這樣,他是難受不已。剛纔父親進房,有話要與母親說,打發了他出來,他不知該去何處。母親執意要休了妻子,他不敢明言拒絕,但又覺得這麼做太過委屈妻子了,而且杭家不佔理。
他想來想去,反正沒地方可去,還是先回房看看吧。或者他再考驗考驗徐小姐,如果真不好,大不了隨了母親的心意。
他跨進院門,擡頭猛然看見院中地上跪着一個瘦弱嬌小的素雅身影,而與此同時,徐小姐終於暈倒了,引來嬤嬤丫鬟一陣驚呼聲。
杭天瞻既驚且怕,飛快地奔上前去,抱起地上的人,感受到徐小姐整個人彷佛凍成了一塊冰,全無熱氣,小臉白得嚇人。
他慌亂中抱了她回房,趕緊塞到熏籠上,喝命丫鬟取被子來,緊緊給她裹上。徐小姐,還是沒醒。
奶嬤嬤也嚇壞了,哭着抱住徐小姐:“小姐,小姐,你不要嚇嬤嬤啊。嬤嬤知道你心裡歉疚,覺得對不起夫人,可你也不能這般作踐自己身子骨啊。大冬天的,你穿這麼少,在外邊跪了那麼久,鐵打的人都堅持不住啊,何況小姐自來身嬌體弱的。你便是想給夫人賠罪,明兒也行啊,你跪在這裡,夫人又不知道,這是何苦呢。”
嬤嬤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好不可憐,杭天瞻聽得眼圈也紅了,忍不住伸出手去握住了徐小姐的手,拼命給她搓着,想要把自己身上的溫暖傳遞給她。幾個人都慌了手腳,竟是忘了請太醫,這大半夜的,也不好請。
奶嬤嬤哭了一會,忙讓小丫頭去熬了薑湯來,又找了幾個湯婆子放到被窩裡,暖着徐小姐的手腳。
這中間,杭天瞻稀裡糊塗一句話也沒說,只覺得心口壓着什麼東西,難受得很。
鼓搗了有半頓飯功夫,徐小姐身上才漸漸有了暖意,臉色也稍微好看一些,但人還在打顫。奶嬤嬤又試探着喚了幾聲:“小姐,求求你醒來吧。你快看看,姑爺回來了。”
聽了她這話,杭天瞻動了動脣角,輕聲喚了一句:“我,我來了,你怎麼樣?”他不知該怎麼稱呼她,兩人昨天還是陌生人,突然間就成了夫妻,現在又不知算不算是夫妻。
聞言,徐小姐竟是慢慢睜開了眼睛,無神得尋找着,杭天瞻再次握住了她的手,說道:“我在這裡,你看看我啊。”
徐小姐終於看清了眼前的人,眼淚奪眶而出,伏在杭天瞻懷裡哭了半日,哭得眼淚全溼透了杭天瞻的衣服,滲到他身體裡。
她哭了好半晌,纔開始平靜,手指緊緊握着杭天瞻的手,雙目滿是柔情得望着杭天瞻,字字句句清清楚楚:“夫君,妾身打小就知父母將妾身訂給了夫君,雖然情知父親母親一定會爲妾身挑選一個可意的良人,但心裡難免有些緊張。昨晚一見,妾身好生歡喜,夫君與妾身心目中的感覺一模一樣,英挺、體貼、大度,妾身真的好開心啊。
可是,可是天意弄人,是妾身不好,妾身不會管教下人,由得她們做出這等無恥之事來,都是妾身的錯。要不是妾身,婆婆不會這麼傷心,妾身第一天進門就讓公爹和婆婆之間生了嫌隙,妾身該死。
妾身犯下大錯,不敢求婆婆原諒,也不敢求夫君原諒,但妾身又不知該以什麼法子表示妾身心裡的難受,唯有向蒼天祈福,希望婆婆能夠不要太生氣。夫君,你若是嫌棄妾身,厭惡妾身,妾身也不敢怪你。便是夫君欲要休了妾身,妾身也無話可說,妾身寧願長伴青燈古佛旁,祈佑夫君能得高中,前程似錦。”
當說完最後一句的時候,她已經哭得泣不成聲,眼淚順着臉頰蜿蜒而下,流進脖子裡,滴在杭天瞻手背上。她又忙擦去淚水,一雙秋水美目愁緒滿懷得看着杭天瞻,終於背過頭去,無聲嗚咽着。
這番情景,任杭天瞻是個沒心沒肺的人都不得不被感動過來,何況杭天瞻只是一個不解情之何意的年輕書生。他讀了再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看了再多西廂牡丹,也及不上眼前這個梨花帶雨,一腔柔情的女子來的震動心田。
他感到自己的心軟得一塌糊塗,心下升起萬千感懷。此刻,四夫人的生氣,四夫人的憤怒,都漸漸模糊了,他唯一能看到的就是這個對他深情無限的女子,他的新婚妻子。
他什麼話都沒說,只是扳過徐小姐的身子,一把抱住了她。
徐小姐惶恐擔憂的心終於落了地,這個男人,至少不會完全站在他母親身邊,至少會爲她爭取一二,這就夠了。
奶嬤嬤看得眼眶一紅,他家小姐這場罪沒白受,總算有了回報。不管四夫人那邊如何,只要七少爺心裡有了小姐,那小姐的日子就好過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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