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任蓮盈還想着回來後,跟父親聯繫一下,問候幾聲,打探下父親是否一切安好。
沒想到,自己就先“不好”了。
那時候,在碧城的一傢俬人夜總會包廂裡,黯色的燈光將每個人的臉上都投下大片的陰影,看不清表情。
陸盛喆已經喝下不知第幾瓶酒,酒杯被女人遞過來時,也不知裡面都滲雜了些什麼,他鬆開領帶,眉頭深鎖。
旁邊的雙人大沙發裡,遲昊蹺着二郎腿,一邊看着女人跳脫衣舞,眼角的餘光不是地瞥向陸盛喆這邊,而旁邊的女人在其眼神的示意下動作也愈發大膽放肆。
陸盛喆有些不盛煩擾,推開女人探來的手,直迎上遲昊的目光,“遲總,有什麼事說吧?我在鎮下還有案子要查,拖的時間久了,也不好交待,對你對我都沒好處。”
遲昊覺得磨了這三兩個小時,酒也灌得不少了,才道,“你該知道,我邊鏡上損失了七億的貨。目前我只想撈回來一半,至少一半!”
“這個我只聽到消息,但是負責這件事情的單位,嗝……”陸盛喆撫了撫額,看起來是真的有些醉意上腦,“是軍部。跟我們完全不是一個系統的,恐怕……”
啪的一聲碎響,遲昊手上的酒瓶子就像一根雷神之錘,狠狠地砸在茶几上一溜兒掃過滿地狼籍,杯盤盡碎,嚇得本來蹲跪在地上敬酒的女人都做散了開。
他一聲怒吼,“跑什麼跑,全他媽給爺跪回去,上酒!”
女人們在驚懼恐慌,眼淚中,又乖乖跪回去,可地上都是玻璃渣子,一個女人不小心就跪了一膝蓋的玻璃,疼得直掉淚卻不敢哭出聲兒。
陸盛喆看得眉頭直皺,卻只是移開了眼,道,“好,我盡力幫你打探一下。但是這件事,我也許可以幫你保些人,但是貨拿不拿得回來,還是要看你自己了。另外……”他頓了一下,似乎是真醉得有些精神渙散了,搖了搖頭,“若是你有需要,買家那邊也許我也可以幫上忙。”
遲昊一聽,目中閃過一絲冷色,“陸長還有海外關係?”
陸盛喆道,“你這丟了貨,總歸是要對人家付款的人交待,難道你還要把七億到手的貨予付款都吐出去?”
這的確是個問題。七億貨款,對方預付了三個億,剩下的是貨到再付全款。這老外做生意也很麻煩,要是真發現什麼不對勁兒,絕對是提起槍就要革了你的命,沒別的談說。雖然這在自己地盤上,他不怕,可這也是他好不容易纔搭上的國際線。在這條線上,孫瑞家卻早早就跟國外搭上線,把孫家家族之位坐得牢牢的,他就是不稀罕那什麼破家主之位,心裡早就窩着火,非要幹過那姓孫的不可,給自家長臉。
可明明唾手可得的東西半路被人截了,別提他有多搓炎了,若是抓到人,他非得將之銼骨揚灰了不可。
所以眼下的確需要一個人前去跟老外周旋,這是個將腦袋掛在褲腰帶上的活兒。本來該是他自己去幹的,否則一個搞不好,對方八成會殺到老巢來,或者僱七八個世界級殺手追得他不死不休。這都是麻煩!
若是陸盛喆去做這事兒,一來是可以將燙手山芋扔出去,二來姓陸的就算真是臥底,也算徹底入了他的窩兒了,以後脫身可沒那麼容易,必然會引起內部的懷疑,不管事成事敗,對他都沒啥影響;再來,就陸的身份讓老外知道了,也可以反向鏟制他的行事。
只不過這樣做也有一大壞處,那就是將自己唯一這條海外線透露給了第三人知道。而且這個人還是他一直懷疑的合作對象,雖然這個對象前後確也幫了他不少大忙,功勞也不小,可合作期間,問題也屢屢發生,總的來說,他是不虧也沒大賺。
這事兒讓他很是猶豫。
正在這時,下屬進來附耳一言,遲昊的臉色又變了幾變,看向陸盛喆的目光多了抹異色,隨即他笑道,“既然陸長第一次如此殷情地毛遂自薦,要是遲某不領這個情,倒傷了咱們相交一場的情誼,好吧!這事兒,我就安排安排,隨後就要麻煩陸長了。”
陸盛喆沒想到遲昊這麼快就答應下來,心下有些詫異,也更多疑慮。
隨即,遲昊突然轉口道,“我聽說,陸長的寶貝女兒的項目,已經開始臨牀實驗了。真是個名符其實的天才啊!不知道陸長可否願意,待您女兒畢業後,考慮到咱們的研究院工作呢?”
