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你們不能火化死者屍體!”
任蓮盈這一鬧,頓時激起光頭男人酒吧女們的憤怒,場面一下子變得混亂起來。
“好哇,又是你這臭丫頭,你想幹嘛?故意把我小妹放在這裡,供你解剖,隨便侮辱嗎?你休想!”
“臭丫頭,我告訴你,別以爲你仗着自己有個檢察長爸爸,就可以隨便欺壓我們這些小市民了,我告訴你,要再敢擋着我們下葬我們的姐妹,我們就跟你拼命!”
“來人啊,快來人看啊,看看這小丫頭,她就是個大學都沒畢業的學生,就是仗着手裡有幾個臭錢,還僱了幾個打手,之前把我們姐妹打走了,後來不解氣兒還僱人殺了我姐妹,現在竟然又不讓我們給姐妹下葬。天理何在啊,王法何在?”
男人女人一頓鬧兒,那聲氣兒自然遠遠蓋過了任蓮盈的反駁聲。
恰時,警察局裡的人也越來越多,不乏仇富仇權者,便跟着光頭男人酒臺女起鬨,吵鬧,還直吼着要上訪什麼的,局裡的一些領導知道後就非常不高興,誰也不想把事情鬧大了,覺得任蓮盈的做法完全是越權。
當即,便有幾個警察上前想要拉開任蓮盈,左兵和左蘭立即相護,就跟警察們槓上了。
“大家看哪,這兩打手竟然連警察都敢攔。”
“大家現在看到了,這女孩有多霸道,不就是仗着家裡有人嘛!這羣X二代真是太可惡了!”
顧稼樹氣得上前真想動手了,好在律師忙過來拉勸這要做不成英雄,立馬就要變成階下囚,得不償失。不過周圍的叫罵聲太不堪入耳,真把人氣得不得了。
就在這時,光頭男趁着空檔就鑽上前,伸手就抓住了任蓮盈的頭想將人拖出來,左兵右蘭大聲呼叫無奈正好被警察擋住了。
“臭婊子,我看你怎麼橫!”
光頭男前後可被任蓮盈耍了好幾圈兒,之前在藥店後門差點兒就逮着人了,誰料又失了手。這會兒瞧着機會,焉有不下手的道理。
任蓮盈覺得頭皮一陣發麻,便是刺痛難當,她擡腳就攻男人的下盤,沒想到男人有點把式堪堪避過,獰笑着就伸手朝她胸口抓來。現在她模樣恢復了當年七八分,除了豐腴了點兒,那沒人敢否認是個標準的美人胚子了,這光頭男存了心的就是想趁亂吃豆腐啊!
該死的!
任蓮盈又急又氣,可力氣不夠,情急之下她渾身一震,身體裡轟然爆出一股勁力直直掀在了光頭男身上,宛如一道無盡的攻擊波,將光頭男以及身後一干酒吧女、鬧事圍觀者都掀了出去。
可那種被髒手碰過的感覺,太過清晰,拂盪出的氣勢變得愈發磅砣震撼,震得停屍間的門啪地重重打在牆上,頭頂的燈光茲茲地響着冒起了火花,明明滅滅,整個走廊上都似乎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刮過,波及到了整個警察局都感覺到了無名的震動,紛紛擡頭觀望,有人還叫着“不是地震”了吧?!
與此同時,幾道高大的軍綠色身影迅速衝了進去。
“盈盈!”
屠崢感覺到那強烈、不穩定的波動,支手擋在眼前,一路衝向了風暴的中心:停屍間。
他大喝一聲,越過衆人,一把將女子抱進了懷裡,大手撫撫女子的發涼的小臉,沉聲安撫着,將人抱起後就大步走了出去。
旁邊的人一個個早被嚇得抱頭蹲地的蹲地、叫饒命的叫饒命,誇張的還有叫佛主保佑的。
光頭男看着人又被帶走了,氣得想要跳腳去追,但他剛一站起身,哐嚓一聲響,頭頂的玻璃管子莫名地就砸落下來,正砸在他頭上。他沒注意,自己腳下不知何時撒了一攤水漬。
任蓮盈爬在屠崢肩頭,目光慢慢地收了回來,眼角緩緩流下淚水。
“乖,沒事兒了。”
屠崢感覺到女子渾身緊繃的肌肉終於放鬆下來,知道她情緒還在,柔聲哄着,出來後就給陳風和鬍子等人扔了個眼色,兩人便找到局裡的大頭頭兒善後。
然,任蓮盈突然又叫道,“不,不能讓他們燒掉屍體,毀滅證據!崢哥!”
屠崢安撫一聲,回頭提醒了陳風等人一句,才終於走出了警察局,將人兒抱進了車裡,仍是沒有鬆手。
“崢哥……”任蓮盈這方開始後怕,忐忑地看着面前突然出現的男人,聲音微顫。
屠崢的眸光森亮一片,看着女子,薄脣緊抿着,眉頭也揪着,顯然是又氣又急又擔憂又有些責備的意思。
任蓮盈不知該說什麼,可是面對這雙彷彿已經洞穿一切的深眸,若不說什麼似乎又不對勁兒。
忽然,那只有些粗勵的大手擡起她的下巴,他俯首而下,一口含住了她的脣,溫熱綿長的氣息帶着柔和的撫慰疼惜着她的不安心緒,他收緊了懷抱,輕揉慢捻着哄着“別怕,有我在”。
本來她還很緊張,沒想到他突然就來這一招兒,真是想要着急都急不起來了,吻着吻着就不自覺地放軟了身段任他施爲,手臂也不自覺地圈上了他的脖子,似乎真的可以全身心地信賴這個男人,將一切都交給他處理,她什麼都不用擔心。
他來了,什麼班房都與她無關。
他來了,所有邪魔歪道通通退散。
他來了,什麼問題迎刃而解。
他來了,她終於可以放肆地宣泄自己所受的鬱悶和委屈。
吻着吻着,她輕輕抽泣起來。
他輕輕嘆息,大手拭過她的眼角,“怎麼哭了?剛纔那些欺負你的人,沒教訓夠的,哥再幫你教訓一遍?”
她搖頭,抱着他就蹭,覺得只有這樣似乎心情纔會舒服一點。
他失笑,這小女子在他不在的時候,忙裡忙外,救這個救那個,獨擋一面,他雖不在但都可以知道所有的細節,就像個聰明又狡黠的女鬥士。可是這會兒卻哭得像只小奶貓一樣,讓他又糾心,又不捨,又有些無措。
“不,崢哥……人家不想你離開了,怎麼辦?”
“那我就不走了。”
“真的?”
“嗯,比珍珠還真。”
雖然知道這都是哄她的話兒,她聽了還是很開心。這個男人向來最懂得如何拿捏她的情緒,從小到大,從未錯過。她很安心,因爲,他沒有在第一時間就質問她剛纔到底發生了什麼。
……
在警察局待了一日一夜,只接受了一場審訊,但之後那場爭執和發力耗損了不少精力,屠崢將任蓮盈帶回療養院後,任蓮盈就睡着了。
只是在睡夢裡,她依然不得安心。
不知怎麼的,她突然就出竅又站在了那家警察局裡,看到光頭男人腦袋包得跟糉子似的,正跟警察爭辯想要認領屍體。
“對不起,這位先生,你們不是受害人的直系親屬,也不是旁系親屬如親生兄妹姐妹關係,不能認領屍體。抱歉,這是規定,要是你們再鬧下去,我們只有以防礙公務爲由,讓你們也進去坐一坐,醒醒神兒了。”
我去!早知道有這麼條認領屍體的條件,之前她幹嘛那麼激動跟他們槓啊!
任蓮盈覺得自己應該好好學習一下法律常識了。
“喂,你們是不是故意,官官相衛啊!之前他們來了個當兵的,你們就全面倒戈,故意欺負我們小老百姓是不是,不怕我們告……”
啪的一聲重響,但見一個老警官走過來,沉聲喝斥,“告,你們敢告的話我就敢抓。你們以爲法律是可以兒戲的嗎?你們不是死者親屬,卻想燒了屍體,我也有理由懷疑你們與犯罪份子有勾結,就像那個姑娘說的,想要毀屍滅跡!我們警察辦案就是爲了抓住殺人兇手,爲死者討個公道,你們卻在這裡胡攪蠻纏,胡亂攀咬好人,是何居心?光頭強,是不是要我再查幾條你的案底,咱們細數一下你背地裡幹過多少齷齪事兒?!”
此言一出,那光頭男果然嚇得退了一步,“你,你們別以爲你們有理就能橫着來了。我告訴你,那,那女人是個妖怪,突然亂那麼大妖風,簡直就是個變態。小心你們也被她瞎了眼~”
老警察冷笑一聲,“白日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我們行得正坐得端,怕什麼妖怪。我看是某些人心裡有鬼,自己心虛了吧!”
光頭男面色一僵,最後罵罵咧咧地走掉了。
此時,任蓮盈終於明白,自己之前是太沖動,自亂陣腳。瞧瞧人家老警察啊,三下五去二就將人拿捏得妥妥當當。唉,衝動果然是魔鬼!
不過,任蓮盈還是覺得不對勁兒,便立即跟光頭男飄了出去。光頭男還自己開了車來,上車後就狠抽了幾口煙,在女人們擔憂害怕的詢問中一陣冷滯的沉默。
“強子哥,你看現在怎麼辦啊?”