果然,這手還在後面呢!去遲昊的研究院,那不是明擺着要拿蓮盈當他的人質嗎?!怎麼可能?
陸盛喆喝着酒,道,“小女性子頑固,做什麼決定都拗着家長,本來當年該留在帝都,沒想到非跑到這小城市來。日後要怎麼發展,我這個做父親的也是越來越說不上話了。到時候,還看她自己選擇吧!”
遲昊一笑,“那倒也是。現在的年輕人,倒是越來越有主見了。那麼,咱們爲陸長的女兒乾一杯,祝陸小姐能順利畢業。”
“幹!”
這一聲聲祝福裡,聽得陸盛喆眉眼直跳,卻只能端起酒杯,默默地飲了。
……
殊不知,那時候任蓮盈正坐在警察局的審訊室裡,接受警察的盤問。
“任小姐,你是否跟方玲兒正面衝突過?”
方玲兒正是那酒吧女的名字。
“沒有。我只是打了110,從藥店上面的窗戶口,看過她一兩眼。”
“任小姐,你是否對於酒吧衆人鬧事兒,懷恨在心?”
“沒有。說實在的,他們鬧也是合情合理的,只不過也不能打人砸店,是吧?我是不高興,不過我也理解,至於懷恨太言過其實了。”
“任小姐,當晚這個時間點,你在哪裡?”
“我和我的保鏢們還在藥店和陳家人商量解決辦法,大概半個小時後,我們離開陳家,保鏢們送我回了省軍區療養院。”
聽到軍區二字,兩個警察還是頓了下,互相看了兩眼。
“那麼有什麼旁人可以證明嗎?”
“我的保鏢們,可以嗎?”
“抱歉,小姐您的保鏢也涉嫌這起謀殺案,屬於嫌疑人之一。”
“什麼?不是吧?”
任蓮盈有些傻眼兒了。
不過警察們的證據和推測十分充分,“據我們瞭解,您是有一些功夫的。同時,若是您有那個動機,不滿,想要泄憤的話,也可以指使兩個保鏢,所以控方表示他們保鏢兩個是從犯。”
任蓮盈嘆氣,“警察叔叔,麻煩你們看看清楚,我平常連恐懼片兒都不敢看的,你們說我殺人,這也太……”
警察同志辦案經驗也十分老道,“前不久我們偵察一樁七年老案,作案人員還是連鄰居街坊都說的老實巴交的普通工人,但是在七年裡,前後謀殺了五名兒童,最小的才兩歲。”
意思就是說,犯人也是不可貌相的。一切都有懷疑的可能!
任蓮盈一時無語了。
她撐着頭,有些無奈地嘀咕,“照你們這樣說,你們現在是把我們三兒分開審訊,造成了一個囚徒困境。要是我們說的不一樣,那就慘了,總有一兩最倒黴。要是說的一樣,纔是勝局。但是一樣的又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勝局……”
兩警察聽着頓時眼光一豎,十分警惕。
任蓮盈失笑,擺擺手,道,“哎,警察叔叔,你們別緊張,我就是說着玩兒的。總之,我們任家祖訓是救死扶傷,醫者人心,藥者良心,我被人害到兩次差點兒被車撞死,被毒藥藥死,但是我還是決定利用法律的武器,爲自己討回公道。信不信,咱們看證據吧!”
警察叔叔們怔住,半晌,收拾了東西離開了。
由於證據問題,任蓮盈至少要被拘留24小時配合調查。
坐在鐵欄杆裡,肚子還餓着,她頗爲愁苦地想着,看來之前把小妖怪打跑了,卻惹來了大妖怪遠程遙控作案,也是個不妥啊!她最近還真是黴運不斷,本以爲走了一個孫寶荷清靜了,現在又惹上個命案官司,回頭要讓外公外婆知道了不知又要多擔心了。
其實,這待在警察局裡也就是個休息,她也閒得無聊,給屠崢發了幾條問候的短信。
自然也是沒啥回信兒的。
然後餓着餓着,她就不知不覺打了個瞌睡,進了宮蓮境裡吸取營養去了。而今宮蓮又大了一圈兒,坐在上面,靈氣充足,花色次遞從紫、藍、青到花心中淡淡泛起紅暈來。每個蓮瓣上都凝着一顆珠子,最近一塊青瓣上的珠子,拿起來竟然是實體的,但用力捏還是會變形。
入了夜,任蓮盈覺得精神比吃了飯還好,就睡不着,可被關着着實不爽,乾脆就藉着無人時出了竅,在警察局裡溜噠,發現隔壁還關了好些什麼醉駕、打架、嫖娼的犯人,她還算運氣好的,只跟一個醉駕的犯人關在一起,算是對方給她這個特殊X二代的一點優待了吧!