“就是啊,你不是答應玲兒家人要儘快將骨灰送回去嗎?這要送不回去,那五十萬的尾款……”
五十萬?!陳玲兒只是個酒吧女,一個月都賺不到一萬塊,要是家人能拿五十萬請託人收斂屍骨的話,還需要幹那種不體面的工作嗎?!這羣人一大早就跑來警察局要火化屍體,果真是“無利不起早”啊!必藏禍心。
光頭男立馬喝斷了酒吧女的囉嗦,“今兒被那個小丫頭一鬧,警察都開始懷疑我們了,這事兒先按下不提。大不了把錢都退回去!總之,這種事情,撈不到沒關係,可別惹得咱們都是一身腥。”
另一個明顯膽兒小的酒吧女哆嗦起來,“強子哥,之前那股怪風會不會是玲兒她怨死的魂在跟我們抗議啊?你說,玲兒死得那麼慘,聽說內臟都被人挖光了,那屍檢員都嚇得不行,說是她死的表情非常痛苦,可能是被活着生生地挖掉……”
“閉嘴!你還想不要過日子了。這件事兒,咱們就當從來不知道,就當是……”光頭哥也說得聲音直打哆嗦,抽菸的動作更猛更狠,“就當是咱真好心實意地想要幫忙收斂玲兒的屍首,咱哪知道那麼多啊!只是不想她死得那麼慘,還一直爆露在外人的刀子解剖下,你咱不想想,萬一是玲兒的陰魂也不想自己死後,又繼續被人劃來劃去的,纔會出了那股子歪風……”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光頭男爲了散煙味兒把車窗打開了一面,沒想到突然就被一潑水拍上臉,還帶着路邊陰溝裡的臭水味兒,接着,陰井裡的髒水,垃圾筒裡的髒水,還有剛好路過的灑水車裡的水,全朝他們車上兜來,同時不知怎麼的,伴着一股怪風吹過來,汽車發出轟轟聲,車燈也開始亂閃,喇叭也被按響了。
車上三人頓時嚇得哇哇直叫,開了車門就逃了下來,但逃下來還是被髒水污漬潑了一頭一臉。甚至嚇得又跑回了警察局,直叫“有妖怪”!
然而,等警察們出來看情況時,只看到汽車上一片污水爛泥斷樹枝兒,就沒有什麼了。然後旁人都說是他們運氣不好,被灑水車洗禮了,沒人相信他們說的什麼歪風,只道他們是不是真做了什麼虧心事兒。
光頭強子哥心頭可虛怕了,最後嚇得不敢開自己車,帶着兩女打了個出租離開了。
那時候,老警察看着離開的三人,便去找了案件負責人報告了此事,提出意見,“我看這三人似乎真有些問題,不若暗中派人監視看看?”
那時候,撒了一頓氣兒的任蓮盈終於覺得心情舒暢了不少,尾隨着三人一路飄向城中南河區的酒吧一條街。
然,任蓮盈還沒有發現強子哥的異動時,卻在行經酒吧街的一家豪華夜總門口,又見行色匆匆的父親走了進去,她跟着父親一路進了層層關卡似的房間,見到了那個僅有兩面之緣卻留下深刻印象的黑老大似的人物:遲昊。
“遲昊,你到底什麼意思?!爲什麼要誣陷我女兒?蓮盈她還只是個孩子。我一年才和她見兩次面,你們手上已經有小城了,爲什麼連我女兒也不放過?!”
陸盛喆又氣又急,一不小心將侍者送上的水灑到了遲昊的身上。
遲昊表情一涼,突然起身,竟然拿起侍者托盤裡的洋酒瓶子,哐啷一聲狠狠砸在了茶几桌角上,滿臉噬血的冷色,沉聲道,“我什麼意思?這不明擺着嗎?要是你敢出賣我的話,呵呵,下次推進停屍間的可就不是別人家的女兒,很可能是你自己的……哦,我瞧着小城更年輕,身體更好,也沒有你女兒一身怪病,到時候……呵呵呵,你猜,先上解剖臺的是你兒子,還是你的寶貝女兒?如果要你選的話,你會選擇犧牲哪個呢?”
是他!
竟然是他做的。
這個遲昊就是爲了控制父親爲他做骯髒的事情,才殺了那個女孩,用此來恐嚇父親嗎?!
“我知道了,我……不會做那麼蠢的事情。也希望你信守承諾,否則……”
遲昊截斷話,揚手就將那破酒瓶砸了出去,險險擦着陸盛喆的面龐,砸在身後的裝飾牆上,發出巨大的聲響,嚇得前後左右的人都齊齊噤聲兒。
“大不了我們魚死網破!要是那筆七億的單子你不幫我處理好的話,會家破人亡的是誰,不用我說吧?陸檢察長,這可是你自己選的路,怪不得別人。要怪,也只能是你的一雙可愛的兒女怪你這個貪心不足的爸爸,哈哈哈!”
任蓮盈不明白,父親明明不想做這種事情的,爲什麼還要這樣委屈自己,受這混蛋的威脅,爲什麼要走到這一步?
爸爸他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