然後,她就溜着溜着就聽到值班的一男一女兩警察聊起了她這個案子。
“你聽說了沒?那個酒吧女的案子,真有點兒可怕。比那個七年老工人虐殺兒童還可怕。”
“可不是,聽說內臟健全的都被掏掉了,連子宮都沒有了。”
“眼珠子貌似也沒有了。”
“哎哎,別說了,我都快吃不下爪子了。”
“我感覺怎麼跟屠宰場似的?”
“哎,對方找這種人宰了,要是個孤僻點兒的,很久都沒人知道呢!這回,要不是因爲那家藥店鬧的事情大,那些酒吧女和龜公哪有這麼好心思跑來報案啊!”
“可不是。這根本就是故意栽在藥店人家頭上,這種時候誰會傻得給自己找這種麻煩。可憐今天還抓了個大學生來,人家只是製藥,又不是賣藥的,這關人傢什麼事兒。而且我聽說,人家制的藥裡,並沒有那個什麼毒藥,人家還在研究。這些愚民,就是藉機鬧事兒,想要黑別人的錢。這有錢有本事的人,就最重名譽和麪子了,像那些紅燈區的人都是最不要臉的,正好一拍即合!”
任蓮盈聽到“內臟都被挖空”,突然就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兒了。但一是也想不起,哪裡不對勁兒。就想趕緊出去查查自己的研究資料。
隔日一早,任蓮盈就向警察要求打電話。
因爲被拘留時,身上的手機錢財等等都裝進了警察的陳物箱子裡。
雖然頭天已經通知了田文斌,不過因爲田文斌還留在山城幫他們解決美容院的事情,田文斌只能先尋了個當地相熟的律師來幫任連盈等三人做保釋。
隔日一早,得知消息的顧稼樹氣哼哼地帶着律師來了,對着警察局的領導就是一頓大發雷霆。
任蓮盈有氣無力地埋怨,“哥啦,你別叫了,我都快餓死了。你先給我把早餐買來,我還是病人呢!”
好在她一叫,顧稼樹暫時息了火,就開始埋怨,“盈盈,你怎麼不早點兒給哥打電話,昨天哥就能把你保出來,省得你待在這種地方受一夜的罪,哎,瞧你這臉色都不好了。”
旁邊負責拘留室值班的女警察聽得直翻白眼兒,這是個長眼兒的都能看出來這姑娘一早起來,臉色紅潤,氣色極佳,那睡眠質量比他們不知好了多少,精神氣十足呢!這家子人都是睜眼說瞎話的吧!
正吃着飯,就聽到外面有人吵吵鬧鬧。
幫忙辦完保釋手續後,左兵左蘭也出來了,任蓮盈立即招呼一起吃早飯。
律師過來,表示可以離開了,又說起外面的事兒,“那是那個死者的親友過來,說要將人的屍首領走回去火化,下土爲安了。但是警察說還有疑點,需要留着偵察案件。然後雙方就吵了起來。”
任蓮盈聽了一愣,立即起身朝外走去,就看到大廳裡吵得不可開交的雙方。而一看那所謂的酒吧女的家人,就是那光頭男人和兩個酒吧女,根本就不是所謂的家人,頓時她就覺得這事兒有些不對勁兒。
回頭忙去找了那兩審案的警察,可是這兩警察剛好又不在,便又想尋負責人。
“盈盈,你這是幹嘛啊?他們要帶回去就帶回去唄,化了乾淨。居然拿來誣陷咱們家的人,簡直活得不耐煩了啊!”
“哥,你別胡說。這事兒我覺得有問題,我想看看那解剖的屍檢報告。”
自然,因爲時間太早,不少負責人都不在,任蓮盈沒能找到相關負責人。而那方警察有些頂不住家屬壓力,就準備將屍體還給家屬了。
“不行,不能讓他們火化,要是火化了的話,也許罪證就被他們抹掉了。”
任蓮盈衝到了停屍間前,擋在了那一衆人跟前。